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by 宝贝贾(上)【完结】(3)

2019-03-24  作者|标签:


  “少爷,你说这田家可真够过分的,那田家也算是镇上数得着的富户了,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几十亩地吧,就那么几个长工,就这河两岸就有十几亩,竟然都交给赵叔一家子!”小莫虽然忙着手底下的活,越想越为赵家打抱不平。
  “每家都有自己的规矩,即使是过分些,我们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啊,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在这个时代,奴籍的人生命是不值钱的,别说被主人苛待,就是打死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主人家拿出几个钱了事,有时候甚至是连理由都不用的。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众生平等,虽然在现代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平等,但是生命的权利是被尊重的。所以莫南槿自然是极看不得这种对待生命的态度,但是他有自知之明,即使对于这个世界他有些不同,他也不会就能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几千年的历史。
  “也是,少爷,赵叔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户主人家,做长工还好,偏生是卖身为奴,这样倒让别人说不得什么了。”小莫努努嘴,继续手里的活“不过赵叔家做不什么,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做,我听叶青说啊,田家的那几个长工都不想在田家做下去了,活多,银钱少,还要受主人家的气,前两年是田家拿捏着他们的契约,他们想走走不得,今年夏天就到期了,大家都不想和他们续约了,以田家人的做派,估计到时候请个人都难,看他们家今年的稻子,麦子怎么收?”叶青是采青的哥哥,今年十八九岁的样子,是镇子里一品斋糕饼店的伙计,很灵活的少年,虽然比小莫大了几岁,但是两人倒很合得来,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这事估计不知道又是叶青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偏生就你消息灵通,田家的事情又哪里惹到你了,咸吃萝卜淡操心。”莫南槿笑骂,屈起手指,敲敲小莫的脑袋,这孩子真是愁人,明明是个聪敏伶俐的男孩子,偏生就喜欢去打听些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蜚短流长。倒弄得比小姑娘还八卦些。
  “少爷,疼啊!”小莫捂着脑袋,夸张的跳开几步“再说,这才不叫关心呢,这叫幸灾乐祸好不好?”
  “你还真是够幼稚的。”明庭略停了一下,一上午就听他在这有的没的,“你别再这听风就是雨的。”
  “明哥,我可不是胡说,叶青可是有个远房的哥哥就在田家做长工的,叶青就是听他说的,叶青的哥哥说了,他们都说好了,到时候大家一起走,一个也不留下的。”这可是他得来的第一手消息。
  “猪脑袋,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田家在南山镇多少年了,他家的为人镇上谁人不知,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们在南山镇还不是待的好好的,难道这次会因为几个长工的闹事就败落不成?”
  “少爷,你看,明哥,要么整天一句话不说,要么一开口就这么刻薄我。”
  “小莫,你听明庭的,这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去外面传这些闲话。”
  “我也知道啊,可是就是看不过去,想想我们刚来的时候,田家那么为难我们,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五年了,但一想起当初的情景还是让人恨得痒痒的。
  说起这件事还真是牵扯到一段公案了,这个镇上虽然迁过来的时候来自四里八乡,但是因为居住的近,很多都是同宗同族的,这镇上以田姓和云姓居多,宗族枝繁叶茂。加之这两个大姓里面,都有族内的后人出仕,在朝为官。
