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完结】(39)

2019-03-29  作者|标签:穆荀风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纵然在此等紧促的时间中举行,声势依然是十分浩大。年幼的楚王亲自颁发的旨意,封镜更是拖着病体亲自来主持这场婚事。似乎整个濮城,都被这种喜气所笼罩着。十里红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彻了街头街尾,儿童们拿着风车和玩具,快活的跑到了顾府凑热闹,讨得一些糕点。先不说顾怀舟是封凛的门生,他如今已是凤阁令,位同三公,可见楚王加诸于他身上的殊荣,而这沧蓝,更是宣城殿下的宠臣,虽说她在凤阁没有丝毫的职位,可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心中都清楚得很,这位才是真正的掌握生杀大权。来来往往的大臣很多,面上皆是堆着笑,也不知道是真心的祝福还是仅仅做拍马逢迎。

  顾怀舟一身大红色的喜袍,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官场上,平步青云;情场上,喜得娇妻,他还有什么不能够满足的呢。楚王也穿着红色的袍子,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顾府,那些个大臣惊动,纷纷要跪下行礼,被楚湘一挥手免了。稚嫩的声音里也沾染了几分喜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依然是十分恭谨的站立在一边的顾怀舟,心里头看着似乎是十分满意的。“顾卿,孤王把沧蓝太傅交给你了,你可别辜负了她。”摇头晃脑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臣会爱她惜她,怜她如命。”顾怀舟眸子里满是笑意,他朗声回答道。不止是说给楚王听的,更是让在座的诸人听到了耳里,这是他的承诺,在场的人都是见证。沧蓝的身份不比一般的新妇,只得呆在了新房中。一些虚礼许是只有那些老学究们才讲究。她从新房里头出来敬酒,一身红裙,面上点了胭脂,精致的面容经过妆点更是美的不似人间凡女。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片喜色,眉间面上,都含有淡淡的笑意。

  楚王坐在了首位,毕竟年纪小,按捺不住好奇的眼神,开始四下打探,对于堂中人说些什么话语,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这里头除了顾怀舟,最喜悦的当属相国封凛了,消瘦的身形笼罩在了新袍子里头,他的面色有些红润,比往日多了几份精神气。捂着唇猛咳了好几声,他还是停不下那絮絮叨叨的话语。封敏跪坐在了他的身边,微微蹙着眉头,有些责怪的看着他,然而手头还替他捋着背顺气。

  “我近日里头高兴啊。”封凛还想饮酒,被封敏给制止住了,他的面上还是盛满了笑意,“敏儿啊,你可别拦着爹,再不喝,以后只能等你们浇几杯到了黄泉路上了咯。啊呸呸,瞧老夫这话说的,今日可真是喜庆,不说这等丧气话了。怀舟啊,这么一个美娇娘被你娶回了府中,你可要好好的待他,不要辜负了人家……”

  “是,学生心中晓得的。”顾怀舟抿了一口酒,回声道。

  “镜儿呢?她和沧蓝不是相识已久么?今天怎么不见她的身影。这儿可是有很多的好酒呢,她怎地不来了?”封凛像是忽然想起般,提了一个名字,他又有些歉疚的说道,“镜儿这孩子大概也是心中仰慕怀舟吧,她曾经还在我面前提过,不要让你们两个成亲呢。你们可要原谅镜儿,那可真是胡言乱语了……”往日里头并不是这番多话,此时却恨不得将肺腑都给掏了出来。

  听到了封镜这两个字时候,沧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扭头看向了堂外,一层层的红色帐幔飞扬。朦胧中,似乎有一道身影远远地站在那里观望着。猛的摇摇头,又是空空茫一片,哪来的身影,只是一道幻觉吧。斟了一杯酒,阖上眸子掩饰住那忽然生出的盈盈水光,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062

  山峦起伏如同一只蛰伏的巨龙,城墙立在悬崖峭壁上,险峻的山路弯弯曲曲。灌木丛里偶尔飞出了几只野鸟,扑腾着翅膀号鸣着飞向了云霄。

  拒北关关城内有秦王的行宫,时不时传出来几声欢声谑语,一坛坛美酒被士兵抬入,紧随着的绝色佳人面上带着妖媚的笑容。守在外头的士兵偶尔有几缕目光瞥向了那些路过的女人,带着些许渴望和艳羡。

