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蒋介石_冯玉祥【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玉祥

  第二天早晨开车经过零陵又回到桂林,我见了李烈钧将军,把我在长沙见了蒋介石说的话,很详细地说了一遍。我又把那天晚上开会的情形,蒋介石如何说放火烧火车、烧房子的事,及白崇禧给蒋介石写的一封亲笔信事都说了一遍。李将军非常高兴,不断地鼓掌。李说:“你昨天晚上广播我们都听见了。”

  我在这里见着李济深将军。李说:“蒋介石抗日,我们就拥护;蒋若不抗日,我们就自己去抗日。我们死可以,不能当亡国奴。”李将军和蒋相处最久,蒋当huáng埔校长时,李就是这个学校的副校长,他知道蒋比什么人都清楚。他看透了蒋介石: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只知有私,不知有公;只知有家,不知有国。他真是把蒋介石认识到骨髓里去了。李济深将军从不说谎话,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说到酆悌之死,是长沙大火之后,蒋没有办法对付长沙被焚死的商民大众,就借了酆悌的命来塞他的责任。酆悌的死和酆的骄横无礼都是蒋一手养成的。此事不能不明白地分辨的。

  第31章 把装备齐整的军队藏起来

  我在桂林住了几天,每天都有日本飞机来轰炸的警报,城里的人民都由各城门出去躲避。躲避警报非常便利,一过江就有很大的山dòng,可容很多的人。山dòng有了多少年,这要地质学家研究,我们可以断定的,绝不是光靠人工可以掘成的,就是往少里说也有几十万年。这里有巢县逃来的难民,为了这些难民,我曾同李、白、huáng三位说过,请他们帮忙。桂省当局拨给了难民很多的地,叫他们自种自吃。这些难民里,凡是贫苦的同胞都很有办法;只是那些破户的少爷,吃也不好好地吃,做也不好好地做。我请了一位董先生帮他们的忙,费了很大的力,可是没有什么成就。

  我由桂林出发到柳州,看见广西发动二三十万人在那里修铁路。有些妇女们的背上还有几个月的小孩子,肩上还抱着七八十斤的担子,这种无老无少无男无女的来做抗日工作,人数是这样的多,我在全中国还是第一次看见。李、白、huáng三位先生是很有办法,平素能组织民众,能听民众的话,到这时候民众才会帮政府的忙。

  到了柳州,看了几个兵工厂,都在很大的山dòng里,所有的机器都放在里面,电力一开动,电灯一亮,敌人的飞机无论怎样轰炸,他们在dòng里都照常工作。因为dòng上的石头还有百丈厚,任凭敌人怎样的轰炸,也不会伤到dòng里的人。这种几万年前的石头,它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会有这样大的用处。

  在柳州听见说,蒋百里先生在宜山死了。我就打叫听什么缘故死的,有人说,蒋百里在宜山的南边路上,汽车坏了,他受了一下子惊,就有一点半身不遂的样子。我记得蒋百里在长沙的时候,有一次陆军大学特三期毕业,我看到他喝酒喝得很厉害;当时我劝他小心些,喝多了伤人。他举起杯来说:“死都不怕,还怕酒吗?”恐怕喝酒太多与他这次的病有关系。我又见到陆军大学负责的周先生,他们夫妇俩没有孩子,说话很确实,他们不会造谣的。

  周先生对我说:“在宜山蒋百里住在他们楼上,他住在楼下。百里回来还能说话,他的日本太太要给他打针,蒋百里说等医生来再打。这位日本太太说,先打针好。结果日本太太替他打了针,就再也不能说话,没两天就故去了。”周说这话,他总觉得,蒋百里先生是主张坚决抗日的;他的日本太太是说过的:“你爱你的国,我爱我的国。”

  我过广西省北边的六寨,看到广西至贵州的汽车路真是修得太坏,坡度太陡,有的在四十五度以上。那些汽车直向下跑,汽车很容易摔坏,人也容易摔死。听说修路的人太外行了,他以为盘来盘去太费钱,大费工夫,他没有想到一条人命是无价之宝。这几年蒋介石当政以来,用人的方法,第一是他的本家,如蒋孝先一类的人;第二是他的亲戚,如孔、宋、毛一类的人;第三是用他的乡亲,那就多得很了;第四是用他的故旧,如二陈派,不问他贤与不贤,先问他故不故;不问他能不能,先问他亲不亲。这种用人方法,哪里去找内行呢?真能做事的人,谁又肯跟他来做呢?这就是这条路坏的最大原因,也是死伤人太多的原因。

  到了贵州省城,每天都在城的附近看军队。有一天,看见一旅人在一处很好的营房里。枪、pào、器械、服装、马匹都非常整齐。问起来才知道他们是军事委员会卫队旅。我问这位旅长:“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他说:“是在后边给蒋介石看东西的。”我说:“前方打仗打得很紧,你们拿着这个好家伙藏在这里,真是想不到的。”我马上给蒋介石打一个电报说:“怕你忘了吧!这里有这么好的一旅人,为什么不调到前方去打仗呀?”奇怪得很,电报去了不见回电。也许蒋介石说:“你不必多管闲事,那一旅人不是为打日本用的,是留着将来打内仗用。”

  第32章 压迫苗族同胞

  我在贵阳省城看完了军队,就到贵东镇远去检阅。沿途上一处一处地看,有许多人说地方不靖,许多苗族的人民都上山当土匪。我问:“是什么原因?”有些接近苗族的朋友们说:“就是因为抓兵,什么理由都不对他们说,就是黑夜到他们家里抓青年,用绳子去绑他们当兵。有些苗族的青年连汉话都不懂,他们也不明白什么叫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但苗族人民如果逃跑,抓了的人就开枪打,这样就越弄越凶。说实话,实实在在是官bī民反。蒋家的官吏反倒说,受了jian匪的利用,民变了。这是多么痛心的事!”

  我在马场坪附近一县,叫贵定,集合了几千个苗族老少男女,花苗、黑苗各种的苗人都有。他们虽是被压迫的民族,有的人穿得洁洁净净,整整齐齐,看去很庄重也很jīng神。我首先给每位送了四斤盐巴。什么叫盐巴。那是四川省自流井从地里二三百尺深吸上来盐卤,又用地下水在锅上熬的,像锅巴一祥。贵州的苗人,多少年来就是吃这种盐巴。在满清时代治服苗人,就是用军队包围起来,不准盐巴输进去,结果苗人向满清投降,由此可见苗人对于盐巴非常宝贵。因为是人类中必需的食品,而又不容易得到手的东西。把那些盐巴送给他们之后,通过一位翻译,我对他们说话。我说:“大家要晓得,我们是一个祖先,后来因为我们多少代的祖先,他们老兄弟们彼此闹别扭,你说的话我不说;你穿的衣服纽子在那边,我的衣服纽子非在这边不可;甚至于你吃这种东西,我就吃那种东西;一年又一年的,几千年来,意见就越闹越深,使我们为子孙的见了面彼此都生疏起来。你们看看,我们大家长的眼、耳、发,哪里不一样呀?这实在可以证明我们都是一个祖先,都是姊妹兄弟。”我说到这里,那个翻译翻得很好,好多老太婆老先生听见我说的都流下泪来了。他们说:“可不是吗?真的多少年来也没见官们对我们说过这么亲热的话。”我一说到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事:“年轻人都应当去当兵,保护国家,保护同胞!”他们大家高兴地说:“我们家里有孩子,我们都愿意叫他们去当兵。”我看了这苗族同胞都是勤朴、诚厚,实在可爱到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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