  上一代的田姓族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自幼体弱,成亲不久就撒手人寰,留有一个遗腹子田程,谁知大夫人又难产,生下田家长孙以后,也跟着夫君去了,老太爷疼惜幼孙自幼失去双亲,加倍宠爱,待长孙年纪稍长,二房一家容不下这个孩子,因为祖父疼爱,更加矛盾不断,为了自己疼爱的孙子有个安静的读书环境,就在镇东为孙子另立住宅,就是现在莫家现在的宅子,结果孙子不能再在自己面前,导致在老太爷去世以后,二房霸占了所有的财产,而田程只得到了这座宅子和老太爷早先的时候偷偷给他的八亩河边的田地的田契。
  莫南槿一家五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正逢三年一次的会考,田程却连赴京的银两都筹措不起来,只好背水一战,把宅子和田地一起卖掉。但他二叔放话这田地和宅子只能卖给他们田家,但却只肯出一百两纹银,要知道这镇上的田地普通的也要六七两银子一亩,田程的地在河边,灌溉方便,田地肥沃,就是出到八九两银子也是有人要的,再加上那处宅子,老天爷疼爱孙子,木材用的是上好的水曲柳,家具都是正宗的楠木,光这宅子就值一百两,镇上本地人碍于田家的势力都不敢出头,唯一强过田家的云家也不愿意去趟这浑水,就愣是弄得田程有房有地却换不了现钱,
  当时莫南槿是路经此地,本没有居留的打算,因借住田程家,遇到此事,又爱此地清幽,民风纯善,就以二百两纹银的价格买下了这处宅子和河边的那八亩田地,就因此事得罪了田家。让田家找了好一顿的麻烦。那段时间真是可以用鸡犬不宁来形容了,也怪不得小莫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后来还是莫家的老管家认识云家主事之人,云家出手干预,居中调停才平息了此事。虽然明面上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不受田家人的待见是一定的,两家田地邻着,田家明里暗里不知道找了多少麻烦。

  4、关于田家(二)

  这些年与田家相处下来虽然是磕磕碰碰不断,但也只是小纠纷,莫南槿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这里的民风使然,杀人放火这种事情田家还是做不出来的。又加上当时云家是说过话的,田家也不会太拂了云家的面子。他不主动去招惹,田家要主动寻衅,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至于田程,一走五年也没有准确的消息,有人说信誓旦旦的说他在赶考的路上遇到劫匪,被杀了,有人说没有考中,流落他乡里,也有人说在京城见到过田程,说他过的不错,已经当官了,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五年了,田程没有回过南山镇。
  活不是很多,不是中午就做完了,但过程中不停的弯腰,抬头,莫南槿也觉得腰颈酸痛。他伸伸懒腰,捏捏脖子后面。
  “少爷,我来吧。”明庭从后面搭过手,用了手劲,在肩颈周围揉按着、
  “唔……”一股酸酸疼疼的感觉袭来,莫南槿情不自禁的低吟出声。
  “少爷,明哥,手劲大了吗?要不换我来吧。”
  “没事,挺好。”莫南槿摆摆手阻止小莫伸过来的手。
  这个时节,天气已经渐渐的回暖了,临到中午,干完活出了汗,站在大太阳下,甚至都感觉身上很热,莫南槿三人坐在地头的树荫下,打算休息一会,就准备回家吃午饭,明庭坐在莫南槿后面给他揉捏着肩膀,小莫坐在旁边,随意说着最近些镇上发生的趣事,时不时得给莫南槿敲敲腿。其实他们都知道,五年前少爷虽然最终逃过一劫,但身体也在那次大劫,以及后来带着那样的身体的逃亡生活中,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莫家少爷倒是好兴致,好享受,到农田里还要带着两个下人伺候着。”莫南槿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田家的大少爷—田方。每次见面,有事没事的都要刺两句,如果有哪天不说,他们才会觉得反常的。
  “讨厌什么,来什么,惹人烦的田圆。”小莫在莫南槿耳边小声嘀咕。
  “调皮鬼!”莫南槿心里暗笑,脸上却没动声色。这个田家少爷二十出头,年纪倒是不大,可是已经腆着球大的肚子,圆头圆脸,整个人都圆滚滚的,小莫就背地里说,这个田家少爷不应该叫田方,应该叫田圆才对。
  “田少爷,有事?”莫南槿抬头,望向他,不期然望进田方后面一双聊有兴味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里的东西让莫南槿莫名的不舒服。
  “没事就不能过来叨扰莫少爷,街坊邻居的见面怎么能不来打声招呼呢?”田方暗笑一声,摇着扇子一步三摇的踱过来,这田家少爷一年四季身边带一把折扇,据田家少爷说,求的就是这世家公子的风度翩翩。走路也要慢慢地踱,要的就是这四平八稳的官家做派。
  “那自然是可以的,承蒙田少爷看得起。”看起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莫南槿,本少爷决定也要在这里挖个池塘,也要养鱼,你觉得怎么样?”田方一脸的不怀好意的问道。
