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作者:lcj530【完结】(23)

2019-03-30  作者|标签:lcj530

“看她很喜欢孩子的样子。”大嫂笑笑,“去陪陪人家,大老远地来。”

小院里,江秋月和安安各拿着连珠炮比试谁的炮射得远。站在一旁,在烟花忽明忽灭间,静静地看她。她的笑容,是清冷的。

放完手持的连珠炮,安安看看地上的几个大礼花,又看看江秋月。江秋月两手一摊,摇摇头。

“我来。”走过去,拆引线外的包装纸。“茉茉,叫你哥来吧。”江秋月有些担心,我笑:“退后,只管看。”小时候,经常跟着大哥和堂兄他们玩儿,男孩子做的游戏,我不陌生。

引线发出“哧哧”的声音,拽着他俩退到院墙边,等着那声巨响横空出世。

礼花筒里蹿出一束火花,急速地射向夜空,凌空炸响,夜空里张开一朵五颜六色的花伞,然后,又如丝雨一般坠入黑暗中。一朵接一朵的烟花,次第开放,绚丽了夜空。

江秋月双手护耳,挨着我,仰头看烟花。父亲和大哥听到声响,也出来了。我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最终没有环上她的腰。

“茉茉,看着点,别失火。”父亲叮嘱。然后又和大哥进去看联欢晚会了。

烟花放完,安安的兴奋也没了,耷拉着脑袋:“这么快就没了。”我掏出两个红包,他的眼睛立马有了光彩。“都给我?”他问。

“小的给你,大的,是爷爷的。”我把红包递给父亲。父亲不接手:“我有钱用。上次你给我留的,还没动。”

“爸,拿着吧。”大哥说,“茉茉的一片心。”父亲这才接下红包。

天下的父母和子女,大约都是这个样子。子女对父母的付出,享用得理直气壮。一旦子女回报一点点,父母倒有受贿一般的窘迫,接受得勉为其难。

(三十六)惟将终夜长开眼

看了一会儿联欢晚会,有些索然。观众的要求越来越高,口味越来越刁。“去睡觉吧,”我对江秋月说,“地上冷。”

“不用等到十二点?”她有些惊讶。

“不用,没这风俗。想睡就睡。”父亲笑,“和北方不一样。”

父亲在灶房里烧了一大堆柴炭,红彤彤的,用一个大铁盆装了,让我端进房间去,可以放在床边烤一烤。

江秋月睡外边,这样,离火盆更近。她的手和四肢,都冷冰冰的。伏在床沿边,她伸出手,享受着火盆的温暖。“茉茉。”她背对着我,唤。“嗯?”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一拉,手从她腰上穿过去,拥着她。

“你爸真好。”她说。她的父亲,已经离开人世好些年了。

“不能当成是你爸啊?”我笑,“分这么清。”

她不做声。“想孩子了?”我低声问。她看安安的眼神,大嫂也察觉出来了。

“茉茉,将来,你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吗?”江秋月转身,看着我。原来,她还担心这个。做母亲的女人,都会有这种心思吧?

“希望有这个机会,让我和你一起对他好。”我也很认真地看着她,说。

“将来,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把孩子带到上海来上学。”她摸着我的脸,“我没有上大学,希望他能考个好一点的学校。”

“只要对孩子好,尽最大努力吧。”我说,捉住她的手,哈口气,开始搓。

“前几天,和他在电话里吵了一通。”她说,“为孩子,总是争吵。十多年了,像做梦一样。茉茉,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对孩子,亏欠太多。”江秋月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人忍不住吻她。

“经常吵?”我问。

她苦笑:“是的,怀孕的时候,也动手打架。”这是怎样一个混账男人?!我愤怒了,无论有多么难以解决的矛盾,也不能对女人动粗啊,更何况,还怀着他的孩子!

