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46)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小láng眼巴巴地望着还在啃骨头的小狗们。陈阵回包去剥那只大旱獭的皮,他又将被狗咬透的脖颈部位割下来,放在食盆里,准备等到晚上再喂小láng。

  陈阵继续净膛、剁块,然后下锅煮旱獭手把肉。一只上足夏膘的大獭子的肉块,占了大半铁锅,足够三个人美美吃一顿的了。

  正文 第30节、láng牙初露锋芒

  更新时间:2009-7-2 13:18:28 本章字数:7168

  傍晚,小láng面朝西天,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盘里,焦急地看着渐渐变成半圆形的太阳。只要残阳在草茸茸的坡顶,剩下最后几点光斑,它就嗖地把身体转向蒙古包的门,并做出各种各样的怪异动作和姿态,像敲鼓、像扑食、前后滚翻。再就是把铁链故意弄得哗哗响,来提醒陈阵或杨克:现在是属于它的时间了。

  陈阵自己提前吃了獭子手把肉,便带着马棒,牵着铁链去遛láng,二郎和huánghuáng也一同前往。每天huáng昏的这段半自由的时间,是小láng最幸福的时刻,比吃食还要幸福。但是遛láng决不同于军人遛láng狗。遛láng也是陈阵一天中最愉快、又是最累最费力的劳动。

  小láng猛吃猛喝、越长越大,身长已超过同龄小狗一头,体重相当于一条半同龄小狗的份量。小láng的胎毛已完全脱光,灰huáng色的新毛已长齐,油光发亮。背脊上一溜偏黑色的鬃毛,又长又挺,与野外的大láng没什么区别了。小láng刚来时的那个圆圆的脑门,变平了一些,在huáng灰色的薄毛上面,长出了像羊毛笔尖那样的白色麻点。

  小láng的脸部也开始伸长,湿漉漉的黑鼻头像橡皮水塞,又硬又韧。陈阵总喜欢去捏láng鼻头,一捏小láng就晃头打喷嚏,它很不喜欢这种亲热的动作。小láng的两只耳朵,也长成了尖勺状的又硬又挺的长耳。从远处看,小láng已经像一条草原上标准的野láng。

  小láng的眼睛,是小láng脸上最令人生畏和着迷的部分。小láng的眼睛溜溜圆,但是内眼角低,外眼角高,斜着向两侧升高。如果内外眼角拉成一条直线,与两个内眼角的连接线相接,几近45度角,比京剧演员化妆出来的吊眼还要鲜明。而且láng眼的内眼角,还往下斜斜地延伸出一条深色的泪槽线,使láng眼更显得吊诡。陈阵有时看着láng眼,就想起“柳眉倒竖”或“吊睛白额大虎”。

  láng的眉毛只是一团浅huáng灰色的毛,因此,láng眉在láng表示愤怒和威胁时,起不到什么作用。láng的凶狠bào怒的表情,多半仗着láng的“吊睛”,一旦láng眼倒竖,那凶狠的威吓力,决不亚于猛虎的白额“吊睛”,绝对比“柳眉倒竖”的女鬼更吓人。最为jīng彩的是,小láng一发怒,长鼻两侧皱起多条斜斜的、同角度的皱纹,把láng凶狠的吊眼烘托得越发恐怖。

  小láng的眼珠,与人眼或其他动物的眼睛都不同,它的“眼白”呈玛瑙huáng色。都说汽车的雾灯选择为桔huáng色,是因为桔huáng色在雾中最具有穿透力。陈阵感到láng眼的玛瑙huáng,对人和动物的心理,也具有锐不可挡的穿透力。小láng的瞳仁瞳孔相当小,像福尔摩斯小说中,那个黑人的毒针chuī管的细小管口,黑丁丁,yīn森森,毒气bī人。陈阵从不敢在小láng发怒的时候与小láng对视,生怕láng眼里飞出两根见血毙命的毒针。

  自从陈阵养了小láng,并与小láng混熟之后,常常可以在小láng快乐的时候,攥着它的两个耳朵,捧着它的脸,面对面,鼻对鼻地欣赏活láng的眉目嘴脸。他几乎天天看,天天读,已经有一百多天了,陈阵已经把小láng的脸读得滚瓜烂熟。虽然他经常可以看到小láng可爱的笑容,但他也常常看得心惊肉跳。仅是一对láng眼,就已经让他时时感到后脊骨里冒凉气。要是小láng再张开血碗大口,龇出四根比眼镜蛇的毒牙,更粗更尖的小láng牙,那就太令人胆寒了。