  符蘅双手握成拳,听着里头的声音,面色铁青。秦王对她闭门不见,她也不好硬闯进去。淮北城丢失的罪责已经全然落到了她的身上,那才握紧的兵权又被迫交了出去,符蘅怎么能甘心?这秦王把她当成了弃子,率兵前来而不救。

  肩上猛地覆上了一只手,符蘅一扭身,直接朝着身后那人的命门擒去。劲风冲击面庞,苏子越稳站如山。符蘅收束住了力道,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王上不见你,淮北城失守,其中自有你的一分原因,然而更多的是其他的将军无能,可王上偏要责怪与你,蘅儿你看着一点儿也不甘心。”苏子越低着头,伏在了符蘅的耳边轻声说道,“王上御驾亲征是你的人鼓动的吧?然而没有料到他会无情至斯,放弃一座城池也要你死。帝王家的人,可真是冷血无情。”

  “你想说什么。”符蘅退开了一步,淡声问道。

  “楚国三易主,而我秦国,王上在位时日渐久,人老而昏庸体弱,我们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带领啊,蘅儿你认为呢?”相国是秦王的心腹,帮着他对付三公主,而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明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而心里头想着的尽是谋逆之大事,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听说你师姐也在这关城里头?秦王好色,早些年对你师姐亦怀有非分之想吧?可惜求而不得啊……”

  苏子越还在啧啧地叹息,符蘅眸子里有些发狠,猛地一把揪住了苏子越的衣襟,一字一顿地说道:“苏子越,有些事情我纵容你,可有些人你真的碰不得。”说着一把推开了他,面上满是冷意。

  捋平了前襟,苏子越勾起唇角,眯着眼笑起来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他喃了喃唇,对于符蘅的缊怒,他一丝儿都不觉得畏惧,他继续说道:“难道蘅儿你不想坐拥天下吗?对了,你师姐似乎是楚国的军师吧?她和楚非欢之间,听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如何激起民愤,如何调动将士们的士气?秦楚敌对,楚人残忍无情,能致我王薨者,唯楚而已!”

  “你闭嘴!”符蘅重重地呵斥一声,甩着袖子转身就离去。而苏子越看着她的背景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他知道,符蘅有些动心了。

  殷无意被困在了秦国的行宫中,符蘅待她从来都不赖,许是怕她觉得无依无着,便让迟暮和苏扶随身伺候着,只是他们不能够走出那宫殿,四面有着重重的守卫,而暗处盯梢着的还不知道多少。然而符蘅对于殷无意还是有所忌惮和怀疑,再也不像几年前那般,一些军政大事都寻求她商议。可见符蘅心头明白的很,殷无意只一心向着楚非欢。

  宫殿的院落里,种植着一片桃花。石桌上,几片粉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地晃动,有的被风吹了下去,还有的被迟暮用袖子拂走。棋子拿捏起来,很快又丢去了棋盘中。迟暮猛地把棋盘上的黑白棋推到了一起,打了个呵欠,口中无聊地嚷嚷道:“不玩了,我不玩了。”

  “真是没定性。”殷无意笑着摇摇头,拂落了肩上的桃花。她的眉眼弯的如同月牙儿一般,眸子里水光潋滟,她看着心情许是不错,便打趣起了迟暮,道,“让你和封镜一起饮酒,说些草药方子,你便是能够聊上那么一整天不觉无聊的。”

  “我们那是切磋技艺。”迟暮睁大着眼瞪着殷无意,面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飞红,她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大声地狡辩道,“就封镜那么一个酒鬼,要不是她有一样妙手回春的本事,我才懒得同她说话呢。”

  “是是是。”殷无意有些好笑地回答道。

  “好好的说起我来做什么。”迟暮嘀咕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殷无意,那原本就存在的疑惑又重新浮了上来,“我们当初为何要到淮北城,是为了劝三公主退兵么?可是淮北城本来就守不住,我们那位殿下早就有了主意了吧,何必我们白白跑了这么一遭,还被带到了这据北关来。”

  “是的,属下也不明白。”一直杵在一边像是个木头人一般的苏扶也蓦地发声说道,“要是三公主用您来要挟楚国的那位殿下……我们本来就占据优势,为何要送上门去,落到了如今的受制于人的场面。符蘅三公主她对您好,然而她也曾利用过您啊……”

