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你若救不醒他+番外 作者:怀风草【完结】(11)

2019-03-2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圣王亦笑,却道:“聂风你也有所不知,二十年间雪饮已为第二刀皇重铸。至于其中情由,你这般剔透,自然猜得。只是神锋匿世太久,你再不去取,恐怕对它不住。 ”

  圣王意迟迟话中藏音,万般点拨,偏不说破。聂风又何须他人说破。第二刀皇重铸雪饮,想必睹物思故人,更思第二梦。他念及第二梦,半晌没了笑。盖因断肠人不说断肠事,伤心人重重再掩门。枕上十年眠风绊柳枝枝叶叶,多少岁数师弟无人可述,唯有悔着痛着憋着想着百年身已老,老了倦了可镜边没曾添了霜鬓,他活得久,哪都不去,就愿死在雪底。

  步惊云只看师弟面上写着两个惆怅字,便晓他又陷在洞里。

  师兄闷声受累,沉默移驾与他同坐,伸手欲捞聂风出坑。步天从旁瞪眼,窥破父亲眉下添做三两句该当奈何的道理,拽了风师叔,扣得五指,就塞在袖子里,暖着。步天看了一脸热,心下觉着冷,胸中多撕几纸糊涂账,一笔画不成。圣王皱眉,只道:“我虽知风云情厚,却没想到你二人义重若此。 ”

  圣王说得古怪,步惊云闻言仍是磊落,施舍他半眼。

  今宵未醒,明日去也,东君来填坟头缺,千古都是如此,何必着意闲人。

  师弟不是闲人。

  聂风偶尔犯起藏头难露尾的脾气,若有若无未与人知。步惊云见了,便要把他从旧画故纸里抠出来,反正都是些短命深情,烧了算罢,少来牵挂。师兄手拙,难免碾断霜毫惊动颜色。师弟也由他握着,一半血污衣冠,一半烟埋云山。

  步惊云如此相携。夜半沉时,火半残时,聂风半明半昏,只作情热。他得牵得引,得师兄十指相扣,自泥里拽出身来。师弟甫一回神,已觉步天探看之意戳到目前,遂抬眼有笑:“天儿何事?”他一笑占尽三春明月,还不叫人怨。

  步师侄见了,害得百般滋味,垂目对墙,怀着心思。步天转眼,聂风敛眸低瞟师兄,踟躇来去,没回手。步惊云更坦荡,既成比翼,何处不双飞,于是也不放。圣王桌旁抿茶,看两人半晌,又是笑。

  当夜既过,风云次日起行,步天伤重未愈,留待神医居处以观后效。两人依圣王提点,一路西去。途中已得鬼虎传信,写无名神锋之事,更有易风消息。师弟阅罢拧眉。步惊云亦觉离奇至极。中州乱局犬牙交错,易风邪心竟成关键。

  聂风扶额一声叹,师兄牵马侧畔,说道:“风师弟,无妨。”

  隔世仇十世殊途,三秋恨百年江湖,风云身历千劫,却从来不曾输。如今也是一样,所以无妨。

  两人薄暮入镇,寻客栈留宿。小二见了,堆满脸笑,搬草喂马,煮酒温茶,甚为殷勤,嘿嘿拱手说:“二位的模样真是像足了十成,佩服,佩服。 ”

  风云不解其意,只转进大堂,但见楼前有人说书,座下都是长发独眼,间或霜发黑袍,披刀挂剑,灯下一望,横横竖竖俱作一样。两人踩在雾里,依旧桌前坐定。

  师弟正是懵懂,身畔有人探手近前。聂风不闪不避,他哈哈拍肩,说兄弟,你这身真是很像啊,这个也是真的?他笑毕伸过头来,欲撩师弟额发。

  步惊云寡言不语,抬眼时候一对竹筷就钉在他三指之间。其人煞白了眉目,摸摸鼻子缩手,低声说:“如此看来,另外一位的脾气也很像。”

  聂风见他生得俊秀,只是神容青涩,尚值年少,不由失笑,说道云师兄,不必动怒,他没有恶意。

  少年听了点头附议,却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我绝对不是坏人,我叫侠少,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少侠。聂风步惊云闻言对望半晌,不知该当作何表情。

  侠少但觉师兄戾气稍敛,胆子愈大,又凑得近前,撩开面罩,分明黑白一双眼,又来看师弟,欢喜相问:“你的头发甚是好看,是真的么?可惜我生来头发短,还是叫我娘亲用染了墨的丝线接驳,你看我像不像聂风?”

  此句一出,步惊云眉心三尺剑顷刻碎了干净。师兄抖落一身摧折凌乱,森森然道声不像。

  师弟更作一时语塞,缓了半日,见他容色好生天真殷切,宜嗔宜怒都堆在眼前,无奈昧心点头,又低咳来问,只说为何要像聂风?