  “自然是,好的。”莫南槿前些年的时候,请人在地里挖了鱼塘,种了藕。后来收益还不错,倒让田家惦记了很久,今天才出手,他还觉得田家人这耐性倒是极好的。
  “噗……”田方后面的年轻人突然忍不住笑出声,让田方因为莫南槿的话已经黑下来的脸立刻又有转绿的趋势。
  他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莫家三人这才看清他的全貌,清晰的轮廓,眼窝略深,显得眼睛极其有神,嘴角含笑,蓝色暗花团丝长衫,体态风流。小莫打眼一看,想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人身上穿的是湖锦,看来这个人的来头倒是不小。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嘴里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倒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看一眼田方显然没有介绍他的心情,“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田方的表哥,沈子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觉得这个沈子楚有些奇怪,但莫南槿还是站起身,说“在下莫南槿,这两位是我的家人。”
  “原来是莫兄,常听小方说起。莫兄的才干实在让人仰慕。”
  “哼……”莫南槿还没说什么,田方已经不屑的哼了一声。
  “愧不敢当,但求养家糊口而已。”莫南槿见田方闻言眼睛圆瞪,脸色涨红,像只炸了毛的肥猫咪。忍不住想逗逗他,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仰慕,这沈子楚用的什么词?他暗下皱了下眉头。
  “莫南槿,你别得意,就你那几条草鱼,鲤鱼的,本少爷还看不上,少爷我做就做好的,做大的,还不怕告诉你了,少爷这次准备养鳜鱼,鳜鱼听说过吗,古人说:船头一束书,船后一壶酒,新钓紫鳜鱼,旋洗白莲藕。说的就是这鳜鱼。”
  莫南槿心想,我不仅听过你那句,我还听过那传颂千古的名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呢。
  小莫心想,我家少爷饭桌上,顿顿有鳜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这鳜鱼是什么呢。
  明庭心想,几日不见,这田家的胖子倒是越发罗嗦了。
  沈子楚想,几年不见,这表弟的脑子越发不知道长到什么地方去了。
  田方自然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继续道:“现在外面的诗人墨客,达官显贵,就爱这口,这一条鳜鱼的价钱就可以买你一筐的鲤鱼,草鱼了。”
  “那就在这里先恭祝田少爷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了。”莫南槿随意对他拱拱手,转头道:“小莫,去割点韭菜,摘点蒜苗,我们回家。”这个时节,正是韭菜和蒜苗新芽鲜嫩的时候,不论烧菜还是包饺子都是滋补又爽口。说不定晚上,可以包点韭菜猪肉的饺子,再拍上两瓣蒜,或者加酸菜和辣椒油弄个辣碟都行,莫南槿心想。
  “哎,是,少爷。”小莫欢快的答应一声,偷偷掩住口,转身往菜地里去了。
  这下,田方的脸是彻底绿了。
  莫南槿装作没看见,对着两人又拱拱手,道“田少爷,沈少爷,后会有期。”说完不待两人反应,抬脚就走,明庭随之跟上。这礼数也不用讲了,反正这田家不待见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会因为他一次讲礼数就大方到和平相处,至于这个沈子楚,来历不明,和田家沾亲带故,而且这人话里话外总觉得有什么别的含义,无论哪一条都让他不待见,何况三条都占齐全的,最好就不要再见了。
  “被讨厌了。”沈子楚摸摸鼻子,魅力下降了?
  “我说,方表弟啊,没想到你们这个小地方也藏着这样绝色人物。”沈子楚看着莫南槿一身普通青色棉布衣衫,却让他穿出来清标出尘的气度。放佛感觉到了什么,穿玄色短打的沉默男子回头包含警告意味的看了他一眼。
  沈子楚当下笑弯了眼:“有意思!莫南槿吗,我记住了。”
  “表哥,你刚才说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
  “这个莫南槿,不要落到我手里,早晚有一天让他不好过,看看云家能罩着你多久。”
