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by 扶风琉璃(下)【完结】(18)

2019-03-28  作者|标签:


  唐塘身体失去支撑,转眼便要倒地,下一秒腰被托住,随即双脚离地被柳筠抱住退开半步距离,顾不上要君沐城的命,着急慌忙地低头朝唐塘看去。
  君沐城从地上缓缓爬起,扶着胳膊恶毒地看着柳筠的背影,一步一步缓慢向后退去。
  “四儿!”柳筠一脸紧张地看着怀中的人,见他双目紧闭,心中痛苦不已,正要拉起他的手替他把脉,突然觉得不对劲。
  手中之人虽然看长相的确是唐塘,可抱在怀中却感觉完全不一样,先前是关心则乱,只想着将人夺回来,这会儿人在手中,冷静下来,突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柳筠刚刚心生疑惑,还没来得及细想,说时迟那时快,怀中之人突然睁开双眼,出手如电,一把匕首从袖中飞出,直戳柳筠心窝。
  柳筠看着与唐塘一模一样的脸却完全不一样的陌生眼神,愣住了。
  匕首刺破衣裳穿破皮肉直扎心脉,柳筠吃痛,眉头微皱,双目紧紧锁在那双充满挑衅恶毒眼神的眼睛上,心口的疼痛不断蔓延,哑声道:"四儿……"
  那人嘴角一勾,匕首又入三分。
  柳筠眼中满是伤痛,心里亮如明镜,手指扣上他的脖颈,却怎么都收不了那份力道。胸口的衣服被溢出的鲜血氤染成大片红色,在雪白长衫的映衬下分外刺目。
  柳筠感觉到怀中之人起了要离开之意,心神一禀,脑中恢复清明,手指上移挪到他一侧耳后,不待他反应迅速撕开他脸上那层膜,眼底的伤痛顿时被杀意代替。
  "穆易!"柳筠再次扣住他的咽喉,"君沐城在让你替他送死!"
  那人一脸微笑,低声道:"错!我叫穆天,不叫穆易。我也不是为他死!"
  "我管你为谁死!"柳筠话音未落,眼中恨意迸出,手指收紧。
  穆天嘴角顿时溢出鲜血,眼中却满是笑意,不过片刻,头一歪,顿时气绝。
  柳筠将他扔下,在自己身上连点数道大穴,转身扶着树干皱眉缓了片刻,眼底的寒意结成了冰,想着唐塘如今不知身在何处,闭眼将痛苦压下,含着满口的血腥之气寻找君沐城而去。
  在他刚才犹豫不忍下手的短短时间内,君沐城早已带着剩余的手下携剑逃跑。
  虽然看起来柳筠被重伤,可他完全没有把握取他性命。柳筠不对穆天下手是因为穆天顶着一张唐塘的脸,可他君沐城却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筹码,一旦他靠近半步,柳筠必定转身要他性命。
  柳筠一直找到山脚,失血过多再加心脉受损,脑中眩晕感越来越重,终究没能追得上君沐城落跑的脚步,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竟然中毒了,原来那匕首上抹了一种不易察觉起效甚迟的剧毒。
  他之前不曾留心,只顾着追人,等到发现时却为时已往,只好迅速从身上掏出医谷特制能解百毒的药丸,往口中扣进一粒,就地略做调息。
  今日这一重创若想完全康复,恐怕要闭关半月才行,眼下唐塘尚未找到,他实在是顾不上这些了,简单抑制住毒素、护住心脉便重新站起来。
  见银霜与小黑从一旁的树林子里跑出来,缓慢走过去扶助小黑,在他脖子上摸了摸,喃喃道:“四儿……”
  小黑在他手中蹭了蹭。
  柳筠眼底浮起笑意,翻身跃上马背,轻夹马腹骑着小黑带着银霜转身离去。
  ☆、师徒重逢
  ……
  唐塘与离无言在庄子周围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正焦急不已时,突然从角落处钻出一个灰衣人影,上前两步跪地行礼,恭敬问道:“四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唐塘见他是医谷中的人,顿时精神为之一震,翻身下马将他扶起,焦急道:“阿良,师父有危险,我得去找他,你的信鹰呢?!”
