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评传_陈祖美【完结】(62)

2019-03-10  作者|标签:陈祖美

  明诚不但一直是一个宽客大度的好人,更是一个“忘寝废食”的“好古之士”。 对于这样的人刘跂的心许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在评价这位好友的这一重要撰著时,仅以“别白抵牾,实事求是,其言斤斤,甚可观也……今德父之藏既 甚富,又选择多善,而探讨去取,雅有思致,其书诚有补于学者”数语,平实道来,十分可信,使《金石录》更可增重于世。赵明诚可谓三生有幸,其 撰著虽然因专门性太qiáng不可能得到普及,但有刘跂和清照为其所作的两篇《后序》在,赵明诚的名字连同《金石录》将会永远彪炳于学术史册。

  四、年富力qiáng的莱、淄时期

  (一)

  “屏居”的终结和赵明诚的复出 关于赵、李“屏居”青州的时间,眼下只能从李清照《后序》所云”屏 居乡里十年”①加以推究。赵挺之于大观元年(公元1107 年)三月被罢病卒后,既然赵家连在汴京的亲旧都被蔡京捕捉入狱,作为直系亲属赵明诚就此 身陷囹圄自不待言,就是当年被赵挺之参与罗织罪名因而被遣离汴京的儿媳李清照也肯定不得幸免。好歹如前文所jiāo代过的,这场官司到七月份即宣告 结束。那么,出狱后,性情象是带有刚烈色彩的明诚之母郭氏,很可能携其家小尽快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更何况夜长梦多,说不定仇人蔡京还可能 用新的借口对赵家进行暗算。所以此时对郭氏来说,完全应了那句“走为上计”的话,这样当年底,或翌年初即可回到青州。由此后推“十年”,赵明 诚屏居结束当是在重和元年(1118 年)或稍前,其守莱州则在宣和三年(1121年)。很显然从重和元年到宣和三年,这期间如明诚仍未复出,就与“屏居 乡里十年”的说法相抵牾。上述关于“屏居”终结之年的推考无疑是合理的。

  “屏居”既已终结,复官即指日可待,史实正是这样,经郭氏乞奏,早在政 和元年(1111 年)五月,赵挺之已追复其职②,明诚的二位兄长亦相继复出③。

  原先在这期间唯独赵明诚的行迹一直是个谜,后来笔者写了一篇题为《对李 清照内心隐秘的破译——兼释其青州时期的两首词》的短文,通过对清照《凤凰台上忆chuī萧》一词的解读,基本揭出了这一谜底。原来赵明诚在守莱之前, 即从重和元年至宣和二年(1118 年至 1120 年),曾离开过青州,出任一届知州之类的官职。这期间清照在青州独守“秦氏楼”,其《凤凰台上忆chuī萧》、《点绛唇》(寂寞深闺)、《念奴娇》等词,所写的就是一种接近于弃妇的 思归心态。

  (二)

  莱州太守的“金石”业绩大约宣和三年至五年(1121—1123 年),赵明诚任莱州太守。在解读李 清照这一时期的作品时,笔者不能不涉及到赵、李的一些情感隐秘,从而在《李清照评传》的有关章节,曾对其至少是jīng神上的“武陵”、“天台”之 行以及其对清照的不应有的慢待,曾有所非议,但是,赵明诚毕竟是一个专注于“金石”而与欧阳修并称“欧赵”的这两方面的大学者,“事业”对他 的吸引力远胜于“声色狗马”。在青州是这样,到了莱州仍然如此。据李清照回忆,赵明诚在东莱静治堂时,《金石录》已初步装帧完成,里面夹有驱 除蠹虫的芸签,外面束着淡青色的丝带,每十卷为一帙(函)。公事之余,每晚校勘二卷,跋题一卷①。这期间的主要成就大致有以下几项:一是宣和三年跋《唐富平尉颜乔卿碣》云:“有朝士刘绎如者,汉阳人, 家藏汉、唐石刻四百卷,以余集录阙此碣也,辄以见赠。宣和癸卯中秋在东① 一本阙“十年”二字,惟云“屏居乡里”,看来有“十年”二字者为胜,兹取之。

