李清照评传_陈祖美【完结】(12)

2019-03-10  作者|标签:陈祖美

  ①其实早在明朝万历年间,已有人对李格非父女的里籍问题有所质疑,并径称 其为“章城”人,还提到了未被人注意的“见廉处士墓碑云里人”,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董生曰:余按《一统志》云格非济南人。

  《山东通志》云莱芜人。最后,见廉处士墓碑云里人, 王处士家才三四里许……。②……章诚当山水盘踞之乡,负齐鲁文学之誉。于中,勋迹行谊翘楚一时者,别有人物传。而其间一察,自好先觉特秀,衷然名能文章者,亦代各有作。若安成领必间之前茅,文叔步子瞻之后尘,清照掞闺阁之秦、huáng,敬筒称文章之朱、李,名篇大章,光映后先。③或许是受到上述记载的启发,济南博物馆的学者于中航,在其《廉先生 序碑与李清照里籍问题》①、《廉先生序石刻考释》②等文章中,报道和考释了这样一件事:近年来,济南市博物馆对李清照生平行踪作了考察,在章丘 县明水镇西三华里的廉坡村,发现了《廉先生序》碑石,此石上刻有李格非为已故里人廉先生所写的一篇纪念性文章。末尾署“元丰八年九月十二日绣 江李格非文叔序”。传主的堂兄李遇跋语云:“遇忆昔童时,从先伯父、先考、先叔西郊纵步三里,抵茂林修竹,溪深人静,得先生云居。”从而证实, 作为李格非之女的李清照其原籍是在别称绣江的今山东章丘市明水镇,而不在今济南市的“大明湖畔,的突泉边”。

  ③ 俞正燮《易安居士事辑》,《癸已类稿》卷十五,商务印书馆版。

  ① 《李清照集校注》第 211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 年版。

  ② 万历《章丘县志》卷二十八。

  ③ 万历《章丘县志》卷二十八。

  ① 《光明日报》1981 年 6 月 15 日。

  ② 《文物》1984 年第 5 期。

  这里对李清照原籍的论定,并非枉费笔墨,其对正确解读传主作品中的 若gān自然意象和所涉及到的有关风物,是不可或缺的。

  二、父廉母贤家教端在封建礼教日益qiáng化的北宋社会,男子的成长,除了家庭影响,学馆、 职业、社会和社jiāo圈子往往起很大作用。女子却不同,她们除了吸吮母rǔ,其jīng神营养,主要是来自家教和书籍。一般说来,女儿最初的德言音容,受 其母的影响往往更大更直接。李清照的情况虽然不尽如此,这里还是先从她 的母亲谈起。

  (一)

  出身相门的母亲王氏《宋史·李格非传》云:“妻王氏,拱辰孙女,亦善文。”而宋庄绰则 云“岐国公王硅,元丰中为宰相。父准、祖赘、曾祖景图皆登进士第……又汉国公准子四房,孙婿九人:余中、马玿、李格非、阎丘吁、郑居中、许光 疑、张焘、高旦、邓询仁皆登科。邓、郑、许相代为翰林学士。曾孙婿秦桧、孟忠厚同时拜相开府。”①那么,李清照的母亲到底是如《宋史》所云是王拱 辰的孙女,还是如庄绰所云是王准的孙女呢?对此,王学初认为:“庄绰与清照同时,且所云秦桧与孟忠厚为僚婿,与史实合,疑庄绰所言为是。”② 今从庄绰、王学初说,清照母即是现任宰相之父王准的孙女,至于她是“汉国公准子四房”中的哪一房的女儿,曾屡检有关史书,未见明载。看来她作 为时相女儿的可能性较小、作为时相侄女的可能性较大。自然她还是秦桧夫人的姑母,那是以后发生在南宋的事了。秦王氏虽伴随其夫长跪在岳飞父子 的坟前,但此事不应对李王氏有所株连和玷污。至于李清照虽与两任宰相的秦桧是表姐弟,但一个是流芳百世的忠荩爱国者,另一个则是遗臭万年的jian 臣。二者泾渭分明,绝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王氏对清照的影响,除了她作为相门之后下嫁到“位下”(清照语) 的李家而又能自甘清贫的贤良可贵之外,更重要的是由她所承传的文学基因,对qiáng化女儿文学才华的意义。王氏祖父的儿子时相王珪及其兄王琪分别 有诗词传世,其中王珪还写出了“莫道无人能报国,红旗行去取凉州”①的很出色的诗句,可见史称王氏“亦善文”(或作“善属文”)是有其家学渊源 的,也是可信的,其对清照的影响亦不言而喻。