  阿良一惊,连忙道:“在此!”说着转头对着墙角吹了一声低沉的暗哨。
  随即,角落处再次钻出一个灰衣人,肩上立着一只羽翼光滑气宇轩昂的黑鹰,上前行礼道:“四公子!”
  “不用多礼!快起来!”唐塘焦急道,“师父不知道在哪里,你快让这信鹰去找一找!”
  “是!”那人站起来迅速从身上掏出一只装有柳筠血液的瓷瓶,拔下塞子给黑鹰闻了一下,重新收回去之后又取出一只小牛皮袋,从中取出一块肉干塞到它口中,在它头上摸了摸,随即张开手臂。
  黑鹰仿佛一名训练有素的精兵,不声不响地展开双翅,昂起头倏地直冲云霄。
  唐塘抬头看了一下,连忙甩下马鞭跟着黑鹰的方向追去。离无言在后面咬着指甲顿了一会儿,也策马跟了上去。
  此时,柳筠正坐在马背上低头撑着半个身子往庄子的方向缓慢行去,先前马走得急伤口血流不止,双唇已经明显失去血色,只好暂时放缓了脚步。虽然他曾经受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伤,但是却从未伤过心脉,若不是内力深厚,这会儿恐怕便要直接从马上一头栽下去了。
  原本按他的性子,必定要将君沐城捉来才肯罢休,此时却因为重伤不得不暂缓计划,他习惯遇事独来独往,现在吃了亏还没能将唐塘救回,又是懊悔又是痛恨,若一早在唐塘身上取了血,就可以用信鹰找他,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么被动的地步。
  正担心唐塘心里焦急不已时,突然听到空中传来熟悉的老鹰鸣叫声,不由眉头一蹙,不知又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正暗自疑惑时,耳中突然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师父!!!”
  柳筠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远处马背上熟悉的人,天地一瞬间仿佛失了色彩,眼中只剩下那道飞速奔来的身影,低声喃道:“四儿……”
  唐塘老远见到师父和小黑银霜,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更加卖力地策马狂奔,走到近前却突然发现他胸口的大片血迹,人瞬间懵了,正愣愣地盯着那片越来越大的鲜红,突然眼前一花,师父的身影忽然来到跟前,紧接着腰间一紧,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小黑的背上。
  柳筠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由于刚才一阵动静拉扯到伤口,不得不埋头在他颈间闭眼缓了缓,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哑声道:“四儿,你没事吧?”
  唐塘顾不上答话,着急慌忙地就要转身看他:“师父!你怎么了!”
  柳筠按住他,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唐塘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顿时把自己给吓坏了,费力地撑开胳膊想要挣脱他的双臂,没想到竟然轻易就挣脱开了,心里更加慌乱,转身紧张地盯着他的胸口,双手顿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师父……怎么伤在……这个位置……?”唐塘手指靠近他胸口的衣服,想看个究竟又怕把他碰疼了,急得眼眶红了一大圈,下一秒双手就被紧紧抓住。
  “不碍事,回去闭关半个多月即可。”柳筠低声说完,松开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你回来就好,我们这就回去。”
  唐塘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口疼得有如针扎,再不敢多言,连忙点头:“师父你坐好了,我们现在回去。”
  “嗯。”柳筠点点头,嘴唇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笑起来。
  唐塘心底一颤,眼中全是心疼,抬头在他唇上迅速亲了亲,连忙转身拉起缰绳,踢了踢马腹,向着庄子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唐塘既想着早点回去替师父好好看看,又怕弄疼他伤口不敢太快,心中纠结不已。
  柳筠完全不在乎马速,从看到唐塘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担心与不安都落到了实处,先前撑着的那股气一松,人顿时虚脱下来,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睛有些睁不开,嘴角却挂起了弧度。
  唐塘侧头看了看,眼泪顿时溢了出来,颤着嗓音焦急道:“师父,你怎么了?别睡啊!马上到了!”
