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你若救不醒他+番外 作者:怀风草【完结】(12)

2019-03-2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转眼皆去散尽。

  人走楼空,一番戏文一出江湖,一如风云一梦入神州,当是无处不风波,徒然叫人平添几分系牵。这场大梦虽长,亦有晓觉。然则聂风步惊云醒时睁眼,先生未知何时竟回台前,敛眉还低首,自抿茶,欲说未说,不说又犯难。说与不说间,先生难上难。

  师弟仔细将他顾望,半晌垂眼,抬手为礼说声前辈。步惊云也收剑躬身,道声慕师伯。慕应雄捋须点头,黯然只道:“我本不欲问江湖事,为之奈何。”他叹罢一声奈何,面色愈难,多半是愁,愁得鬓边霜雪亦要清减。慕应雄如是拧眉不语,又作一叹,摆袖说绝世已为绝心于埋剑崖下所得,你们欲找绝世,该去寻他。

  言毕,停了半晌,慕应雄转身欲走,唯是行前几步,茶盅扣在手中,复又回头望定师兄。

  ——代我向你师父问声好罢。

作者有话要说:  

  ☆、萤火

  绝心实则不难寻的。他浑身的赤火神功不能遮掩,十二分煞气只需聂风剖出半寸冰心,便也探在手里。两人如此一去继往,半路走半路停。聂风牵马栈下,步惊云坐多嫌倦,终归还是扶剑站着,再来相看他的风师弟。

  师弟折眉负手也站了半日。只巴望山下一溪云,云深隔寺,寺里烟笼似秋。聂风满脸熬春不住,没甚言语,又是半日。

  半日且半日,凑了一处,归得暮晚山深,也要来风,吹着一蓑衣冠俱作了萧瑟。是以满径的月华烛色,本当牵连在他素襟袖上。可如今桩桩件件,拓落得紧,全倒插在师弟隔夜的旧愁里。所幸茅棚下的小店家灌了新茶,拎着壶子战战兢兢。聂风承情谢过,只问小兄弟,山下寒寺可有名字?小店家愣了,呵呵道没甚名字,只是附近乡民偶尔拜过,也不曾有个说法。步惊云听闻,着意瞥得一瞥。师弟拈杯未语,复又温言一笑,却道:“偶尔拜过,怎么烟火气如此重?我昔日亦曾追寻断浪,路遇断伯父。伯父护子心切,也同我指了个错差去处。可我身负冰心决,纵是千里之外,亦可感应断浪身上火热。如今绝心也是一样。”

  小店家闻言,自知败露,歪歪斜斜着后退得两步,转身要跑。步惊云翻掌勾他袍袖,捎带如是半收。店家摔得下颔发疼,只道今番性命便是没影了,扯着衣衫捂了脸,瑟瑟滚作一团。

  师弟确然不忍。师兄亦也体谅,是故攒下后招,冷淡来问:“寺中还有何人?”小店家赚得生天,再不敢相瞒,只说唯剩主人,再无其他。步惊云听罢,挥袖放他自去,又将聂风来望。看了半晌,师兄泼茶桌下,举杯四缘端详罢了,垂眸道声风师弟,你的冰心决用在断浪绝心身上,果真灵通得很。

  师弟愣了一愣。一愣之下犹觉满目蓬山晚景竟已缠得半个冷字,遂敛眉解笑:“冰心决并上傲寒虽是聂家亲传,可师兄当年镇压体内火麟戾性之时,不也曾习得?冰心诀实为寻破阵眼,若论拼斗,当推摩诃无量,你我师兄弟二人心意相通。灵犀之数,云师兄也是知晓的。”

  聂风一番话毕,说得且舒且缓且不着人怨,细究之下实则无甚由头。步惊云听了未语,扭头只望长空月斜,横竖清照了依依切切转在目前,更及聂风襟下,笑眉素眼发深衣浅,分明阴晴几寸浓淡,只恨烛旁色艳,竟叫朱红一剪无多。

  如是,步惊云又看师弟两眼。

  他当是看山不厌山,哪管青山肯否来做人间一笑欢。师兄心中既已一笑欢,遂抬眉道:“是了,心意相通。”唯此一言六字,亦未愧不哭死神半生修为,只作“当且行去,谁人敢拦”。聂风听闻忍不得笑,低头咳咳两声掩去,肃然只道云师兄,你我何时入寺?

  步惊云未有半分不自在,抬眼待他笑罢,淡定只道三更。

  三更天寒,自是赤火神功最冷时候。绝心夜起披衣,也要到院子里走上一走。他前日叫易风一把阴了,拜剑失刀,伤尽元气。如今便是对酒看花,犹自心恼,头上新月一簪,辗转千回百回,难抵他满襟怅恨,更是心恼。绝心头顶双双逆插两把恼火,翻脸负手,往林径深处嘿嘿几句冷哂:“聂风,你既然来了,还躲着藏着做什么。”

  绝心一声凉笑,笑出半个人来,霜发怒眼两笔风雷的,于眉间写尽百年心事成非,偏落在怀中,横了寂寞千丈。百年千丈的步惊云仗剑先往檐下旁倚一处,再来瞟他,神色很是森然。师兄想来颇有郁愤,只合施舍绝心半眼,便归了寡言。绝心堵得一塞,缓得半缓,只道聂风呢?