  (二)

  父亲李格非其人其事在关于宋朝的典籍和著作中,虽然对李格非有所记述,但几乎全是只言 片语。因此仅三百来字的《宋史·李格非传》,对研究李清照来说,询为珍贵史料,因其中对传主亦有所涉及,兹全文征引如下:李格非,字文叔,济南人。其幼时,俊警异甚。有司方以诗赋取士,格非独用意经学,著《礼记说》至数十万言。遂登进士第。调冀州司户参军,试学官,为郓州教授。郡守以其贫,欲使兼他官,① 庄绰《jī肋编》卷中。

  ② 《李清照集校注》第 210 页。

  ① 王珪《闻种愕米脂川大捷》诗的前三联是:“神兵十万忽乘秋,西碛妖氛一夕收。匹马不嘶榆塞外,长城自起玉关头。君王别绘凌烟阉,将帅今轻定远侯。”整首亦不失为好诗。

  谢不可。入补大学录,再转博士,以文章受知于苏拭。尝著《洛阳名园记》,谓“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其后洛阳陷于金,人以为知言。绍圣立局编元祐章奏,以为检讨,不就,戾执政意,通判广信军。有道士说人祸福或中,出必乘车,欧俗信惑。格非遇之涂,叱左右取车中道士来,穷治其好,杖而出诸境。召为校书郎,迁著作佐郎、礼部员外郎,提点京东刑狱,以党籍罢。卒,年六十一。格非苦心工于词章,陵轹直前,无难易可否,笔力不少滞。尝言:“文不可以苟作,诚不著焉,则不能工。且晋人能文者多矣,至刘伯伦《酒德颂》、陶渊明《归去来辞》,字字如肺肝出,遂高步晋人之上,其诚著也。”妻王氏,拱辰孙女,亦善文。女清照,诗文尤有称于时,嫁赵挺之之子明诚, 自号易安居士。

  虽然上述引文的个别地方,尚有待于厘正和补苴,但它以极为生动传神 的笔触刻画了李格非博学多才、廉洁奉公、疾恶如仇,甚至敢于反cháo流和奉行唯物思想的俊迈出众、难能可贵的形象了。父母的品行之于子女,在一定 意义上,可以说具有决定性作用。如果说李王氏对女儿的影响,尚偏重于胎教、先天遗传等已无法具体捉摸的因素,那么李格非对女儿的言传身教,则 是有迹可寻的。尽管李清照之于乃父,在许多方面有青蓝之胜,但最初她是从继承父业起步的。对此,清人陈景云已有所觉察:“(李易安)其文淋漓 曲折,笔墨不减乃翁。‘中郎有女堪传业,,文叔之谓那。”①李格非的话,字面上是推崇东汉蔡巨的女儿蔡琰,实际上是称道自己女儿的才学与蔡琰相 颌顽,不难设想,这位父亲对女儿抱有多么高的期望值,又具有何等的慧眼!

  李清照之所以成为我国古代首屈一指的文学大家,固有其种种内因,这将在 下文具体评述,但奠定其成就基础的,当首推既是父亲又是伯乐的李格非。

  如果他不允许女儿进书房,而把她关进摆设着清一色的针凿女红之具的闺 房;或者他和妻子也象朱淑真的父母那样,把女儿笔涉男女情事的作品付之以炬,那么压根就不会有李清照,也不会有比《断肠集》档次高得多的《漱 玉集》!人们尝说时势造英雄,但在中国的特定时代、特定社会和特定政治环境中,“时势”所造就的往往只是阳刚型的男性英雄。中国妇女的千不幸 万不幸,最不幸的莫过于被封闭、被小看。在这两方面李格非是何等的开明,又是何等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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