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蒋介石_冯玉祥【完结】(23)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玉祥

  就在那天午后一点钟,李烈钧先生来找我,一见面他就向我说:“武汉丢了,你知道不知道?”我说:“刚听见的。”李说:“这是一个重要关头,我们要不努力,恐怕蒋介石就要投降敌人,现在他正在衡山,你赶快去找他,对他说无论如何,万万不能投降!”我回答李将军说:“我说的话太多了,恐怕没有效果。”李说:“据我所知道,只有你可以转移蒋介石,蒋要打广东、广西的事还不是一件证明吗?我是亲耳听见你同蒋说的,他果然没有打他们。现在为抗日,你更应当去说了。”我说:“很好,你看什么时候去说呢?”李说:“马上就走。”我说:“要那么快吗。”李说:“非快不可,愈快愈好。”就这祥,我同朋友们的行李马上又搬到车上,屋子让给李将军住。从李来到我走,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出发了。路上走得飞快,到了衡山,一问知道蒋介石坐飞机到长沙去了;我们就开车向长沙赶。到了半夜,走到半路的一个小汽车站上,司机真是太累不能开车了。就在那里买些稻草铺在汽车站房的地上,大家休息。睡了五个钟头,天刚一亮,就开车向长沙赶。大概十一点半钟,见着蒋介石,是在长沙城外何键的家里,正同唐生智谈话。见我来了,蒋介石带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对我说:“您不是去桂林吗?怎么又回来呢?”我对蒋说:“因为有重要的事要说。”蒋问:“武汉失守,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蒋介石说:“好极了。”我就说:“在三国时曹操带着八十三万人马,从河南来到湖北的江边上,写一封信给东吴的孙权,约孙权到汉口打猎。孙权就集合了东吴的文武商量如何应付曹操。同时鲁肃从汉阳请了诸葛亮也到东吴。孙权问他的文武对于曹操的信如何应付?张昭、顾雍等一些文人谋士都说:‘曹操兵多将广,打也打不过,不如投降为好。’孙权听了他们的话,一言不发。等孙权站起来去更衣,鲁肃在后面跟着,孙权问鲁肃对刚才张昭、顾雍说的话有什么意见?鲁肃说:‘这些人的话,都是为他自己谋富贵,保妻子的话,万不可听!人人都可说投降,唯君侯你不可说投降。’孙权问:‘怎么讲呢?’鲁肃说:‘每个人投降,都可以得个一官半职,就是如我这样子去投降,顶少他也要给我个刺史。君侯,你要投降,车不过一乘,马不过一匹,还能发号施令,还能称孤道寡吗?’孙权一把手抓住鲁肃的胳臂说:‘好话呀,好话呀!这真是天以子敬赐我也!’”我说完了这话,我对蒋说:“今天你的左右,有许多是谋富贵,保妻子的。他们不为国家打算,也不为你打算,我以为你一定要抗战到底,成功也是成功,失败也是成功。这是万载一时之机,万不可失。”说到这里,饭摆上了。蒋说:“吃饭吧!”我问蒋:“你觉得我的话怎样?”蒋说:“很好,一定照你的话去办。”我又问蒋:“你听过砍桌子的故事吗?”蒋说:“没有听见过。”我说:”孙权决心抗曹,叫周瑜当大都督。临到出兵时,诸葛亮告诉周瑜说,孙权的心还是动摇的。他怕曹操的兵多,自己的兵少,你要破解这一层,还有就是这些投降派包围着他,你要去指明他这一点,不可听他们的话。周瑜觉得诸葛亮这话很重要,就见了孙权,先把曹操的兵分析了一下:有的是袁绍投降的,有的是刘表投降的,都是乱七八糟,毫无纪律;又都是北方人,没坐过船,在船上不是吐就是头晕,不服水土。周瑜又说:‘君侯若不坚定,前方无法打仗。左右的文人随便乱说话,前方的将领如何能作战呢?’说到这里,孙权就明白了,马上擂鼓升帐。文官武将全来齐了,孙权说:‘今天讨伐曹贼,势在必胜,必须拼个你死我活,从今天起再有敢说投降曹操的,’孙权把宝剑向桌子角上咔哧一声,把桌子劈成两半。孙权向文武百官说,‘你们看见这个桌子没有?有敢再言和的,就同这桌子一样待遇!’说罢,就把那把宝剑递给周瑜。”我对蒋介石又说:“孙权战胜曹操八十三万人马,全都在那一宝剑上,你知道吗?今天武汉失守,投降派抬起头来了;你应当把这桌子砍去一角,对他们说明白:谁敢再提与日本人说和,我拿他的脑袋当桌子一样对待。”我又说:“你没有宝剑,我给你拿把大刀。”蒋说:“成了,谁敢再说和,我就按着您说的对待他!”散了之后,有人来找我,说请我今天晚上在长沙电台广播,这是蒋介石表示他已决定听从我的意思,继续抗战下去的一个明白的表示。

  第30章 忽然说出焦土抗战

  当天晚上有一个大的会议。午后七点钟开会,何成浚和熊斌八点半才来。别的人都奇怪,蒋介石对于晚来的人,没有说一句话。这一次的会,自开始到结束,都是蒋一个人说话。蒋对jiāo通界的人说:“这些火车和火车头退到西南,空军就把铁路占满了,那怎么办?”负jiāo通责任的还没有回答,蒋介石接着说:“还思索什么,都烧掉了就是啦,倒上煤油,所有的车就都烧掉完啦!”蒋又问:“敌人来了,你们长沙怎么办?”张治中(湖南主席)还没有回答,蒋即说:“还有什么可思索的,都用火烧掉了,我们不能住,也不能叫敌人来住。”蒋又说:“不论粮食器材,凡不能带走的东西都用火烧掉了,这是大家不可忘了的事。”这一个会开了两个钟头,蒋介石不断地说:怎么放火,怎么放火。会完了,大家在一起吃饭,楼下摆了很多桌。吃饭的时候,我对蒋介石说:“放火烧东西,是表示抗战的决心,可要顾到反攻的时候把敌人打跑了,我们也没法子住。”蒋说:“这也是很要紧的。”正说着,酆悌过来见我,他笑着对我说:“我现在奉令调任长沙警备司令。”我说:“好,好,好!”饭后白祟禧约我到他那里坐一坐,当时白已经知道十二点钟我对蒋介石说的什么话,白把他写给蒋介石的一封亲笔信给我看,大约有两千多字。我看了之后,觉得字字血泪,句句真话,全是说的蒋介石在政治方面怎么不对,军事方面怎么不对,待人怎么不对,每件事应怎么改革,有条有理。我问白:“你打算怎么办?”白说:“今天晚上十二点蒋介石和宋美龄要坐火车到南昌去,我要到车站上把这封信jiāo给蒋。”我对白说:“好极了,你要提醒蒋介石一句话:请他仔细地读两遍。千万不要放在衣服兜儿里算完事。”我同白分手后,就去广播。在这次广播中,我主要的是对投降派的人们说话,我说:“今天蒋介石已经决定了抗战到底,现在还有主张投降的人要小心些!你们主张投降是卖国。”我又重复地说:“在重庆有人鼓动投降,你们听见没有!(当时汪jīng卫在重庆鼓动投降)前方有几百万军队正对着我们民族的敌人拼命流血,你们在后方发动投降的谣言,这不是该死吗?这不应当枪决吗?”广播完了之后,我上了汽车,就向衡阳前进。那天又住在上次住过的小汽车站上,还是买了些稻草铺在地下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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