  “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殷无意悠悠地开口说道,“我确实不必来此,一直在了楚军营帐里头,也不会影响战局。师姐的心思多变,我也猜不透她会如何对付楚非欢。不过,这一趟,我是必须走一遭的。当初楚非欢她心里头对我一直存有怀疑,她说信我,可我不敢信她说的。我不会帮助师姐对付她的,然而这次她的行为再让我失望的话,我们,便离开吧。天下之大,也不会无处可去的。我一直停在了她的身边,势必会干扰她的情绪。楚洛的死,是她的心结,只能逼一逼她了……”

  “她要是担心我,便是正常的。若是一丝记挂都没有的话……就算不死心,我也得死心了。但愿她不再让我久等,不再让我失望了。”

  “哦。”迟暮轻轻地应了一声,眸子里透还是有几丝的迷茫。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看向殷无意,她的神情是安静渺远的,她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在那重山之外,是楚非欢安营扎寨的地方。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时候,楚非欢满正困倦的险些一头栽进了那些文书之中。听到了动静,她立马抬起头来,疲惫的面容上,有几丝殷切的期盼。一位黑衣男子跪在了地上,等待着楚非欢的问话。

  “有下落了吗?”楚非欢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急促。

  “没有。”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摇头回答道。

  派遣出去的都是一些暗卫,最擅长轻功和掩藏,只是秦军的守卫森严,饶是他们也难以亲自踏入,只能买通一些人,问问话。看来符蘅将殷无意藏得很好,一点下落都没有泄露出来。楚非欢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了下去。难道只能等攻破据北关时候,才能够寻到殷无意么?她过得好么?符蘅会不会为难她?原本一些没必要的担忧也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跃上了心头。烦躁的情绪没有得到一丝的慰藉,楚非欢恨不得立马闯入据北关找出殷无意,可是她不能。没有万全之策,又该如何以身犯险?

  ☆、063

  森严的守卫,将一座院落重重包围住。有个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被一干人簇拥着,负手站立,他的眼角眉梢带着垂涎的笑意,那些皱纹都拧做了一团,他的脸色不像那些健壮的士兵一般生机勃勃,反而是早早的带上了几抹苍白,像是太久沉浸于安逸的生活还有女色之中,所带出来虚浮。

  从院子里头传来了悠扬的琴声。时而清如山涧中的涓涓细流,时而缓如清夜里流淌着的柔和月光。男子静立了一会儿,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脚步带风。偶然间听苏子越说的,符蘅在行宫里头藏了美人,秦王本就是好色之徒,那颗心便蠢蠢欲动。

  满心欢喜的走上前去,没有料到在那扇门前被两个士兵挡住了脚步。秦王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身后的那些近侍也跟了上来,朝着守卫大声地喝骂道:“真是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大王都不认识了吗!还不赶紧退下去让出路来!”

  守卫纹丝不动,就连面色都不曾有稍稍的改变,用眼角睨着那些所谓的秦王近侍,喝道:“三公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等只知三公主,不知天下有秦王!”

  “你你你!你们这些狗东西!”翘着兰花指,那个近侍声音立马尖利起来,面色一瞬间便涨的通红,骂道,“你们是要造反吗!”守卫掀了掀眼皮子,丝毫没有搭理。

  秦王更是极其愤怒,作为一国之君,哪个在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守卫给驳了面子。符蘅啊符蘅,真是养出了一批好奴才!猛力地甩了甩袖子,他大声地吼道:“把这些死奴才给寡人拖下去,把符蘅请来!寡人倒是要看看,她想干些什么样的勾当!”秦王的眼神如同豺狼一般阴狠,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拆解入腹。他这个女儿啊,确实是能力卓越,甚至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女人就该嫁人生子,这些兵家之事与她何干!偏生自己手下一干大臣个个都像废物一样,平日里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一到了关键时刻,便连一个主意都出不上。

  外头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屋子里头。那美妙的琴音戛然而止。吱呀一声,红色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素衣女子,玉簪斜插入鬓,不点胭脂,自有一股天然去雕饰之美,她的眸子如同满天星辰生光,风吹动了衣袂,似落入凡尘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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