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念真情(出书版)BY 子浮【完结】(17)

2019-01-20  作者|标签:

  「彩霞,快把人请进来。」张屠户又是一喝,只见得门帘一挑,彩霞扶了一个神情恍惚,苍白瘦弱的中年文士进屋。更为不解,癞子瞪了眼向张屠户瞧去,捻须一笑,为首而坐的村长却按捺不住向癞子急道。「外甥,还不快去见过你爹。」

  爹!听得此言,癞子仿似晴天霹雳,呆若木鸡了,他倒是未想到这有生之日却还能见着自己的生身父亲。不知是喜是悲,也不知做何应答,癞子只看着那文士发呆,好在彩霞悄悄的推他一把,他才回神忙接过手搀扶着程子非坐下。

  「小公子啊,这可真是天老爷保佑啊。自打那年闹了狐妖,大官人无故的就不见了踪影,这一去也是十年有余了,却未想,这十年后能是故人重逢,你们道我怎么寻着大官人的吗?

  说起来也是奇得很,那日,你们头天下山,二天我上山打猎回家就听得柴房里有响动,我当时只道是什么强盗土匪,便提了刀进屋,喝,哪里是什么强盗小鬼,竟是大官人睡在那柴堆上,敢是凑巧,竟在小公子擒了妖狐之际大官人回来了,你们说这不是造化是什么?哈哈哈......」

  仰天大笑,张屠户不住拍着癞子的肩膀,也是陪笑,众人心里都是一番感叹,想这程家十年前因这狐妖家破人亡,今日里却又因这狐妖重归故里,倒真应瞭因果循环这句话,摇头叹息,便引颈而叹了。

  却是笑不出,癞子仍自看了程子非发呆,他倒是不明,怎的凭空之间,这个失踪多许的爹又从天而出了。半是怪异,半是惘然,癞子小声的唤了句爹,程子非未应,回了头瞧着他傻笑,半晌才道。「我饿了。」

  一听得此言,众人忙活了起来,村长吩咐下去,为父子二人喜贺团圆备桌酒席。不刻,便酒菜具备,纷纷入座。一入座,那程子非却无半点往日风采,只若孩子似的不住抢菜吃酒,边吃还边笑,也不奇怪,癞子向张屠户问道。

  「张大叔,我爹的病没好么?」

  「小公子,这我却是不知啊,那日我见他便是这样,痴痴傻傻的,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终日里难发一言。」

  「唔。」应声点头,癞子又替得程子非夹了一块鸡腿,仍是傻笑,程子非将那鸡腿揉进口里囫囵咀嚼,倒有些伤感,癞子只复向村长做请。「舅舅,我看我爹一时半会也是好不了,还请舅舅把那间旧宅腾给我,我日夜里也好照顾爹的起居。」

  「你说的是哪里话。」摆摆手,村长笑道。「一家人见什么外,我见得姐夫心里也是欢喜得很,那宅子本就是你们的老屋,也没什么人住,不给你还给谁,只是有件事我还想问你。」

  「舅舅请说。」癞子颔首,村长又道。「我听人说,老天师令你还了俗?」

  苦笑一声,癞子只道。「师傅他老人家说我尘缘未尽,已将弟子逐出师门了。」

  「原来如此。」村长叹道,自饮一杯后又道。「老天师为人飘忽难定,他此番如此,必是有他的用意。也罢,既然你算不得出家人就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打算了。」

  「舅舅,这话怕是言之过早。」听得此言,癞子忙正身推托,哪知村长不依不饶,继续而道。

  「不小啦。先前你是方外之人,这有些话我也不好说出口。可现下,你即还了俗,就该寻门亲好生度日是正经,须知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不说,你现在和你爹团了聚该尽孝道,就是按理也不能让程家绝后,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和你程家的先人。

  舅舅说到这里,也不为你谋亲,你自去寻一家好姑娘我便把那屋后的几亩薄田归还与你振兴家业,可好?」

  如是问道,癞子只不做答。张屠户却在一旁笑了起来。「我说你这老家伙,小公子与我家彩霞定了亲,我家丫头都不着急,你操心个什么劲,莫不是也想讨杯喜酒吃?」

  「爹。」娇瞋一声,彩霞红了脸起身离坐,也是尴尬癞子更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张屠户与村长见得这一双小儿女不由开怀大笑,只得陪笑,癞子也起身出了门。

  是夜,癞子接了程子非回程家旧宅,这父子二人余生重逢,却是物事人非了。

  程子非却是倚门而立,空看着满院风霜却不知几何,癞子连唤他数声他也是不理。叹了气,癞子起身陪他一同立在门前。

  这夜色里,暗星几点,风木萧萧不尽的凄凉哀婉。也是落寞,癞子看向昏沉之际,又复回头瞧这些旧时的妆物,一时间竟也是心痛难当,那依依稀稀风声里,竟似听近阿苏的幽语......

  「爹,夜里凉,快进屋歇息吧。」又是叹息,癞子伸手去扶程子非,哪知触手而及竟发现程子非是不住的瑟缩抖动。颇为奇怪,癞子探了灯照去,却见程子非泪流满面,连口鼻之处也挂着些泪痕和鼻水。

  癞子大惊,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忙问。

  「爹,爹,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也不应答,程子非痴痴傻傻的游回屋内,坐在那妆台下,对着镜子不住哭泣。「爹,爹你怎么啦?」仍是急唤,那程子非却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就一面吼。吼的却是一个人名。

  「曼珠......曼珠......」

  曼珠?癞子知道,这决不是自己母亲的闺名,只轻声细问。「曼珠是谁?」

  「曼珠......」名溢出口,程子非恍惚笑了起来,神色里复得一丝清明,眉眼里依稀有些惆怅和迷茫......

  曼珠,曼珠,汝却是谁?

  佛语有云,摩诃曼珠沙华,隔绝黄泉,开于彼岸。

  离境生相,红怨极天,这一抹妖红嗜骨刺心,却可是汝??

  思乎,惘乎。

  癞子就手扶住程子非,他却仍是痴痴傻笑不住唤着曼珠之名。问不出名堂,癞子只好作罢,由他犯疯,这一夜闹下来,直到天际微白,才算消停。程子非累极伏在那妆台上慢慢睡去。替他披盖了衣服,癞子却是睡不着,只起身出屋,在那夜色晨光中游走。

  屋内,程子非已然入梦,但癞子却猜不出他所梦是何。

  便是前生旧事,轮回流转都只在这梦里过,幽幽叹息,癞子借着晨光出了门。他去的不是别处,却是那关押至心的祠堂。想来,从那日收了至心自己就没去瞧过他,今日里,听得爹突唤其名,癞子这才想起至心来。

  漫步游去,祠堂之内安静异常,守夜之人耐不住清寒,早吃了酒睡下。也不唤他,癞子自己进了屋,堂内湿气横生,一抹烛光摇曳生温。打了灯笼,癞子看去,见那至心正蜷缩在堂内的铁笼中小睡。这灯笼一照,便惊得他醒来。

  一见得癞子,至心也不若往常般唤他,倒是更显得惊惶害怕的朝角落里缩去。心下不忍,癞子扶了铁栏,直向至心招手。「莫怕,莫怕。你且过来,我有句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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