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在末日死去 作者:一池关越【完结】(3)

2019-06-15  作者|标签:一池关越 阴差阳错

虽然我对许尉怀有嫉妒之心,但我又确实只能通过他来认识程怿欢。每天晚自修没下课我就开始理书包,铃一响就冲去隔壁班等磨磨蹭蹭的许尉一起回家,顺便(故意)多看几眼一看就是故意磨磨蹭蹭的程怿欢。许尉背上书包时会叫一声程怿欢的名字,然后说一声“再见”,程怿欢一开始回一声“再见”,后来“再见”就成了“晚安”。某天我感动上苍老天开眼,程怿欢对我——他当然没有对我说晚安。他说,“许尉,晚安”,然后他叫了我的名字,“王叙,再见。”

那时我特别想掏出手机并让他再说一遍,把这句话录下来并设为铃声短信提示音又或是闹钟,什么都可以。我也希望这是一条语音,这样我就会一得空就点开与程怿欢的对话框,反复播放这段语音。如果……如果我有程怿欢的QQ,那么我对他的备注一定是,“贝阿特丽采”。

虽然我一直这么臆想着,但收到来自程怿欢的微信好友申请时还是手足无措了。验证消息是“许尉说有语文问题都可以找你……程怿欢。”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才点了同意。程怿欢的头像是一张黑白的被打爆的眼珠,名字是“HuAn”,我点开修改备注,Beia打上去后我顿了顿,又长按回退,最终没给他备注名。然后我点开他的空间。程怿欢平时很少发说说,经常好几周好几个月才更新一条。最近的一条是一个月前他发的一张照片,配文是“同桌拍的”。照片中的程怿欢转头朝镜头笑,他的脸上一半是阳光一半是y-in影,他的虎牙可爱地招摇着,他的眼睛弯成了月轮的样子,眼尾揉出了桃花,洇上了绯红。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笑起来的程怿欢,我几乎无法用我贫瘠的语言去形容。我看见许尉评论“特别好看!我厉害吧!”程怿欢回了他一个嗯和一个感叹号。没有表情,但我仿佛能透过这个字看到程怿欢笑着撒娇的样子:他柔软的身体斜斜地倒在许尉的怀里,他温柔的鼻息在空气中成了一首情诗,他玫瑰一样鲜艳欲滴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像一只发情的公孔雀那样毫不吝惜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他在说,我多美啊,你快来吻我吧。

我继续往前翻。九月一日开学那天,程怿欢发了条“分班太幸运了”。我愣了愣。原来早在那时……再往前翻到高一,十二月二十四号那天程怿欢写道“今天一整节数竞课都没听进去现在啥都不会!想送圣诞礼物……”,评论里他又写,“最终还是没敢送出去。”我看见有人问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回了个“嗯”。

我忽然想起高一的圣诞节好多女生捧着准备好的礼物大呼失恋,一打听才知道是据说十班的程怿欢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然后把她们全都拒绝。出于一个正常青春期男生的嫉妒心里,我当时还很不满地对许尉说:“不就是个程怿欢吗?至于这么夸张吗她们!”许尉笑笑,不置可否。如今看来,原来孽债早已欠下。人一生中有千百次回眸,一切的开始却都比我想象中,早了那么多。

第2章 Part.2

04

我曾经跟许尉展开过一次关于同x_ing恋的讨论。我侃侃而谈讲着刚看的《他们的世界》,许尉一直不适地皱着眉。忽然他打断我:对一个男的起反应……对和自己一样的身体发情不是很恶心吗?我盯着他,暗暗腹诽道那我估计能把你恶心死,一面又说,“没有啊。还好吧。”许尉一脸微妙地看着我,半晌后道:“反正我还是觉得很恶心。”我在心里假模假样地为程怿欢惋惜了一阵叹了口气,实则却有些开心。我内心对程怿欢有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我爱他,但我恨那个爱别人的他。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许尉那天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那天午休他在写作业,而程怿欢趴在桌上睡觉。一点二十分响铃时程怿欢醒了过来。他的双颊泛着晚霞一样的红晕,他的睫毛微微s-hi润而搭在一起,他的眼睛在慢慢睁开的过程中噙着水汽,迷离得近乎妩媚,他喉间和鼻腔发出的轻微的气声让许尉的神经猛得抽动了一下,许尉只觉得一股电流窜上了脊椎,然后他就有了一些不该有的生理反应(他说在跟缪素素接吻吻到喘不过气时都不会这样),去厕所用冷水洗了几把脸才冷静下来。结果是一整个下午他都处于一种自我厌恶的烦躁情绪中,对好几次试图跟他讲话的罪魁祸首程怿欢更是没半点耐心,对方一靠近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只能通过不断刷题转移注意力。

我想如果当时我就知道的话我会点醒那个读书读傻了的许尉,告诉他吸引你的并不是程怿欢的x_ing别抑或其他,只是他本身的美,仅此而已。我又转念一想,十七岁的我偏执而又自私,怎么可能去点醒我的情敌呢?而且他不说,我不知者无罪,在面对最终的结局时,我还能自我安慰,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当初我的不点破。我的罪孽也能应此减轻一些。