  侠少转眸挑眉:“二位兄弟想必不是镇上人吧。这间客栈的老板是位说书先生,嘴上功夫妙绝,极为敬重风云神话。你要住店打尖听故事谈古今,可以,但衣装需得是风云模样。你看,侠少抬手抽刀,挥了两下,眯眼又笑,兄弟你看这刀像不像雪饮?我—— ”

  台上一记醒木,堂下诸人静了。先生含半口茶,座前泱泱乡民便都悬声挂意屏气凝神,听他润喉开腔,唱一句:

  前事往期空记省,雪饮绝世各自伤。凄凉。说英雄兮不归乡。隔青山,难思量。白发千丈,愁缘千丈,瞒鱼雁寄书过重阳。任他千载豪强,也叫人多情看杀参商。

  师兄听罢面目很是如常。聂风见他袍底淡定蓄得一掌云气,欲要出鞘,遂掩袖覆手相握。步惊云沉默来看,聂风折眉带笑。

  座上先生正说到绝世好剑与风云长埋崖底,神兵护主,朔风深雪里,也是美事一桩。又道当日雪饮为聂风自断,碎得千千片,连拜剑山庄也不能救。谁想时日久经,一地寒铁神锋,竟自成冰雪,第二刀皇于岩间得见,与猪皇拾捡三日,收了半筐。两人且把万事都休歇了,履霜寻冰雪,焚碳烧新铁,炉前无昼夜。十年功成,第二刀皇抱着老友笑了几天,道一声成矣,却有泪双垂。

  一句句炼得肝肠匣中剑,万贯腰缠溪里烟,听他讲来,历历往事字字诛心,如是亲见。步惊云闻之容色转凉,聂风亦作肃然。

作者有话要说:  

  ☆、邪心

  易风在摊子前饮茶,襟上衣下都是血。隔壁的人家嫁女,红衣翠瓦很是好看,一桌宴席摆了七八天,三姑六婆迎来送往笑嘻嘻。他平生一向多劳,少做风流事。可如今日暖风迟,也无事,易风眯眼,来听些碎语。仔细了半天,千万句中只辨出两个字。

  ——聂风。

  易风愣了一愣,却未知什么因由。前日得他不轻不重的援手,也未及谢过。便是谢了,聂风想必也不稀罕。易风念到此处,一碗甘茶都作了苦。他又在杯前照了一照,懵懂之中尚能瞧见眼底一点血色,迎着风正落落渐红。易风欲要去揉。

  眼里血胸中泪自然是拭不掉的。

  那时他蹲在溪边,早将颊畔眉角的枯血仔细洗了。血多半不是他的,可易风没来由便觉得有万分温存的伤神痛楚。一痛就到了如今,他心底气息奄奄,握着大邪王没甚言语。他这般不清不楚不凉不热的形容,也得幸未叫人嫌弃,或许还正讨谁欢喜。

  易风埋头端详茶碗,敛眸半晌,更入了魔怔。

  聂风讨厌他?聂风当是不讨厌他的罢,若非如此,缘何三次五次的相救,还送他一双鞋子。

  易风且正思忖这双鞋子,隔壁来娶纳嫁的车马已迎到了门前。炮仗几声,落得人满面尘灰。店家未有奈何,拱手说小哥,我家今天生意就到这了,你别见怪。易风心底正云山雾绕淌过十几回,听他如此说了,万分没有怪责的念头,低首把冷茶咽罢,留一指碎银自去。

  他一去不知何处可往,也委实身闲无事,街上拖得半日,才遇急风回雨,重云惊了秋。易风便寻檐下躲着,立在楼前要登不登,抱了刀来看江边横来竖往的行船。他离家多时,归乡之意了不得清淡至极。

  夜去明来,眠云宿雨,又都如何,江湖冷凉本就奈不住一声年少轻狂。他原自狂得不着边际,更妄论岁数当好时节。前次几经摧折,亦未有将他捣磨得些许温吞。而今袖上襟下滴滴嗒嗒沾了雨,论起来也是衣衫嶙峋拖泥带水,可着他眉眼间一望便知,如此登云抱日怀月披星,该是决意陪死,亦不肯陪亮陪笑作了陪衬的。且若真说陪衬,便也只输在那两人身前。

  易风恍神得厉害,心里便又做了一回暗叹。

  去时皇影身死,引得聂风心碎入魔,易风强打精神从旁只做热闹来瞧。瞧至半晌,也了无兴味,顺手掠了败亡便走。他当日逃得顺遂,只道是夕步惊云左右制肘,不曾有半寸心窍剖分与他,是以得意至今。

  易风自觉机巧,实则神思太钝。风云与他三五日屋下牵衣,两人又是何等剔透绵密,称得起九州煌煌一句传奇,于他计较岂会半分不曾觉察。唯是看得至清,便连道破一声,亦觉无味索然矣。