“好了,现在没事了,别瞪着眼了。”她抽出手,摸我的脸,“看看你这样子,要吃人啦?”如果目睹她受欺侮,我想自己,真的能吃人。小学到中学,曾经几次和男生打过架。为自己,也为其他女生。只要有男生对女同学动粗,我没法儿熟视无睹。

台灯光很明亮,晃得眼睛有些累了,江秋月伸手关灯。屋里顿时漆黑一片。我撑起身子,又扭开灯。“怎么了?”江秋月看着我。

我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拽出来,对着台灯的光。她的手腕处,有一道隐隐的伤痕。刚才,她关灯的时候,我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手,如果不是衣袖滑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床头灯的光线很柔和,根本看不出来。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她的手腕。

“都过去了。”她想缩回手,我拽得紧紧的,不松:“告诉我,我想知道。”

“和他闹离婚的时候,留下的。”迟疑了一会儿,她说。

“非要用这种方式吗?”我的咽喉,有些干涩。

“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又叹,眉头紧蹙,“没法儿说道理。如果能轻易离婚,当时,我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以后不要做这种糊涂事了。”我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

“好。”她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可以这样。”我说,依然盯着她的眼睛。一个被他人爱着的人,她的生命,从来都不只是属于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我们放弃生命的缘由。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去活。

“嗯。”江秋月再次点头。

“茉茉……”黑暗里,她迷糊地唤我。努力抱紧她,用我的身体,给她温暖的力量。直到,她的呼吸,慢慢平稳,沉睡过去。

过了十二点,外面开始有人放鞭炮,迎接新年。零零星星的炮仗着,撞击着黑夜的宁静。怀里的人,微微皱着眉头。许多个夜半醒来,我看到的,总是这两弯舒展不开的眉梢,挂满了惆怅。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在心底轻叹,睡意全无。

手机里有未读短信,余小曼和秀才他们的。小白也发来祝福,告诉我,就这两天回上海。还有一条,未知号码,说:“回四川了吗?新年快乐!”回复过去后,那个号码没再发信息过来。

(三十七)花开堪折直须折

大年初三,我和江秋月要回上海。于是,和父亲大哥他们一道回都江堰。

告别家人,临上双流的机场大巴时,碰到一个中学同学。看到我,她一脸的惊喜:“沈茉茉!”

“2B!”我喊她的绰号,也很是惊讶,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她。算起来,也有差不多八年了。

“我以为你认不出我来,”2B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就头发长了,其他的没变化。”简单地说说近况,才知道她早已经成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你呢,结婚没有?”2B问我。我摇头。

“自由好啊。”她叹,“女人呀,一辈子只能做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然后就沦落为保姆,这不,朋友聚聚都还得请示。哎,你是回来聚会的吧?”

我说我不知道。2B的嘴张成一个圆圈:“不会吧?杨小诗负责组织的,就明天,在外河。她怎么可能没通知你?”我又摇摇头,笑,回头看看江秋月。

2B问:“这是?”我说:“我们公司老总,来四川看看市场行情。”江秋月朝着2B伸出手,微笑:“江秋月。”客套几句,车来了。

我告诉2B工作很忙,要返回上海,匆匆对她挥挥手,上车。

空气有点沉闷,直到双流。我想说点什么,但看江秋月凝视车窗外的神情,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不要留下来?”候机大厅里,江秋月打破沉默,“反正,这两天也不急着上班。”

“留下来干什么?”我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我说过要留下来吗?

“你不想去看看吗?”她看看我,又转头去看提示牌,神情漠然。扳过她的肩,低声说:“我就没想过要去聚会,刚才这样想,现在,也是这样想。”

“你想不想去,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她不看我,垂着双眼。

蓦然,一丝疼痛清晰而明目张胆地敲击着心房。缓缓地,松开我的手。江秋月,我恋着的这个女人,她会如何界定我们的关系?我是她的谁?现在是她的谁?将来又是她的谁?

我的眼前,人影幢幢。我认定的感情,终究会演变成一个笑话吗?

“走啊!”我的手腕,被江秋月拽得生疼。广播通知登机了。

回到上海,把自己扔到床上,蒙头大睡。醒来后,看天色尚早,又闭上眼睛。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江秋月坐在床沿边,静静地注视着我。

“醒了?”江秋月见我睁开眼,“起来吧,出去吃饭。”

“我不饿。”我懒懒地说,“你去吧。”没有食欲,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继续躺着。

江秋月不动。房间里安静极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单调搏击的声音,在秒针滴滴答答的循环里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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