在无数个梦里,程怿欢躺在我身下,他的皮肤像羊脂玉一样细腻又皎洁,他又长又直的双腿环绕在我腰间。我在他天鹅一样修长的脖颈里留下花瓣那样娇羞的痕迹,我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椎从上而下按到他的尾椎骨,再向下。我们的身体相互契合的那一刻他的脚趾蜷缩着,他紧绷的身体带来危险的致命的快感,喘息声湮没了整个房间。他眼中泪光点点,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一会儿让我慢点一会儿又让我快点,最后在粘稠地到达顶峰的那一刻,他带着哭腔喊:“许尉。”然后我就惊醒了。我一场旖旎的春梦又变成了噩梦。我动了动却发现还是s-hi漉漉得难受,因为满脸都是情/欲哭着喊出爱人名字的程怿欢,不说别的,实在太他娘的x_ing感了。

05

十七岁得我的伟大之处在于我既要在面对程怿欢时表现出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他的样子,又要和我单方面的情敌许尉维持原有的友谊假装我一点都不嫉妒他,还要每天和我只能拿一半分的数学死磕到底。我在这三者间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那就是每天晚自修前我拿着不会做的题去找许尉,听他给我讲题,然后我就可以在余光中顺便瞟瞟程怿欢。程怿欢不参与我和许尉的讨论,估计他觉得我的问题都挺弱智的,其实许尉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他从小到大对我的弱智习以为常。但程怿欢对我们的对话留了一耳朵,他有时会突然凑过来说“这种解法我没想到诶”,然后趴在桌上听许尉讲题。这时候的程怿欢乖得像刚出生的小动物,眼神软软的,低眉顺眼地等着主人给他呼噜呼噜毛——有这样想法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因为下一秒许尉就伸手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揉完又愣在那里一副“我在干什么”的表情。许尉看不见,而我却看得一清二楚:程怿欢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耳朵一圈却已红得跟红烧猪蹄一样了。(我嫉妒发作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打漂亮的比喻)

周六上午许尉来敲我的门,一长两短一长一短两长,“XW”的摩斯密码。初中有段时间流行这个,那阵子全世界都是长长短短的敲击声,好像大家都是哑巴。许尉刚开始这么敲我家门的时候我妈以为哪个精神病小伙子跑出来假装自己是地下党员要接头。许尉是个对很多事有着谜一样固执的人,比如这个敲门习惯他坚持了这么多年,比如他每周六上午都要来我家,边吃我妈做的早饭边看蜡笔小新。那个上午他吃完早饭后摸出了英语书,默念了两排单词后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对我说:今天下午我跟程怿欢约了去图书馆做数学,你一起去吧。我心中一时想着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时仿佛看到了我若前去程怿欢有些失望的脸,一时又觉得四舍五入这就是我和程怿欢一起……怎么说呢?约会?脑海中思绪乱飞,口中却蹦出一句,“你怎么不找缪素素跟你一起去?”

说完后许尉立马用一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弱智。于是我立刻投降,“我错了。我去。”他哼哼了两声继续低头背书。

说到缪素素,这三四年他们倒是一直没分开,分隔两校,平时见面机会本来就不多,两个人又都从来不在社交媒体上秀个恩爱,在我看来淡得跟白开水似的,现在学校的人大多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我记得初中时候缪素素在他人面前又傲气又凶巴巴的,一对着许尉就温柔得快要化成水了。他们在教室后排坐前后桌,上课的时候在桌子底下牵个小手,晚自修结束后在黑暗中轧个cao场(具体做点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为点j-i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又马上和好。缪素素把所有的喜欢都写在脸上,中考考完后哭了大半个暑假,终于哄好了后还不忘让我把许尉看牢了,“若见了那异乡花Cao,休似此处栖息”。我让她大可放心,许尉的世界里除了数学理综也就只有她了。后来许尉跟我说,他当时的确是想过和缪素素度过一生的。如果没有遇到程怿欢。

至于那天下午我倒是记不太清了。你若是喜欢一个人,经年后再回想和他相处的片段,那些不管是在艳阳天还是y-in雨天的片段,永远都会像漏光的底片一样,闪亮却又模糊。图书馆一如既往地人多,而程怿欢的特殊之处在于,不管在怎样的场合,你总能一眼就找到他。上帝在那时给了他最好的眷顾,连风经过他都会刻意放慢了脚步。很多年后,我终究还是说不上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许尉去厕所的时候我就问程怿欢题目,他讲题很耐心,边写过程边抬眼看我。他的眼睛泠然而清澈,却像初春的湖水一般漂着坚冰。这种坚冰只有在对着许尉时才会消融,一池雪水化作溪流,它雀跃又无声地流淌,悄悄奢望着岸边人能够稍加驻足。可他只要看我一眼,我的贝阿特丽采只要看我一眼,就能燃起我灵魂里所有奄奄一息的火焰,尽管这一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尽管我们相隔万重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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