  柳筠手环在他腰间紧了紧,轻笑道:“不碍事,失了点血而已。”
  唐塘听他说话的气息都弱了几分,顿时更加焦急,在他眼里,师父一直都是强大的存在,什么时候露过这么虚弱的一面?这会儿突然受了重伤,顿时就有种天要塌陷的感觉。
  以前坐在师父身前都是被抱在怀中保护着的,现在坐在师父身前却成了师父的支柱,唐塘鼻子发酸,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没用了,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颤声道:“师父,你别睡过去啊!”
  柳筠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哭,顿时心口绞痛起来,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轻声道:“不碍事,调养一下就好。”
  唐塘点点头:“师父,你跟我说说话!”
  “好。”
  唐塘不放心,侧头看了一眼,道:“师父,君沐城找的高手是什么来路的?”
  “高手?”柳筠一愣。
  “不是都说玉面杀魔无人能敌么?怎么还有人能把师父打伤?那人究竟是谁?”
  柳筠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嗯。”唐塘点点头。
  “你不介意?”
  唐塘摇摇头。
  柳筠抬头看着他的侧脸,眼中笑意盎然,忍不住双手紧了紧,在他脸侧亲了亲,低声道:“这世上能要我性命的,只有四儿。”
  唐塘眼眶又红了:“师父你别胡说八道了,快告诉我啊,那人到底是谁?有没有死?会不会再找过来了?”
  柳筠重新将下巴支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别担心,那人已经死了。虽然也算高手,不过却是易容高手,就是画像中的人,石龙口中的穆易,文先生口中的小天。”
  唐塘一听他是易容高手,顿时就明白师父是怎样受伤的了,顿时心里更加难受,缓了一会儿道:“君沐城死了么?”
  “一时大意让他逃了,没追的上。”
  唐塘点点头:“师父,我们先回去养伤,等养好了再去找他报仇。”
  “好。”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庄子处,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见几个灰衣人迅速出来跪到马前,抬起头焦急道:“公子怎么受伤了?!”
  唐塘迅速道:“阿良,快去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一定要行得稳的!”
  “是!”阿良正要起身离开,突然又被唐塘喊住。
  “等等!”唐塘侧头道,“师父,你看看要开什么药?让阿良一起去准备。”
  “开点补血的常用药,剩下的调息即可。”
  唐塘连忙转头吩咐:"去买一些补血的药,马车里备好煎药的炉子,软垫也多准备些,另外再买些好点的饭菜,路上热着吃,抓紧时间,你们分头去办。"
  “是!”阿良领命迅速安排下去。
  柳筠直直看着唐塘的侧脸,眼底满是温柔之色,轻声道:"四儿,真的不要紧,不必如此折腾。"
  "都伤到心脏了怎么可能不要紧!"唐塘焦急说着,转身再次看向他的胸口,手指紧了紧,小心道,"师父,疼不疼"
  "还好。"
  唐塘深吸口气,又大大呼出一口,总算是稍稍定了些神,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刚解开一层又猛地收住,将衣服重新拉好,闷着头道:"外面冷,一会儿上了马车再看……血止住了吧"
  "嗯。"柳筠去捧他的脸。
  "那就好!马车一会儿就来了……"唐塘低着头想要转身。
  柳筠感觉到手背微烫,心弦一颤,强行将他的脸抬起来,看着他盈着泪的眼睛,心疼不已,一把将他抱紧,猛地一撞伤口,顿时剧痛蔓延,忍不住皱了皱眉。
  唐塘也感觉到这一下的力道不轻,大为紧张,慌手慌脚地想要检查一下,又怕再碰疼了,又急又怒道:"师父你不要命了!轻点!"