  风云如此掩着藏着,想必河川揽尽,眸里千山万水也停风止水,映落易风三四回不着边际的魍魉心思,亦做一笑罢去。

  聂风也是惯看易风眉底邪异,时常与他师兄说起,平白多添几分纵容无奈的温驯。步惊云未着师弟这般意趣,只觉易风性情狡黠冷厉,且精且算也从不收受半点亏欠。容色却不知怎地,一眼两眼隐约之间,竟相似他的风师弟,到底瞧来随了七分模样,宜花宜酒别是一番清冷冶秾,全寻不出半点寂寞寡相迎的派头。放在聂风身边,诚然做了隐患,莫如纵鱼归海。

  是故放得易风自在行去。

  且去未去之期,中宵风月,烟水云色,易风都无暇来赏,只要逃命。便在山底遇见绝心。逃命人撞上逃命人,此番两相殷勤,拱手便道兄台让路。绝心停了一停,看他半眼,面色稍有不善。易风心在别处,何尝有闲来管他善与不善,将将闪身欲走。

  绝心错手将他拦下,道声易风。

  易风少时混迹赌坊,当是老成。人情练达世事文章,他无有不知未有不精,通得甚早。方才只顾盼些微半眼,绝心额上有血,他已望得真切,便觉十八分的狰狞透骨迎面。心下难免许多隔阂警惕,抱着败亡略略敛衣。状似成礼,如若有情。实则戒备至极。

  易风自是多情多礼,绝心一脸明月沟渠,风吹不动暖凉不进,唯带笑瞟他,笼袖没了言语。这一瞟只叫易风来看,已然横刀架在喉前。人头留与不留,落是未落,生死俱在他一句之间。易风自负邪心,多得爹娘骄纵,惯常矜持傲气。平素最是恼怒,怕不过受人相胁。现今如此,当是埋下仇冤深重。可易风修得一水不动如山从善如流的本事,千般怨万般恨都沉到胸臆里去,便是多有不快,亦也无奈低首,一笑只道兄台唤我何事?

  绝心负手点头,看他半日说:“我欲向你借一样东西。你愿借也好,不借也罢,都需遂了我的意。”

  绝心所求,也是四海九洲一柄神兵,需得四大凶兵方能催生。

  台上先生说得入神,袖子好生萧索一拂。座下众人伸了脖子只等他拂出后半阙来。也是寥寥数言,唯在风云眼底淌了一淌,漏得一声夜归走马,便是城上城下,风雨欲来,满川剑气如水。

  如水洗君骨的昭昭风神早在心里较上了真,捏着他云师兄的手翻来覆去尤不欲松。旁人不晓事,风云自然是知道的。是谓四大凶兵,无非天罪惊寂败亡绝世。却不知绝心何处求来邪王,竟是比之毫不逊色的凶煞兵器。想来鬼虎信中所述,“邪王现世,邪心难驭”,断是直指持握大邪王的易风。

  思及易风,师弟且对爱子挂心得更是厉害,面上着实捏不出欢喜神色来。

  步惊云沉默看他。看聂风眉下揽得千里沉灰,续续断断行了云,要布雨。风送客,雨留人,好生清寒,是以师弟青天白日里,也揽了师兄的十指扣得紧。步惊云当然受用,只是太嫌不合时宜。

  堂上醒木得先生四平八稳如是一敲,百般萧疏敲在聂风心上,七情五味到底身里身外溢散出来。便将步惊云灌得面色湿凉。师兄于他身畔遭逢此灾没顶,自然要救,遂沉默寡言,心在唇边滚过一趟,将将半晌欲道。

  欲道未道之时,唯听台前先生说一句。

  说易风性素孤傲,绝心遂以药物控其心智。一行人早携得四大凶兵直往拜剑山庄。大邪王临世,恰逢其盛,天上地下也牵得中州正道瞩目。尤以天剑无名为最。拜剑一战,绝心早得天罪绝世败亡,更有神锋惊寂恰逢在场,一干人等于傲家山庄几番争斗,惜是未能阻得邪王降世。这一场屠戮下来,拜剑山庄死伤无数,江湖寂寂除名。想来傲家数百千年基业,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想来叫人无故心老。看他楼起楼高,看他楼塌楼倒,咳,且先给我来上半两银钱的酸菜包。

  座前众人亦绝倒。

  先生桌上啃毕包子,咽半口茶,但作一笑。又道事有离奇,邪王问世,却非是落在绝心手上。他一言话毕,拂着袖子转下台去。其人方去,座前一晌寂静,默了半日,俱是哀鸿遍地。乡民起身为揖,拱手道罢幸会,明日再听下回分解。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1/7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