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战地日记_东史郎【完结】(48)

2019-03-10  作者|标签:东史郎

  等了很长时间,还不见联络船来。

  这时,船员开始用手旗打着旗语,招呼着联络船开过来。松田一直帮我背着背囊,走到联络船前,我与战友们挥手告别,大队长也乘上这艘联络船,大概是去南京城观赏街景吧?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隐约听见我的后面,大队长正向军医询问着我的病情。下关在我们原来撤离南京时,到处都漂浮着支那兵的死尸。除了士兵们,没有任何人的踪影,极为凄凉。时值今日,我感到下关完全复苏了,到处充满勃勃生机,下关终于踏入文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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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乙第117号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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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长关切地问我的名字,显得很关心我。与驻守军司令部接洽后,我们搭乘上卡车,赶往设在原军政部旧址的广医院。

  这条路,我印象很深。那是在某一天清晨,我被抽去执行使役,把满地的慰问袋堆放好,肩负着几乎能扯断胳膊的、沉重的背囊,去参加修复码头。这就是那时经过的那条路。途中,道路中间有一座带有地方风格的亭楼,啊,在其地板下修建的碉堡还完好无损。在亭楼里面,站着一个好像是支那巡警的男人,穿着土huáng色军服。来到军政部楼前,大队长上前询问哨兵,打听广医院的情况,大队长问完后,连说:“太好了,广是三十八联队的军医,很熟悉,一定得好好拜托他。”他又问哨兵:“广在吗?”哨兵回答:“现正在官邸。”于是,大队长拿出名片,在上面刷刷地写了几句什么,然后递给哨兵,说:“请转jiāo院长!”

  他大概也写了我的事吧?接受了医院军医的诊断,住进医院内院第三病楼。

  七月三十一日

  白衣佳人们满含着慈爱和亲切的微笑,忙碌着跑来跑去。

  不过,好像没见到什么美人。我给父亲、母亲邮出航空信,另外,还给现在镇江的仙四郎、桥本君邮了信。

  早晨,从不知任性是何物的我正在睡得迷迷糊糊时,护士进来说:“你能下地走路,从明天起,请自己过来注she吧。”说毕为我注she了营养液。

  收音机响起了音乐。

  现在收音机可真少见啊!它使人想到是一种珍奇感,有一种宛如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得到了一件旷世珍品的那种感觉。

  这些文化类的东西,几乎见不着,我有一种从未开化的时代,一步跨过几个世纪,又进入昭和文明的感觉。

  像我们这些,生活在山野、河川、未开化的荒僻村落,在凄惨的pào声和野蛮nüè杀中战斗的军人,这种感觉,尤为深刻。现在这个环境,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说起支那音乐,是乱糟糟的、吱吱喳喳的,只能使人有一种喧闹无比、莫明其妙的感觉。不过,与日本那种和洋合奏也很相似,听到支那音乐和西洋音乐的合奏真有点出乎意料。

  总的说来,我并不喜欢日本那种和洋合奏,但在支那听到支洋合奏,还是可以听下去的。

  播放音乐节目,原以为仅是茨查伊亚式原意德文,不详的内容,但不知为何,却反复播放新原义汇式的曲子,其曲调还算优美。

  但是演剧的台词,总感到像是徒劳地亵渎神圣而已,使人没有丝毫的兴趣,真是糟糕透顶。

  一个女人啊——啊——的尖叫声,嘶哑着高喊着,嗡—嗡—地震dàng着我的耳膜。八月一日

  住院以来,每日的生活很单调。

  早晨,六时起chuáng,上午注she“鲁及劳”一种营养液。这种注she液听说是营养液。

  午饭后,洗澡,晚九时就寝,每三天接受一次诊断。

  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一定是注she营养液发生效力。昨天,做了疟疾的血液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发现疟疾病菌。既然没有疟疾病菌,那怎么会患上疟疾呢?真让人受不了。军医非常和蔼、温和,留着山羊般的胡子,架着眼镜,细心地为我做了诊断。并就我的病情做了耐心的说明,据他讲疟疾病菌的表现往往是周期性的,时而隐藏,时而发作。

  另外还有一位卫生军曹,他是极为和蔼的一个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生气似的,经常同住院的患者聊天。

  八月二日

  在小书店买了八月号《改造》杂志,一元二十钱。这本书的定价为八十钱,但是按定价卖的时候几乎没有。

  如这期杂志涨了四十钱,涨的钱是定价的一半儿。问为什么不按定价卖时,回答说本期刊登有特别消息的报道。这真是漫天涨价的非分借口啊!小川新太郎的《东亚新秩序建设和经济统制》的文章,使我很受启发。津久井龙雄《关于在军事和政治中、军部对政治的兴趣》的文章,它使我受益匪浅。杂志没有全部读完,其余文章也就无法评述了。

  《改造》杂志的的确确是一部提高了我知识水平的刊物。

  昨天,东京学生乐团来到医院慰问,共十一名团员。在我们曾经接受训话的大礼堂中,举行了演奏。这座大礼堂的舞台布置,对我在剧场舞台构思上有某种启示。

  舞台是厚厚的一张席子大小的壁纸(说是壁纸,并非是那种绳状花纹的、漂亮的壁纸,而是那种墙壁色的特种壁纸)搭建成一段一段的有纵深感的布景。看上去搭建的极为巧妙,从观众席上看,似乎是由土褐色的墙壁构成的。

  从天井到淡蓝色幕布的上面,挂着huáng色的缨,幕布下垂着。在舞台左右,从上至下,是淡蓝色的幕布下垂着,在里侧,还有红色的幕布下垂着。色泽的配合极为相称、和谐,使舞台看上去更加使人悦目。

  从上面下垂着的蓝色、红色的幕布仅仅遮住舞台两端,并非像幕布一样,挂满整个舞台,而是固定下垂着。

  舞台最深处,吊着漆黑的幕布,这使人看去非常之深,视觉效果极佳。

  舞台的左右两端,吊着淡蓝色的幕布。

  照明灯挂在涂得漆黑的木台上。

  在这个舞台上,演奏了口琴,学生来自齿科医专、明治大学、东京大学。手风琴也拉得很jīng彩。但学生们光是演奏音乐,让我略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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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乙第117号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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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三日

  突然,医院决定调整所有的病房。

  第五号住院楼迄今是护士兵的宿舍,但今日突然运来大量患者,只好将其临时改作病房。我也被调整到那里。这个房间里有许多操着江户即东京。方言的、爱吵闹的家伙们,这种恶劣的环境极大地破坏着我的情绪。这些chuī牛家伙的那种傲慢,实在令人厌恶,江户方言也是令人厌恶的语言。

  有一位年轻的——二十岁左右的——天真无邪、开朗的护士,她真是一位令人愉快的人。

  八月四日

  身体也恢复的非常好,但偶尔感到眩晕,走起路还略有些摇摇晃晃。

  今天,终于停止给我注she“鲁及劳”了,从早到晚,我一直在昏睡着。

  现在这个房间里,没有收音机,有的只是那些油嘴滑舌的人,毫无风趣,令人败兴。

  在我旁边睡着一位二十九师团的现役兵,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人的典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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