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战地日记_东史郎【完结】(47)

2019-03-10  作者|标签:东史郎

  信中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gān活也没有力气了。等等……回去吧!

  七月二十七日

  我以一个疟疾病患者的身份,先行出发。下午六时五分,搭上联络船。下午六时五分——这是与大陆离别的时刻,这是与整整苦斗了两年的大陆离别的时刻。联络船飞驶在混浊的长江上。乘上御用船“明善丸”号,这是一艘五千余吨级的船。

  第二小队作为军旗小队,与军旗同时出发。第一、五小队在晚上十时半左右,登上船。

  船舱里比较宽敞,一张草席两个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七月二十八日

  还在睡梦中,不知船什么时候开始移动的。爬上甲板,观赏风景,长江沿岸看不到堤坝,河水不断地直接流向草原、流向水田。河岸右侧有山,连绵起伏。而且还有许多城镇。河岸左侧是茫茫草原。途中,还看见宛如炼铁厂似的建筑物,紧靠这座城市的后面,是一座座山,在一座山的前面,有一个沿江岸约一百米的城镇。

  所有的记者都没有把我们出征军人视为纯粹的人予以报道,没有那种士兵也是普通人的意识,更不用说去认真地挖掘士兵身上的普通人性。

  他们都把士兵报道为典型的军人、军神,所有的军人都被英雄化了。而后方的人们也是透过所谓英雄的镜子、所谓军神的镜子来了解我们出征的军人。

  他们不去报道那蚂蚁般的情形,也不愿接受那蚂蚁般的形象。

  ---------------

  第三卷乙第116号证(18)

  ---------------

  所以,那些一旦来到战争现场的人们,看到士兵那种人性的行为,以往的英雄观、军神观顿时破灭。瞬间产生一种原来如此的失望感。必须改变这种认识,把士兵也视为普通的人。

  的确,有些时候不允许报道那蚂蚁般的情形,但是也没有必要把所有士兵的一切都qiáng制性地限制在那种军人观的老套子里来予以报道。

  ***************

  *第三部分

  ***************

  经过诊断之后,军医也只是说:脸色太不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军医一筹莫展,真让人难以依赖。胃痛的受不了,军医也只是给一点健胃药,其余任何药也没给。  船上的米饭好像没有熟似的,硬喳喳的,没有一点米饭的喷香味儿。我犹如jī一样,特别想吃砂子。

  ---------------

  第四卷乙第117号证(1)

  ---------------

  昭和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长江的流速极快,在这汪洋般的江面上,急驶的流水让人丝毫看不到有任何秽物,虽然长江以极快的速度流动着,但感觉不到它是轰鸣般地流动着,还是静止的。落入长江的人是绝对没救的,这是因为江水湍急,同时在江面卷起漩涡。听说在前几天,三十八队有三名士兵不慎掉入江中,再也没能浮上来。

  尽管长江流速极快,却没有发出轰鸣巨响,只是静静地向前流着。

  月亮一天比一天更圆。

  在那高高的桅杆、烟筒、吊车和整整齐齐地jiāo错排挂着的鱼网之间,皎洁明亮的月亮,使人听到一种并非长江流水的声音。微风chuī拂着甲板,我心不在焉地眺望着这一切,美丽的夜色与大平原的寂静同是一首优美的诗。

  我那为疾病所折磨的虚弱躯体,沉浸在这诗一般的意境之中;感到一种清慡宜人的惬意,脑海中飞快地遐想着即将看到的故乡。

  前几天,也就是近一个多星期前,本已极度虚弱的身体,又更进一步加剧。一点食欲也没有,皮肤泛出枯huáng色,甚至出现了huáng斑。这使我的意志大为沮丧,在战争的极度疲劳之后,或许有着死神在召唤的感觉,如果这样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想到此,我无比畏惧。

  经过诊断之后,军医也只是说:脸色太不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军医一筹莫展,真让人难以依赖。胃痛的受不了,军医也只是给一点健胃药,其余任何药也没给。

  船上的米饭好像没有熟似的,硬喳喳的,没有一点米饭的喷香味儿。我犹如jī一样,特别想吃砂子。

  今天,第二次接受医生的诊断。

  军医说:“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也许承受不了回内地的长途航海的颠簸。”我恳切地祈求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以前从来没有住过一次医院,所以现在住院的话,实在太遗憾了,请您无论如何带我回内地吧!”听了我的祈求,军医绷着脸,点点头又说道:“请等一会儿”,然后就与正在这里的新野军医商量。

  新野军医把听诊器放到耳朵上,又一次为我做了诊断。之后两位军医又经过商量,对我说:“乘船回到内地,需要整整一周的时间,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我们总觉得很危险。万一航海中出事的话,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虽然想一起回去,但还请你留下,在南京住院治疗吧!”两位军医说到这种程度,我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决定住院接受治疗了。

  突然间,不知为什么,萌生成一股满含热泪的情感。

  手忙脚乱地开始做下船准备,向中队军官打了招呼,战友们前来为我送行,我等待着联络船的到来。山添表现出格外的亲切,替我背起背囊。这艘御用船明善丸号是昨天下午停泊在南京港的。今日停留一天,明日凌晨六时起航。

  我的弟弟也同乘这艘船,所以,同弟弟做了话别。今日早晨,在就地退伍的人们下船时,因我也曾申请过就地退伍,所以不禁想到“我也就地退伍吧!”这时,弟弟看我来了。

  这时,我对他说:“看样子我很可能要住院治疗。”他盯问道:“是你想要住院吧?”“不!已经来到这里,我还想一起乘船回去。”“是啊,还是不住院好,如果现在住院的话人们就会这个那个的说三道四,说一些难听的闲话。”人们就会这个那个——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弟弟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吗?“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道,但是弟弟却没有回答,他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患了花柳病,因此被拒绝回国呢?还是认为我因为没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因此不愿同战友们一起凯旋归国,却懦弱地住院躲避呢?虽不明白弟弟所言之意,但弟弟的这些话,却不由地铭记在我的心里。而且,从弟弟说的话里,看得出弟弟对所谓社会舆论的顾忌,也就是说,自己的自由意识被社会这些庸俗的舆论紧紧地束缚着。但依我看,如果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话,即使在百万人面前,也应从容不迫地去走自己的路。一切的毁誉褒贬,那些庸俗的社会舆论,都想把它,不!就是把它当做耳旁风。

  虽然鼓起了勇气,却缺少想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走下去的理性,比如即使自己是正确的,自己也没有任何感到耻rǔ的地方。但在社会舆论误解自己的时候,自己的价值并不能显示出成正比的形态。如果感情脆弱的话,那么往往会为社会舆论所左右。

  我同弟弟倚靠在船舷上,感受着切肤的骨肉亲情,聊着天。弟弟虽寡言少语,也尽量随声附和着我,在弟弟的脸上,分明地充满着对我这个兄长的关心和亲情。我说:“请代向父亲问好!”弟弟说:“住院的话,需要花钱吧?”说罢就要转身回去取钱,我赶忙拦住他说:“我有钱!”我和弟弟分开手,我特别爱惜地看着弟弟。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7/5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