  柳筠愣了一下,再次将他抱住,低笑起来:"会教训师父了。"
  唐塘瞟了他一眼,咕哝道:"我是教训媳妇儿……"
  柳筠在他脸侧蹭了蹭,眼中全是满足的笑意,低声道:"好,以后都听相公的。"
  唐塘眼泪还挂着却忍不住噗一声笑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娘子渴不渴一会儿马车来了,相公给你烧水。"
  柳筠定定的看着他,一直看到他脸颊微红,忍不住笑起来,埋头吻住他的唇,好半天才松开,双手将他抱紧:"渴……"
  唐塘心头狂跳,这种感觉竟是久违,突然觉得离开师父已经很久了似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带着鼻音道:"师父,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小心伤口。"
  "好,听你的。"柳筠抬手在他后脑勺的发间轻轻揉了揉,过了一会儿道,"对了,你是如何从君沐城手中逃脱的"
  "是离姐姐……啊!"唐塘这才发现他把离无言抛在脑后好半天了,连忙抬头四处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柳筠诧异地看着他:"离姐姐"
  "离宫主什么时候不见的!"唐塘自拍额头,一脸内疚,"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柳筠这才想起一开始似乎见到过一个红衣人,只不过全副心思都在唐塘身上了,没有多留意。
  唐塘找了一圈,突然发现银霜脖子旁边的缰绳上系着一张纸条,连忙把银霜唤过来,探身将纸条取下,展开来看,只有短短一行小字:"小东西,欠我的人情可要记住,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唐塘神色微赧,抬眼朝柳筠看了看,低声道:"离宫主大概回去了。"
  柳筠在他头上揉了揉:"嗯,以后再谢他吧。"
  唐塘点点头,耳侧突然听到马车声传来,顿时精神一震。
  阿良几人将准备的东西先后带过来,一一拾掇妥当。
  柳筠下马道:"这里不用监视了,你们都撤了吧。"
  "是!"
  唐塘钻进马车在四处按了按,对里面的舒适宽敞非常满意,拍拍手跳下来扶住柳筠:"师父,上去吧。"
  柳筠反手将他搂住,一使力突然将他抱起,迅速跃上马车坐了进去。
  唐塘屁股刚落地就再次气得鼻孔煽火,一骨碌爬起来就冲他吼:"你刚刚还说听我的呢!"
  柳筠脸色苍白,靠在车窗上对他微笑:"我错了。"
  唐塘咕咕哝哝骂骂咧咧地爬过去扶他,拿起靠垫小心地塞到他背后:"师父,我先烧点水给你擦洗伤口。"
  柳筠拉住他的手捏了捏,轻声笑道:"好
  ☆、返回医谷
  ……
  阿良安排了两名身手比较好的人上来赶车,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远远跟在四周暗中保护,一切准备妥当,马车朝着医谷的方向快速前行。
  虽然速度不慢,但是因为赶车的人技术精湛,马车本身也行得稳当,再加上车里面铺上了厚厚一层棉垫软褥,坐靠在里面倒还真是相当舒适。
  唐塘将溪边舀上来的清水放在小炉子上面烧开,连带着车厢内暖哄哄的,又将烧好的水倒在盆里,取了帕子浸入水中,转身挪到柳筠身边伸手准备替他解衣服。
  柳筠温柔的视线一直凝注在他脸上,此时见他靠过来,想都不想就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上抱住。唐塘吓一大跳,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伤口,连忙挣扎着撑起身子,怒瞪了他一眼。
  柳筠双唇已经有些泛白,嘴角的弧度却异常的动人,轻声笑道:“乖,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唐塘耳跟微红,翻过去侧靠在他右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咕哝道:“就一小下,不能再耽搁了。”
  柳筠被他不清不楚的嗓音勾得心口一阵发紧,多日来的想念全都化作行动,一把将他按在身下,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唐塘也是想他想得不行,被这么突然一袭击,顿时就三魂七魄全散了,来不及回应口中急切的肆虐和索求,被一通深吻弄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神志,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扇一耳光,连忙抬手按在师父肩上推人。
  柳筠将他松开,面色苍白地靠在车厢壁上,微喘着看他。
  唐塘一咕噜爬起来,差点又要发火,可一对上他带笑的目光,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刚才自己还不是照样欠揍,哪有资格发火,再一想到师父都是在为自己遭罪,心里更加酸楚不已,吸了吸鼻子伸手替他解衣服。
  柳筠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来。”
  唐塘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将他的手拨开:“师父你别逞强了,让我照顾你一次不行么……”
  柳筠一愣,抬手在他脸侧蹭了蹭,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好。”
  唐塘小心翼翼地将他外衫解开两层,发现里面的衣服上明显氤氲出暗红的血液,急得手差点发抖:“师父你怎么又出血了!这是刚刚才冒出来的吧!这血的颜色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嗯,不碍事。”柳筠对他笑了笑,“已经吃过解药了,待我恢复一些,运功将毒逼出来即可。”
  唐塘不敢相信:“真的?”
