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完结】(38)

2019-03-29  作者|标签:穆荀风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殿下,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无意自愿跟着符蘅走的呢?”封镜实在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听了她的话,楚非欢的面上神情顿时凝住了。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压根不敢深想。她对殷无意说了无数次的信你,可最终的结果呢,是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有些事情,她们都只放在了心头,都以为各自有着会心一笑即能够领悟的本事,其实只是积压在了一旁,等待着那个爆发的点罢了。

  苦笑一声,殷无意问道:“封镜,你是如何看待无意的?”

  封镜的眸子里头一瞬间划过些许迷茫,顿了许久她才说道:“最初见到她是在宣城书院,一眼便看出来她对殿下你怀着很重的心思,那是我便断定她对你没有敌意,也不会害你。后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殿下吧,她的手段我却是不好评论。她为了唤醒殿下失去的那段回忆,我不怀疑她对殿下的爱与珍惜,可是到了如今,我也看不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了……未来之事,更加无法预测。”

  “我也不明白啊……”楚非欢微仰着头,怅然一叹。好一会儿,她才低着头,轻轻地却无比坚定的对着自己说道,“这次我要信她,我不疑她。不久之后,我定会从符蘅那处,将她接回来的。”

  “殿下,你不在意了么?”封镜疑问道。

  楚非欢只是轻轻一笑,她明白封镜指的是什么。她回答道:“洛儿一事,我始终无法赞同她的做法。转念一想,洛儿他对我是起过杀心的,许是以后我们真得刀剑相对,我终究得狠下心来。如今,洛儿他已经去了,也说不上好或者坏吧。现在,还是怜取眼前人吧。”

  眼前人?封镜听了倒是自嘲一笑了。

  “对了,封镜,沧蓝从濮城有消息传来了。楚都一切安好,只是相国封凛病危,你带着封敏回去吧,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060

  濮城郊野,春意盎然。达官贵族家的小姐公子们,纷纷骑马坐车出行踏春。桃杏林中,红花绿叶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就像是天边的灿烂的云霞。濮城不像边境的几个城市,战争的恐慌还没有传达到此处,依然是宁静祥和的盛世图景。

  封镜骑着快马直入濮城中。封敏坐着的马车,还在后头缓缓行动。听闻封凛重病,封敏面上是有几分急切的,然而她还是倾向于留在楚非欢身边,只是缺少那强有力的理由和借口,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被送了回来。而封镜,只是听从了楚非欢的一道命令罢了。离开濮城已经有数月了,沧蓝的消息来时只有只言片语,就算是关切的问候那也只是对着殿下的。封镜心头更多的是沮丧,然而那迫切的想要见面的心情,依然是不能够遏制。

  相府门前,大门虚掩着。几只鸟雀在跳跃着,被人行的动静惊了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处。封镜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了奴仆手中,她仰着头看了看那牌匾,眼神微微的眯起,最后大步地向前,推开了大门。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大门缓缓地打开,透出了里头的几分景致。

  春风到了,草木萌芽。青石阶上,还残留着几片落叶,被风吹动,在地面上打着旋儿。这相府里头,越发的显得冷清了。封镜也不等待着封敏,兀自向前走去。迎面走来了一个捋着胡须的老者,提着药箱,还不住地摇头叹气。心中冒出一个把他揪住细细询问的念头,然而转瞬便作罢了。封镜往一旁走动了几步,侧着身子给老者让出了一条道路。

  “老头,我爹爹怎么样了。”娇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稀能够从中听出来几抹关切。封敏到底是被封凛疼在心头的,父女之间的感情不像是封镜那如同陌生人一般。封敏的急切不是作假的,至少她会喊住那老医者仔细的询问。封镜并不关心他们之间讨论了什么,只是在听到了“相爷他撑不过这个月了”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才走回到了路道上,便被提着裙子匆匆跑上前的封敏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摇摇头,对于封敏的莽撞有几分责怪之意,但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封敏是一路小跑着向着厢房处去的,封镜心中藏着事情,脚步缓慢许多。等到了外头,正想推门而入时候,听到了里头一片哭声,还间杂着几声软语安慰。