  “我说,方表弟,这样的人物你也舍得下手。”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莫南槿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男人,我又不是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到他就拔不动脚,不过他的娘子倒是个极标致的美人,便宜他了。”
  “呆子,有的人是让男人和女人都舍不得的。”沈子楚怜悯的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表弟。
  话分两头说,花各一枝表,这边莫南槿三人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前面说的叶青,叶青也正好从铺子里回来,莫南槿把割来的蒜苗和韭菜分了一些给他。
  他知道叶青家的地少,都用来种粮食了,只是在房前屋后开了几块小菜地,一年到头也产不出多少。平时家里多半靠咸菜度日。
  叶青也没有多客气,收下菜,但一定要把带回来的云片糕给他们。
  叶青做伙计的一品斋是云家的产业,这云家产业大,但胜在做事不张扬,对下人和工人也还不错,就拿这一品斋的老板来说,是云家的家生奴才,本来是府里的管事,因做事爽利周全,这两年就外派到外面做掌柜了,而且主家还给他脱了奴籍,娶了娘子。虽然已经不是云家的奴才却对主家更是忠心耿耿。这就是云家的高明之处了。
  这云片糕是一品斋早上的糕点,都是定量做。有时候买的人多了,后面的人买不到,那也只好明天起早,毕竟也没人敢在云家铺子里闹事,不张扬并不代表没本事,相反云家的几个少爷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买的人少了,有时候剩下些,掌柜的就送给店里勤劳伶俐些的伙计,一则鼓励店里的伙计好好干,二则让众人知道一品斋从来不卖昨日的点心,三则宣扬了云家对下人的仁厚。一举三得,这个掌柜不可谓不聪明。
  前面说过叶青也是个极伶俐的孩子,点心之类的东西虽不是经常,但是得的次数也不少,感念莫家不时的接济,经常带过来给景止他们三个,莫南槿每次其实都不想收的,毕竟采青也还小,叶青的母亲也年纪大了,他给他们东西也只是觉得街坊邻里的,相互走动,相互帮忙是很平常的事情,也没想让他们感激什么,他刚来南山的时候,叶青家也是帮了不少忙的,再说景止他们三个也不缺这些,虽然不经常出去买,但他在家也会给孩子们做些小糕点吃的。
  叶青家前些年过的还是不错的,叶青甚至还上了几年私塾,但自从叶青爹生病买药,田地也卖了几亩,可病总也不见好,家里的境况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最终叶青的爹也没能熬过前年的冬天。
  每次看到叶青送这些糕点过来的时候,眼神恳切,他知道这是叶青家仅有的能拿出来的东西了。俗话说:人情债最难还,莫南槿也就收下了,毕竟谁也不想背着这人情债过日子

  5、莫家鱼塘

  关于田家要挖鱼塘的事情,听小莫说,现在已经是成为大街小巷皆知的事情了,小镇不大,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在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田家这次又放出话来说这次养的鱼非常的贵重,都是要卖到府城去的,为此,田家老爷的表亲,府城的少爷都亲自过来了,这鱼,镇上的人想见一下都难。就更加重了众人心中的好奇性。纷纷打听这是什么鱼,后来打听出来说是叫贵鱼,众人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这么贵重呢,感情这鱼就叫贵鱼啊。小莫回来讲述这段的时候,笑得打跌在地。
  这事,莫南槿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家人养鱼。田地里忙了些日子,把蔬菜都种上了,又给稻田追了肥,除了草。这几天终于得了几天空闲时间,莫南槿带了明庭决定去他们的鱼塘看看,半路上遇到在街上四处溜达的大小毛头,于是两只也乐颠颠的,摇着小尾巴,一起跟在后面过来了。
  鱼塘是前年挖的,地不是买的田程的那些,是临近的一块,离河水还要近一些,但是地势低洼,这里的夏秋两季雨水较多,经常性的积水,土壤盐碱化严重,农作物的收成很不好,主人家一直想把这地卖掉,但是没人看好,即使出到二两银子一亩也没有人买。
  其实在第二年的时候,莫南槿就想买来做鱼塘,但是那时候手里的银钱实在短缺,即使买了地也雇不起人挖鱼塘。一直到前年秋天,莫南槿采用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了近五亩的土地,主人家终于脱手,很快就结了地契。
  趁农闲的时候雇人挖了鱼塘,买了鱼苗。挖了近三亩的水塘,挖出来的土填平了周围的低洼地带,莫南槿又移植了桑树过来。这个桑基鱼塘是以前书中看来的,觉得还不错,就照搬过来了。鱼苗买了很多,鲢鱼,青鱼,草鱼,鲫鱼,鲤鱼都有。
  两年多过去了,当时移植过来的桑树已经长起来了,水塘边的芦苇地里不时的有野鸭和水鸟徘徊的身影。