  “骗你做什么?不信回去让你每个师兄都检查一遍。”
  唐塘点点头,更加小心地将里面的衣服解开,等到只剩最后一层时,手心紧张得直冒汗,动作顿了一下,道:“师父,粘上了,你忍着点。”
  “好。”
  唐塘轻轻将贴着伤口的布料揭开一点,见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心口剧痛,抬眼见师父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知道他疼不疼,深吸口气,微一用力,狠下心猛地一撕,终于将最后一层彻底揭开。
  柳筠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又迅速舒展,将唐塘拉到跟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唐塘红着眼睛点点头,探手到盆里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连忙将帕子拧干,转回来小心翼翼地埋头将伤口周围擦了一遍,又去重新拧了一把,回来在伤口上轻轻碰了碰:“疼不疼?”
  “不疼。”
  唐塘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伤口,手中的帕子轻轻点着,生怕碰到皮肉里面去不敢太用力,又怕擦不彻底不得不用力,等到将伤口擦拭干净,后背的衣服已经让冒出来的汗浸湿了。
  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将水从车窗倒掉,又从炉子里倒了些干净的新水,如法炮制,连续擦了三遍才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又取了金创药撒在伤口处。
  柳筠伸手在他额角擦了擦,低声道:“不必紧张,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唐塘瞟了他一眼,咕哝着“你妹的这点小伤”,扔下一头雾水的师父,转身去拿了干净的棉布条,又转回来小心翼翼地在他前胸后背一圈一圈的缠上。
  他虽然没给人看过病,但好歹也是学过一点的,算的上是个半调子蹩脚大夫,绷带缠得一点都不好看,不过胜在结实,缠好之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柳筠拉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眼底的感动传到嘴边就成了清浅的笑容,什么都没说,捏了捏又松开。
  唐塘被他看得有些赧然,不自在地低下头,视线触及到近距离处虽然有着各种疤痕却依然非常漂亮有型的腹部,心头一跳,脸顿时红了,随即又鼻子酸了,一下子被复杂的情绪弄得有些茫然,慌慌张张地转身去给他煎药。
  煎药的时间较长,唐塘抽空将吃的取出来摆在小案几上,夹了菜就要往师父嘴里送。
  柳筠无奈地看着他。
  唐塘见他不张嘴,送自己嘴巴里嚼了嚼,点点头道:“还热的呢,现在吃正好。”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送过去。
  柳筠哭笑不得,轻叹口气抬手便要去接碗筷:“我又不是被废了,自己来就好了。”
  唐塘迅速扔下碗筷将他的手按下去,紧张道:“师父你别乱动啊!刚才已经失了好多血了,当心再把伤口弄裂了!”
  柳筠笑看着他:“我自己来不碍事的。”
  唐塘心里怒火腾的一下子又窜上来,怒目而视:“你怎么这么倔啊你!”
  柳筠被他吼得一愣,眼中的笑意一下子就浓得化不开,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又被一把按住,无奈笑道:“轻点,可别把媳妇儿给吓晕了……”
  唐塘眨巴眨巴眼看了他半天,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即喜滋滋地挪挪屁股又靠过去一点,重新端起碗筷把菜送到他嘴边,乐道:“乖媳妇儿,先让相公来练练,以后等你年纪大了动不了了,我就这样喂你。”
  柳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再次笑起来,非常配合地张开嘴巴。
  唐塘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心满意足地将菜送到他嘴里,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边嚼边道:“真听话!”
  柳筠看着他灿烂的笑脸,轻声笑道:“你怎知年纪大了是我先动不了?此事可说不准。”
  “说的准!绝对说的准!”唐塘呲着牙咧着嘴又夹了菜送过去,“师父你比我大,以后老的比我快,嘿嘿……”
  柳筠笑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捞过来抱住,闭上眼一动不动地贴着他的脸颊,半天才将心底的悸动压了下去,终于恋恋不舍地将他松开。
  唐塘抑制着毫无章法的心跳,偷偷咽了口唾沫,直起身子埋头在碗上摸了摸,小声道:“听话的媳妇儿是假象……幸亏老子手稳没把碗筷摔了……”
  话音刚落下巴就被轻轻捏了两下,唐塘再次炸毛:“不许乱动!”