  里头不只是封敏,就连沧蓝和顾怀舟也在里头。封镜稍稍的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吱呀的声响,惊动了里头那沉浸在了各自情绪中的人。目光从顾怀舟身上,在望到他和沧蓝牵着的手上,最后又落到了那躺在床上苍老的老者身上。他的手从锦被中伸了出来,如同干柴一般枯瘦,被病痛折磨的面色苍白毫无一丝的血色。他浑浊的目光温和的看着身侧的人,时不时用手掩住唇,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封敏的面上挂着盈盈的泪珠,封凛安慰了几句,最后把视线挪到了那面无表情的封镜身上,咧开了一抹僵硬的笑容,说道:“镜儿,你回来了。殿下那边那么危险,你怎么可以丢下她回到了濮城呢。”话语中似是责怪,然而仔细分辨,其中却是夹杂着几分喜悦。他撑着顾怀舟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床榻边的空位,示意她往这儿来。

  封镜最初是一动不动的,双手环在胸前,微微的皱了眉。沧蓝这时却投递过来一个略带责怪的眼神,封镜实在是耐不住,最后还是顺从地坐在了一旁。她的视线在这几人之间来回,,直到彻底的放空,就是不停留在封凛的身上。

  “镜儿……”封凛神情开始泛着苦味,他大概也能够想到封镜的心思,他们父女之间始终横梗着那道过不去的鸿沟。剧烈了咳嗽了几声,终于把封镜的视线给引了过来,长叹了一口气,他缓慢地说道,“镜儿,是我对不起你娘和你。这些年来,我想要补偿你,可是你始终抗拒着。我封家走到如今,真算是没落了。只剩下你和敏儿姐妹两个。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很多事情我都晓得,你啊,怨我我帮助你娘,最后你不也自己报仇了么?我什么时候拦过你,说起来敏儿也是无辜的……”

  “我知道殿下对我封家一直心存忌惮,如今,我这一把老骨头就要归于黄土了。宣城殿下啊,她也该放心了吧。敏儿,我不知道殿下对她真正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就算到了现在,敏儿也未必肯听我的劝。镜儿啊,你一直跟在了殿下的身边,就算是让你帮衬着对付我封家,你恐怕也毫无怨言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惜求的了,只希求你在殿下面前说上几句,让她放过敏儿吧,给她找一家好人家嫁了吧……”

  “爹爹,我不要——”封敏的声音哽咽着,听到了这儿,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使劲地摇摇头,“我想留在殿下的身边——封镜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敏儿。”封凛的语气微微的加重,有些责备的望着她,“人生大事不得儿戏,你摸着自己的心,殿下真的对你存有心思吗?爹爹只想让你幸福,不就不要追逐着殿下了,你们之间是云泥之别,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你?”封凛的话说的还是有些重的,封敏的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

  “这点你放心。”封镜终于是开了口,瞥了封敏一眼,淡淡地说道,“殿下会帮她找一户好人家的。无论如何,封家都还会留下封敏这一脉。只是朝堂之上,将再无封家的影子。”

  “是啊,朝堂之上,再无我封家。”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封凛猛咳了几声,捂着唇,又说道,“我总梦到我封家的列祖列宗责怪我,那些兄弟侄儿侄女,也来向我索命。我封凛这一生未曾愧对过先王,只恨自己太贪心,位极人臣后不晓得急流身退。怀舟!”封凛忽然转向了顾怀舟,厉声呼唤道。

  “学生在。”顾怀舟恭敬地低着头,等待着他的训话。

  “怀舟,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曾想招你为婿,奈何世事无常。你别有所爱,是我封家的女儿不幸,不能够嫁予你为妻。”

  “我……”

  “你听我说完。”封凛打断了顾怀舟的话语,使劲的摆了摆手,“以前我总觉得你和沧蓝姑娘不合适,想要阻止你,倒有几分用权势逼人的嫌疑。如今看起来是我错了。我也不阻止你们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将不再干预,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够看到你和沧蓝姑娘成亲吧。”他的面上含着一丝笑容,满足地看着顾怀舟和沧蓝交叠的手。