  水塘边上有一座小院子。占地不大,青砖墙黄色稻草的屋顶,房子周围的竹篱笆边种了野花,有的已经开花了,黄色,粉色,白色的,野花颜色大多都很淡,但也看得出女主人是用了心思的,石头铺就的小路从房门口一直延伸到水塘边。
  大小毛头已经撒欢的跑到芦苇丛里了。
  老李叔摇着小船在塘里撒鱼食,老远就看见莫南槿他们过来,撒完鱼食就迎上来了。
  “东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老李叔四十多岁的年纪,是和赵叔一年逃荒过的,那一年,很多地方都遭了灾,难民很多,朝廷的赈济灾银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很多难民都逃离了家乡,南山镇那年的收成还好,涌进了很多难民,后来朝廷又颁下了很多灾民优抚返乡的政令,不少难民就都陆续返回去了,毕竟乡土难离,再加上在异乡也没有田地,亲人。留下来的也有,但不多,赵叔家是一家,老李叔家又是一家,赵叔不能走,是因为已经能够卖身为奴,没有了人生自由,自然不能四处走动,更不用说是返乡了。
  老李叔则是另外一个原因。老李叔身边只有一个女儿,逃难的时候自然是带着的,他们逃到南山镇的时候正好被一户人家收留,这个人叫田大壮,虽然同姓,但是和田方家是扯不上半点干系的,家里孤身一人,日子也过得颇为贫苦,没有田地,平日里靠打些短工过活,养活自己倒也绰绰有余。因为一时好心救了李叔父女两个,后来这两父女感念其恩德,加上田大壮男未婚娶,李素素也就是李叔的女儿也是云英未嫁,就结了这一段姻缘。
  前年的时候挖鱼塘请人,老李叔和田大壮都过来了,鱼塘挖好了,可是这鱼塘的看护和喂养也是需要人手的,莫南槿也只是会些理论的功夫,具体要做起来却是不行的,小莫和明庭更是没有接触过了,南山镇上没有养鱼塘的,当时莫南槿想的就是到邻近的镇上请人的。没想到老李叔自己上门来了,说以前在自己家乡的时候,帮别人看过鱼塘的。莫南槿大略的问了几个问题,见老李叔答得很有条理,便知道他是真的做过的,而且脑子很清楚,有自己的想法,人也还实在,便答应了下来。
  这两年的鱼塘都是在老李叔在打理,桑树植好后,养蚕的事情又交给了李素素,后来一家索性在鱼塘边盖了两间小房子,开火做饭,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平日里李叔打理鱼塘,素素在家养蚕,做饭,收拾家务,大壮平时出去帮工,有时也帮着晚上巡视鱼塘,农忙季节到莫家帮忙收割,捕鱼季节就留在水塘帮忙。
  “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地里的活,也没有得空过来看看,今天得了闲,过来看看,这边没有什么事吧?”莫南槿笑笑,回答他的问题。
  “没什么事,这些日子天气转暖了,鱼儿也活泛了,吃的也多。”
  “那就好。”
  “东家,屋里去坐坐吧。”
  “好。”老李叔在前面,莫南槿跟在后面,边说边向小院走去。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李叔喊道:“素素,快出来,东家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年轻的女子,从房间里闪了出来,算不上漂亮,梳着已婚的发髻,上身杏黄色的夹衣,下身着红色襦裙,打了几个补丁,难得竟是整洁干净。
  “什么风把我们的东家吹来了?快请屋里坐。”李素素爽朗的笑着招呼众人进屋。乡下地方礼数也少,男女有别的大妨虽然有,当毕竟没有大地方人的讲究,只要有家人的陪同,男女同屋倒也没有什么忌讳。
  “每次见到素素,倒是都很有精神。”莫南槿随她进屋。
  “穷苦出身,每天就想着居家过日子,大字不识一个,当然不能和大家的千金小姐一样每天吟诗颂词,伤春悲秋。我是想享那个福,可没那个命。”素素边说边麻利沏水倒茶。
  “素素,这话前面说得倒是在理。那些小姐不一定过的有你这样自由自在”
  “东家说的对极了,我以前在大户人家帮佣,那些小姐药要针织刺绣,女工活样样都得会,为将来在夫家受待见,还得有拿手菜,不认字不行,夫家认为没教养,太有才气也不行,夫家认为没妇德,规矩还有一大筐,嫡出的小姐还好,庶出的在家受欺负不说,出嫁也只能给人做小妾,一辈子俯小坐低的命。”
  素素利落的斟好茶先递给莫南槿一杯,说“东家,别嫌弃,这是我用春季里鲜嫩的竹叶自己焙制的,您就当尝鲜。”
  茶水入口,有点涩,细品,真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在里面。
  接着又给明庭斟了一杯递给他。明庭道了一声谢也没说什么,素素向来知道明庭的话不多,也不在意,说实话,认识明庭两年多了,见面一不下数十次,但听到明庭的话大概还不到十句,这其中大多也是对着东家说的。
  “东家,今年的鱼我看不错啊,收成肯定会好。”老李叔自己点了一袋旱烟,接着说“我看,再过个把月就该种藕了。”
  “恩,你和大壮看着弄吧,这个我不是很在行。”