  步惊云抬了抬眉,懒来答话,意在“关你何事”。绝心无缘得他搭理,因想此番果真与步惊云不对付,如是更添一痕恼恨。恨极而笑,却道:“步惊云,易风死了没?你儿子,叫聂风之子杀死了没?”

  绝心如此几回诘问,当真一脚踏在师兄逆鳞之上,终是惹得步惊云将他来望。不哭死神未知何时修得天大涵养,看他半眼,不怒不动不胜其烦,只说道:“绝心,你知晓此事?”

  绝心至此方觉高上一筹,呵呵道声自然。我若不晓,当日塞外谁遣和尚与你们送信?若是无人送信,你们又怎能在慕名镇外逢见易风?依得聂风脾气,既然遇见易风,又岂会不管。这般一来二去,两人血缘亲厚,便是不曾相认,也会千般上心。如此日后,你若要剑斩易风,聂风必然横加阻拦。嘿,那时拜剑山庄他与步天一战,能占尽上风,你也要谢谢我以药物催动他邪心现世。你说,我是不是居功至伟。

  步惊云听了默然,半晌挤出三字——说下去。

  绝心演戏唱戏图着热闹。如今有人看戏,他当然欢喜,嘿嘿两声又是笑罢,拂袖说那姓易的小子,也不愧聂风之子。一身骨头倨傲冷硬,实在不好相与。我不得已便逼他吞了几颗“雪血心寒”药丸。易风功力大增,更对我计从言听,我非但诓得他手中败亡之剑,亦横添助力,当真甚妙。

  我百计千方寻得易风手中败亡,是因绝世天罪惊寂败亡四大凶兵齐聚,“神兵锁四方,挑战邪中邪”,方能引得一柄旷古烁今与天为敌的神兵出世。如此无上伟业,舍我绝心,更又有谁?你与聂风冰下埋身何其之久,早是不晓江湖事。步惊云,如今我便说与你听,这柄兵器,吞天灭地神鬼辟易,能通九空无界,唤作大邪王。

  步惊云“唔”一声牵衣应了。

  绝心见他神色淡漠,自是愈恼,却忍怒依旧言道:“我绝心二十年来蛰伏中州,设计巧取绝世天罪,更诱得易风轻取败亡出鞘。万事皆备,唯欠神锋手中惊寂。我本在拜剑山庄设局候他,只是可恨天剑无名横生枝节,险些叫我功败垂成。

  当日无名步天神锋三人来访傲家。我实则早将山庄里外颠倒,仆从杂役皆是吾门中人。他三人欲要登堂入室,便需解刀挂剑,递与仆从。如此一来,惊寂便在我掌中。”

  绝心说得如此,亦觉机关算得精妙,当是十八分得意。他便挑得十八分得意的眉眼,一念横心,暗自望月半天,有笑次第断续。

  如是,绝心便又笑了半晌,终开言道:“天罪败亡绝世惊寂一旦就位,大邪王久困匣中,更为四大凶兵重锁,自然不甘就范。藉着四大凶兵各自的锐气,挑得大邪王沉寂了数百年的万恶斗心,时候一到,大邪王便已破匣而出。天剑无名虽能通天下剑心,可惜他还是迟得一步!邪王问世,是谓狂戾无道,邪恶无边,劫祸无量,王者无敌。引急风怒云惊雷骤降。此等天雠,哈哈哈哈,聂风当真该亲眼来看,看我绝心成不世之功!”

  师兄瞟他廊下徒自癫狂,只做冷然一笑,并不出言。唯是默然半晌,却来问道:“你既催生邪王,那又如何落入易风手中?”

  绝心闻言神魂不稳,破口骂将几句,愤然之色别有难平,好自当寻一处僻静闷头撞死。步惊云其时身畔自有风月揽衣,犹似琴诗漫与,一声声附耳引去。是以满院污言秽语于他,唯是楼头破败,塌与未塌,不过一眼恩客而已。

  绝心骂得淋漓,心中七零八落依旧不太痛快酣畅,究竟终是收敛九窍,涩然道声该死。若非无名神锋从旁阻我来取大邪王,如何会被易风夺掠而去。嘿!我初初与无名交手,只道他妄称武林神话,挥洒剑意虽是刚烈,却绝难脱逃我的紫电罗网。谁知天剑当真厉害。断臂凝气,剑随意动,劲力贯在一指,就戳在老子额前,还有一式唤做剑血浮生,神魔合念凝成一击,邪气惊天。天剑无名都有如此凶邪一剑,简直对不起他武林正道的名头。

  妈的!我与无名神锋缠斗未分,易风竟携了邪王逃窜,想来亦是你的好儿子前往拦阻。哈哈哈哈,易风此子当真机巧,聂风那般仁厚模样,他未传得半分,反倒是江湖- jiān -猾一通百通,我只道他尚为“雪血心寒”所控,谁知邪王认主,毒性邪心相迫之下,早去了八分。然他与步天一战,“雪血心寒”毕竟余毒未清,更叫邪王凶气沾染心魂,想来步天自然占不得半点好处。嘿嘿,步惊云,你儿子死了没?