  柳筠笑了笑:“好。”
  吃过饭又等了一会儿,药终于煎好了,唐塘将药用滤网滤了倒进碗里,稍稍吹了吹,递到柳筠面前,等他喝完之后转身放到案几上,又回头检查了一下伤口,见绷带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红色都没有,吊在嗓子眼里的大石终于落下去一些。
  柳筠看着他:“现在放心了?”
  唐塘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担忧道:“师父,心脏被伤到光止血没用吧?”
  “嗯。”柳筠拉过他的手,淡淡道,“不甚要紧,每日运功调息即可慢慢恢复。”
  唐塘扶着他坐直身子:“反正药也喝了,现在就开始吧。”
  “好。”柳筠侧头看着他,“四儿,婚期怕是要延后了。”
  唐塘脸一红,瞪直了眼看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又没催……我不急……”
  柳筠眼底笑意盎然:“嗯,是我急。”
  “咳……”唐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转身开始迅速地收拾碗筷,“师父你快调息,我先收拾一下……”
  柳筠看着他忙乱的背影,心底一片柔软:“好。”
  唐塘轻手轻脚地将车厢里收拾妥当,之后便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师父,等他调息完毕,天色早已黑透。
  唐塘怕路上磕磕绊绊地碰到石子,早就让下面的人停车休息了,此时马车旁边已经生起了火堆。
  柳筠下去透气时,唐塘原本是很想搀着的,可想到外面那么多手下,师父肯定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只好一再叮嘱他小心点,这才不放心地跟在他后面下去。
  重新回到车上后,唐塘点了一盏小灯,扶着师父躺下去,盖上一层被子,自己也和衣钻进去趴着:“师父,你失了那么多血,现在冷不冷?”
  “不冷,车厢里很暖和。”柳筠看着他,双目在幽暗的空间里显得更加柔和,“四儿,君沐城有没有为难你?”
  唐塘摇了摇头:“没有,他一门心思都在芙蕖剑上。”
  “那就好。”柳筠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靠过来一些。”
  “嗯!”唐塘点点头,喜滋滋地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迅速按住他正要行动的手,笑嘻嘻道,“不许动!”
  柳筠无奈地看着他轻笑起来:“好。”
  唐塘看了他一会儿,神情逐渐认真起来:“师父,君沐城那个老狐狸怎么会知道你是玉面杀魔的?”
  柳筠想了想道:“我也不知。其实我并未刻意隐瞒,只是别人都认不出来罢了,他认出来也不奇怪。”
  唐塘手指在他左眼角处摸了摸,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里,伤疤是长好了还是盖住了?”
  柳筠抬起右手将他的手握住:“盖住了。”
  唐塘连忙将他的手按下去:“别动。”
  “不碍事。”柳筠再次将手抬起来,“伤在左边,右手都不让动了么?”
  唐塘不情不愿地嘀咕:“轻点……”
  “好。”柳筠微笑着应了一声,手指摸到眼角处,轻轻一抹。
  唐塘愣愣地看着那道月牙状的伤疤,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变成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蛇,忍不住颤着手指摩挲了好久,深吸口气,鼻音浓重:“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
  柳筠将他的手握住:“没事。”
  唐塘把头埋到他颈侧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师父,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在月影教时弄伤的,一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被抓过去关在一起,每天教一点功夫,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才能出去。”
  唐塘听得一阵恶寒,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群少年挥刀相向血肉横飞的场面,心口一阵阵紧缩,握紧师父的手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教主希望他的月影教永世长存,认为只有留下强者才是生存之道。”
  “怎么会有这么**的人?他不怕最后出来的人找他复仇么?”
  “他手中有筹码……”
  唐塘抬头看他。
  柳筠闭了闭眼才将痛苦掩去,哑声道:“我娘……”
  唐塘手一紧,顿时更加心疼。
  柳筠在他脸侧轻轻蹭了蹭,低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唐塘狠狠眨了眨眼将酸涩压下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师父,月影教是邪教,君子山庄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还有很多别的门派不知道底细是怎样的,这就是江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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