  “东家书读得多,学问大着呢,都是东家安排妥当了,我们就是出把力气就是了,你看,这鱼塘,我养了半辈子鱼,就没见过这么养鱼的,不用粮食做鱼食,就用些养蚕剩下的蚕茧蚕沙,还在一个水塘里养了这么多种鱼,一个顶别家几个水塘用的。”老李叔想当初在这做工第一次见到这东家的时候,真不像是种地养鱼的。
  当时他毛遂自荐到莫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他原想以自己的经验,足可以接下来这活计的。没成想,活计是接下来了,东家那些想法确实闻所未闻,他本来可是极为不赞成的,喂鱼不用粮食,鱼料,还撒那么多种鱼苗,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以为这个东家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节省粮食,贪多才撒那么多的鱼苗,劝解了几次也没用,就只好听之任之了。心想,等东家栽了跟头就知道经验的重要了。没成想后来真的成了,用蚕沙蚕茧喂的鱼,捕捞的时候,个个是肥大鲜活。他这辈子算是服了这个东家了。两年相处下来,待人也一直是平静和气,文雅守礼。
  关于多撒鱼苗这是事,莫南槿是要说一下的,还真不是他首创,当然更不是贪多,他是以前的看过桑基鱼塘这方面的书,当时就记得,各种鱼在水里的生活空间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他现在养的这些鱼,鲢鱼是生活在上层的,草鱼是在中间层的,鲫鱼,鲤鱼,青鱼是在下层的,还听说最下层,人家还养鳖来着,但一来莫南槿买不到鳖苗,二来这东西在这里也没听说有人养过,只更不用说食用了,销路也是个问题。就不做这一项的考量了。
  他把这鱼生存空间的理论给老李叔说的时候,还得到了他好一顿感叹,无非是读书就是好啊,读书人就是聪明啊,连鱼在哪活着,这读书人都知道之类的。自那以后态度也越发的恭谨了。
  和老李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养鱼的话,素素又到里屋去照看蚕宝宝了。这时,大小毛头从塘边跑过来,小毛头嘴里还叼着一只野鸭,跑到莫南槿面前停下来,把野鸭放在莫南槿脚下,显然是被小毛头咬断脖子了,还残留着些血迹。小毛头乖顺的蹭蹭莫南槿,讨好的摇摇尾巴。
  “小毛头,真乖。”莫南槿宠溺的笑笑,伸手搔搔它的下巴。小毛头舒服的眯眼眼睛。
  “呜呜——”大毛头脑袋趴在前爪上,委屈的呜呜着
  “大毛头也乖!”莫南槿失笑,也摸摸大毛头的大脑袋,怎么那么像家里的那三个小鬼。感觉像养了五个孩子似的。
  老李叔也凑着笑说了几句。接着话题一转;“东家,我这两天听说,田家老爷也要挖鱼塘了,你看这事?”
  “老李叔,这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我们能挖鱼塘,自然比人也能,别说今天田家我们阻止不了,就是能我们能拦住,也不会去这样做,老李叔,你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呢。”
  “东家说的在理,是我多想了。”这个东家怎么说呢,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却担着一家之主的重任,努力的在赚钱养家,而且把家养的极好;说他在意身外之物呢,又屡次在这种事情上很看得开。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6、养鸭事宜

  婉拒了老李叔一家中午留饭,莫南槿和明庭带着大小毛头回家,明庭手里还拎着几只野鸭,一只是小毛头逮住的,其余几只是田大壮平时在芦苇地里做的陷阱圈住的。临走的时候老李叔一定要让带着回去尝个野味。莫南槿想着这几只野鸭回去做些什么菜可以犒劳一下小莫和那两只小馋猫,当然云止还小,不能吃这些,渔阳和明月不知道喜不喜欢吃鸭子。回去再问问他们好了。
  “明庭,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们养鸭子吧。”莫南槿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望向明庭。
  “养鸭子?少爷是说我们在水塘边养鸭子?”明庭反应显然是极快的,转瞬之间已经想明白了莫南槿话里的意思。
  “对,水塘边既然可以生活野鸭和水鸟,就应该也可以养鸭子,无非是吃一些水草,小鱼虾,小田螺什么的,自然放养就可以了。这样我们水样又增加了一项收益,将来鸭子长大了,我们可以买鸭子,还可以卖鸭蛋,可以腌咸鸭蛋,恩,也许还可以试着做松花蛋。”莫南槿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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