  绝心一番话尽,竟将前事捋了十分顺遂。他条条框框一招一式划出道来,说得很是荡气回肠。可惜师兄听着颇觉无趣,三两下昏昏懒眼敷衍,满腹添堵,全然未着半点兴致。

  绝心见他千般不屑,狠劲磨牙,负手又道步惊云,江湖皆称风云几十年深重情义,我却只当狗屁。聂风之子杀了步天,你势必格杀易风。风云一朝情义定然丧尽。且看今日聂风未随你同来,想是对你已怀恨于心。

  绝心言至此处,一扫前番颓丧,喜色复又临眉。杯酒啪一声洒在衣前,他亦未及看顾,只说我本欲趁聂风破冰未醒,先将他擒下。可惜他多得你周遭护持,我着实未有机会下手。如今甚好,果然甚好。我身负赤火神功,前日更得无名一指重伤,虽未及你二人风云合璧,可应付你,自当有余。

  步惊云听他话毕,犹得大赦,遂整袖探身,提剑跃至廊下,抬首道声风师弟,他这许多废话,终是说完了,你,可听清?聂风一身婆娑现在梁上,更与他师兄拱手,说听清了。师兄这边闻得绝心惊怒,岂愿去理,循旧将师弟来望。他三更听戏,奈何绝心唱得甚差,长篇累牍不堪入耳,本叫师兄破败脾气愈加破败,现今反倒隐然堪堪消得半宿寒意。

  步惊云浑身褪尽冷凉,再问一句:“戏唱得好听?”聂风未有奈何,只道不及当年北水乡的说书好听。师兄心中灵犀,横眉轻声应过,犹是相问:“风师弟,你果真对我怀恨于心?”

  聂风闻之语涩,半时左右相顾不置可否,终归叹声云师兄。

  绝心唯是听他叹罢,复又和衣飘下,当真带将肠断风斜,拂得穿心一击。一击之下他身形不稳,退得三步两步,站定再瞟聂风时候,耿耿自是带上了深恨的。

  师弟瓦后躺了几更,若然衣衫重看,现下露痕犹在。也是眠云钓月,泉底关山,湿湿嗒嗒沾了一路晚凉。步惊云看着上心,伸手将他握住。劲力周转二三,衣衫渐暖,烘得路过萤火识冷识热,来去三只四只,俱是落在聂风发上衣前。如此信眼以望,当真既遥且远多引人思,只这月明千里,解得十丈云溪,更零乱散罢东西,寥寥几笔,便也留待相照师弟乌鬓雪里。

  步惊云慨然来看师弟。此番光景于他甚觉相衬妥贴,是以竟未出言,更未抬袖拂之以落。聂风这般为他一手揽着,只望绝心半眼,挣扎几番暗里又是一声叹:“绝心,你何时变得这般话多?”

  风云二十年埋于冰下,未及尘寰便算罢了。一朝身入尘里,惹中州几番剧变。神锋西来,皇影身殁,邪王临世,易风邪心在握,步天濒死方醒,绝心自负奇功,将将化作一代话唠,怎不叫人扼腕心塞。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世

  绝心听聂风话得如此,便噎了一噎。他喉中纵是含冰带雪,而今确然只能吞回心里。他神功早修了大成,本自满身霸烈走火之气,又复冷凉交煎,面上竟现得峥嵘神色,想是腑下听出內伤,还需憋着忍着,心里几番不快,然则对着聂风这般斯文人物,破口亦是断断骂不得半句。绝心唯是端好一派宗师的架子,寡言未语,只低咳两声,再举袖来掩。

  步惊云既见得绝心摆出这番踟躇矜持神色,只道他犹在戏里,入得太深易醉难醒,更懒去相看,便不欲理会。聂风偏生愣了半晌,拱手又道:“绝心,几日不见,你何以沧桑成如此模样?”

  师弟无心之言直叫绝心痛不欲生。

  他一语听罢,但做了嘿嘿两声凉笑。却因血在唇边反复走过几遭,是以这两声笑语之中,万般少不得有恨如刀,自是落得好生剔凌萧索。绝心暗自又将月色并着聂风望得一回,垂目时候早全然丢下方才武道宗师的架子,养了向来伤人伤己的性子,袖中蓄得五指成爪,笼在怀中不欲其知,依旧低头笑,只道聂风,这都要多谢你的好儿子,常言都道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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