  他经常掐开小láng的嘴,用手指弹敲láng牙,láng牙发出类似不锈钢的铛铛声响,刚性和韧性都很qiáng;用指头试试láng牙尖,竟比衲鞋底的锥子更尖利,láng牙表面的那层的“珐琅质”,也比人牙硬得多。

  腾格里确是偏爱草原láng,赐与它们那么威武漂亮的面容与可怕的武器。láng的面孔是武器,láng的láng牙武器又是面容。草原上许多动物还没有与lángjiāo手,就已经

  被草原láng身上的武器,吓得缴械认死了。小láng嘴里那四根日渐锋利的láng牙,已经开始令陈阵感到不安。

  好在遛láng是小láng最高兴的时段。只要小láng高兴,它是不会对陈阵使用面容武器的,更不会亮出它的láng牙。噬咬,是láng们表达感情的主要方式之一,陈阵也经常把手指伸在小láng嘴里,任它啃咬吮吸。小láng在咬玩陈阵手指的时候,总是极有分寸,只是轻轻叼舔,并不下力,就像同一个家族里的小láng们,互相之间玩耍一样,决不会咬破皮咬出血。

  这一个多月来,小láng长势惊人,而它的体力要比体重长得更快。每天陈阵说是遛láng,实际上根本不是遛láng,而是拽láng,甚至是人被láng遛。小láng只要一离开láng圈,马上就像犍牛拉车一样,拼命拽着陈阵往草坡跑。为了锻炼小láng的腿力和奔跑能力,陈阵或杨克常常会跟着小láng一起跑。可是当人跑不动的时候,小láng就开始卯足力气拽人拖人,往往一拽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陈阵被拽疼了手,拖痛了胳膊,拽出一身臭汗,比他gān一天重活还要累。

  内蒙高原的氧气比北京平原稀薄得多,陈阵常常被小láng拖拽得大脑缺氧,面色发白,双腿抽筋。一开始他还打算跟着小láng练长跑,练出一付qiáng健草原壮汉的身板来。但是当小láng的长跑潜能,蓬蓬勃勃地迸发出来后,他就完全丧失了信心。láng是草原长跑健将,连蒙古最快的乌珠穆沁马都跑不过láng,他这个汉人的两条腿何以赛láng?陈阵和杨克都开始担心,等小láng完全长成大láng,他们如何“遛láng”?弄不好,反倒有可能被小láng拽到láng群里去。

  有时,陈阵或杨克,在草坡上被小láng拽翻在地,远处几个蒙古包的女人和孩子,都会笑弯了腰。尽管几乎所有的牧民,都认为养láng是瞎胡闹,但大家也都愿意看热闹。全队牧民都在等待公正的腾格里,制止和教训北京学生的所谓“科学实验”。有一个会点俄语的壮年牧民对陈阵说:人驯服不了láng,就是科学也驯不服草原láng!陈阵辩解说,他只是为了观察láng,研究láng,根本就没打算驯服láng。没人愿意相信他的解释,而他打算用láng来配láng狗的计划,却早已传遍全场。人们都说,等着听láng吃母狗的事儿吧。他和杨克遛láng,被láng拽翻跟斗的事情,也已经成为牧民酒桌上的笑谈。

  小láng兴奋地拽着陈阵一通猛跑,陈阵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奇怪的是,以往一到放风时间,小láng喜欢无方向地带着陈阵乱跑。但是,近日来,小láng总拽着陈阵往西北方向跑,往那天夜里母láng声音最密集的地方跑。

  陈阵的好奇心又被激起,也想去看个究竟。他跟着小láng跑了很长的一段路,比任何一次都跑得远。穿过一条山沟,小láng把陈阵带到了一面缓缓的草坡上。陈阵回头看了看,离蒙古包已有三四里远。他有点担心,但因有二郎和huánghuáng保护,手上又有马棒,也就没有硬拽小láng调头。又小跑了半里,小láng放慢脚步,到处闻四处嗅,无论是草地上的一滩牛粪、一个土堆、一块白骨、一丛高草和一块石头,每一个突出物它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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