  “扑通——”一声,顾怀舟已经从座位上滑下,跪在了封凛的面前,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学生顾怀舟,多谢恩师成全。”

  沧蓝也随着他的动作,跪在了地上。清淡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是行动证明了一切。她的目光终于不留在了封镜的身上了。

  也只有封镜一人刷白了脸。

  ☆、061

  封凛躺在床上嘴唇一直喃动着,然而他的话一字都未落入封镜的耳中。她怔怔的望着那跪在地上的沧蓝和顾怀舟,顿觉世事讽刺。明知道结果,还义无反顾,这到底是为了哪般?难道真得等亲眼所见才死心么?沧蓝的面上偶尔浮起了几丝清浅的笑意,黝黑的眸子落在了顾怀舟的身上,这等浓情蜜意……轻呵了一声,封镜一扭头,就大步的踏出了房间中。

  风吹的树林哗哗的响动,几只鸟雀在树梢腾跃着,还发出了轻快地鸣叫。封镜倚靠在了亭子的栏杆上,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酒壶,却是空空荡荡的。似乎随着殿下到军营之中便很少饮酒了,回到了濮城之后,更是滴酒未沾。若是以前那个督促着自己戒酒的沧蓝该会很高兴吧,只是如今,她也是不在乎的。

  仰着头,双手覆住了有些湿漉漉的眸子,透过了指缝,看那中天的日光和一丝丝飘动的白云,封镜先是轻笑,最后声音渐渐放大,含着些许怆然和凄切。

  “封镜——”呼喊声由远及近。

  封镜半倚在那儿,一动不动。收住了面上所有的表情,看去只有一派冷然。一片阴影投在了地面上,手被人轻轻地握住拉下,封镜猛地一甩手,有些恶狠狠地看着沧蓝。她眸中带着的几许温柔和心疼,如今看来有何等意蕴?一切都是假象,明明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为何还有那两厢情悦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回军营。”沧蓝看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她望着封镜,淡声问道。

  “怎么,怕我来不及看到你和顾怀舟的成亲么?”封镜冷哼一声,低着头避开了沧蓝的目光,“该走时我便走,你不必担忧什么。”走了,那就再也不回来了。

  沧蓝默然,只长叹了一口气。她在封镜的身侧坐了下来,只专注的看着她。一片落叶被这料峭的春风吹动,颤颤悠悠的飘了下来,刚好落在了封镜的肩头。右手缩在了袖子里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最后忍不住,轻轻地拂向了封镜的肩头。恰在此时,封镜的脑袋一动,手正好触上了她面上滑嫩的肌肤。像是触电一般,沧蓝猛然地收回手,掩饰住了眸子里头的几分仓惶。

  “沧蓝,你既然决定嫁给了顾怀舟,何必做出这些动作撩拨我?或许在别人瞧来,这等亲昵只是女儿家的常事,可是沧蓝难道你不晓得,我喜欢你么?你随意的一个动作,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够触动我的心思。”封镜的身子略有些僵硬,但一会儿便软了下来,她闭着眼,缓慢地说道。

  “封镜,我——”

  “我曾经以为,你心底到底是有一丝一毫的喜爱我。你会同意嫁给顾怀舟只是为了殿下的大业。如今,封家已经彻底的没落了,封凛对殿下构成不了任何威胁,这顾怀舟和封凛之间,也不怕他们会有什么损害王室的勾当。我以为,在这时候,顾怀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会回头,会转身看看一直追逐在你身后的我。事情证明了,我又一次的错的离谱,你沧蓝心中何曾会惦念我?我离开许久,你也是不寄只言片语,我在你心中原来是无一丝一毫的地位的。是我看错了,你原是喜爱顾怀舟的,就算到了如今,你也愿意嫁给他。我阻止不了你们,我也不会祝你们幸福。”正说着,封镜忽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亭子。身后的呼唤她置若未闻,垂下了眉眼,泪水无声的滑落,她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此时她只想畅快淋漓的醉上一场,不回头,不去想沧蓝是何等神情。

  或许婚事是有些仓促了,可顾怀舟为了达成恩师的心愿,也顾不得太多的礼数。虽说沧蓝不在乎这些虚事,然而他的心中还是怀满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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