  ② 《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③ 赵明诚之所以晚于其兄数年复出,当与其兴趣悉在《金石录》的撰著方面有关。

  ① 《后序》。

  莱,重易装标,因为识之。”②二是跋《后魏郑羲碑》③云:“盖道照(昭)尝为光州刺史,即今莱州也。 故刻其父碑于兹山。余守是州,尝与僚属登山,徘徊碑下久之。”又跋《后魏郑羲上碑》云:“初余为莱州,得羲碑于州之南山,其末有云:‘上碑在 直南二十里天柱山之阳,此下碑也。’因遣人访求,在胶水县(今属山东平度)界中,遂模得之。”①三是《金石录》卷十三云:“右齐钟铭,宣和五年,青州临淄县民于齐 故城耕地,得古器物数十种,其间钟十枚,有款识,尤奇。最多者几五百字。

  今世所见钟鼎铭文之多,未有逾此者……今余所藏,乃就钟上摹拓者,最得 其真也。”赵明诚在莱州太守任上结撰的《金石录》共“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②,所以,更大的工作量是在于广泛地搜集整理,为此他“忘寝 废食而求”,绝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好,而是为了有补于后学。要不是赵明诚亲任察访、亲自著录,在正史中并没有郑道昭擅书法的记载,其如此高 超的书艺就有被埋没的可能。呜呼!《金石录》的更大价值在哪里,其中今存实物尚有多少……弄清这一系列的问题将会成为后人的更加珍贵的物质和 jīng神财富。

  (三)

  任满改官淄州城宋代官制,州守任期三年,秩满即调任。据此,赵明诚当于宣和六年前 后改任新职,也就是说《后序》所云:“连守两郡”,是指赵明诚守莱后即守淄。又据宣和七年(1125 年)十二月二日诏:“朝散郎权发遣淄州赵明诚 职事修誉,可特除直秘阁”①。看来此当系赵明诚守淄的第二个年头上的事情。

  淄州辖境时大时小,唐代时大到除了几乎包括今山东全境外,尚有今河南、 安徽的部分地区。赵明诚所守之淄州,当指古邑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一带),此地离李格非早年作教授的郓城不远,他曾写诗云:“击鼓chuī竽七百年,临 淄城阙尚依然。如今只有耕耘者,曾得当时九府钱。”②在遍地是文物的淄州② 《金石录》卷二八。

  ③ 《金石录》卷二一。

  ① 陈按:赵明诚所得此上下魏碑极为书法家、金石家所椎重,近已蜚声海内外,尤为日本书法界人士所酷爱。此碑洵为研究我国字体演变(碑中有数字,竟与今之简化字不谋而合)和书法艺术的珍贵资料。年属耋耋的刘梅粟大师尝亲往观赏,为之赞叹不已。鉴于这一文物在赵、李研究中的特殊价值,笔者曾亲赴上下碑所在地考察。上碑在今山东平度境内的天柱山顶,磨崖刻石,北依雄峰,南面平川,峰姿突兀伟岸,视线极为开阔。碑刻书法兼具隶、楷二意,结字宽博,笔力雄劲,镌入山巅,堪称物、景双绝。下碑在今山东莱州境内的文峰山麓(此山又名云峰山,又因形犹笔架,称笔架山。天晴时,由此山可以看到郑羲上 碑所在地直南二十里的天柱山。)高 3.4 米、宽4.65 米。碑文记郑道昭(字僖伯,北魏开封人)之父郑羲 生平事略,下碑亦依山随形磨崖刻石。关于此二碑的发现和著录赵明诚可谓功高德劭,其跋中有“徘徊碑下久之”之语,可见其对此碑的爱重,亦可见其眼力之不凡。明诚著录此碑,其时在公元 1123 年。此后七百余年至清中叶的著名书法家、书学理论家包世臣,即包安吴激赏此碑,人们竟以为这是首次发现。此事极为生动地说明赵明诚对于金石之学的贡献多么不同凡响,而赵、李在这方面的合作其意义又是多么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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