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88)

2019-03-10  作者|标签:成一

  杜筠青还以为三喜是指她们之间的事呢,就问:“咱们的事,有人知道了?”

  三喜才说:“我是说五娘遭绑票,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太爷还不得赶紧回来?”

  杜筠青听了,就骂了一声:“你净吓唬人吧!就为这事,千里迢迢跑回来?他才不会。五娘了这样的事,我们看着怪吓人,可叫老东西看,哪算回事呀!三喜,我看你是害怕了吧?”

  “我说过,我不怕。”

  “那你还总疑心老东西要回来?”

  “他回来,我就走到头了,总得有个预备。”

  一听这样的话,杜筠青就又感动,又压抑。每每疯狂之后,他们都会感到,有限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前面的路,真是能看到头:最多,他们能把这个夏天过完。天凉以后,他们就无处幽会了。天凉以后,老东西也要回来。或者,还没有过完夏天,他们的事就已被发现。这是老东西的天下,不是他们的天下。他们趁早一道私奔了?那样,倒是叫康家出了大丑。可他们能私奔到哪?天下都有人家的生意。三喜总是说,他什么也不指望了,他已经把八辈子的好日子都过完了,立马去死,也心满意足。这话,真是叫杜筠青听得悲喜jiāo加。

  “三喜,你又这样说!老东西回不来呢。我们这才几天,就走到头了,那天道也太不公。这些时,都忙乎五娘的事了,更不会有人注意我们。”

  “出了这样的事,都不回来?”

  “小无赖,你是想叫他回来,还是怎么着?”

  “二姐,那我也不死了,也去做土匪,把二姐也绑走。”

  “你早就是小土匪了!”

  4

  二爷没走几天,果然就传来了可怕的消息:营救不及,五娘遇害。六爷听到这消息,才明白何老爷不是胡言乱语。

  刚传来五娘被绑票的消息,何老爷就说:五娘怕没救了。这不是讹钱,是讹人。一准是津号那个刘国藩结了私怨,人家故意讹他呢。何老爷还说,五爷五娘走时,他就告诫过他们:千万不敢去天津,津号那位刘掌柜靠不住。可五爷五娘哪还把他的话当句话记着!只怕当下就没往耳朵里进!要听了他何某人的告诫,哪能出这等事!

  “六爷,我的金玉良言没人听了。你们康家没一人爱听我的金玉良言了。天成元也没一人爱听我的金玉良言了。西帮,天下人,谁也不听我说了。”

  何老爷忽然这样感伤不已,大发议论,真把六爷吓了一跳。不过,六爷早习惯了何老爷的疯疯癫癫,也就接住话头,叫他议论下去。或许,他还真能说出些解救五娘的门道。

  但听了半天,何老爷也只是一味奚落津号的刘掌柜,说他是“只有心思,没有本事,就爱说别人的不是。”就凭这稀松样,竟哄住了领东一个人,捡了一方诸侯当。刘国藩他能当上老帮,天成元也该败了。事前胆大如虎,事后胆小如鼠,既无妙思,更无机智,又不结善缘,只一味好大喜功,不砸锅塌底还等甚?

  何老爷何以对刘掌柜仇恨如此?六爷侧面问了问,他跟刘国藩原来在一搭住过庄,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儿,只是觉得这个人无能无行,竟被重用,气愤不过。

  六爷就说:“何老爷已脱离商界,生这种闲气做甚!你总看不起官场,可商界又如何?庸者居其上,贤者居其下,还不是也这样!”

  “六爷说得好!”

  何老爷忽然击节称赞,又把六爷吓了一下。这位何老爷,今儿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字号的事,我们管它呢。只是,何老爷何以就断定五娘没救了?”

  “六爷,我连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比刘国藩那狗才还无能?”

  “那何老爷有办法救五娘吗?”

  “要救五娘,只有一法。”

  “什么办法?” “眼下你们康家是谁主事?” “四爷。”

  “那六爷就赶紧去对四爷说:要救五娘,立马请何老爷赴津。”

  “何老爷去天津,就能救了五娘?”

  “六爷要不信,那五娘一准就没救了。”

  “已经议定,二爷带一班武师,立马赴津。”

  “差了,差了,这是一出文戏,你们怎么能武唱?五娘是没救了。”

  六爷倒是把何老爷的这一通胡言乱语,对二爷、四爷和管家老夏都说了,可谁也没当正经话听。二爷出发前,何老爷还跑去见了,特意jiāo待:到了天津,二爷只把刘国藩一个人拿下,摆出些威武来,拍桌子瞪眼,严审那狗才。往厉害处一吓唬,刘国藩就会把什么都招出来。此为解救五娘的惟一入口处。二爷当然也没把何老爷的话当回事。

  不过,六爷见何老爷如此反常,也有些将信将疑的。所以就想请习《易》的大哥,先卜一卦,验证一下。大哥偏又不肯。他正想到外间请人算一卦,五娘遇害的噩耗就传来了。六爷这才真吃惊了:何老爷还真有些本事?

  所以,在四爷叫去议事前,六爷赶紧先去见了何老爷。一见面,六爷就说:“还是何老爷料事如神!事到如今,才知道未听何老爷指点,铸成大错。现在四爷更慌了,何老爷不会生我们的气,坐视不管吧?”

  何老爷冷笑一声,说:“我说了,你们还是不会听。”

  六爷就说:“四爷不听,我听。何老爷的高见,我一定要张扬,坚持。”

  “要听我的,事到这一步,四爷六爷你们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了。给五爷门口挂了孝,给五娘设个灵堂,不就得了?天津那头,可要热闹了,只是没你们什么事。”

  “五娘的丧事,宜在天津那头办?”

  “光是五娘丧事,能热闹到哪?五娘一死,刘国藩也必死无疑!”

  “刘掌柜也要遇害?”

  “他那点胆,必定得给吓死!老帮给吓死了,津号跟着就得遭殃。天津那码头,遇这种事,不把你挤垮算便宜你。六爷你看吧,津号是要热闹非凡!”

  何老爷说的原来是这样一种热闹,六爷可不爱听这些生意上的事。

  “那五娘的丧事,还是回来办好?”

  “叫我看,最好是先秘不发丧。”

  “秘不发丧?”

  “你们不会听我的吧?把这许多祸事张扬出去,你们康家的生意不做了?”

  “何老爷的高见,我一准对四爷说。”

  “六爷,那你再求四爷一声,派何某去天津吧。当此危难之际,京号的戴老帮是一定在津的。我去,可助他一臂之力。”

  何老爷竟提出这样的要求,六爷更没有想到,但也只好应承下来。

  在跟四爷议事时,六爷很正经地说出了何老爷的高见。四爷和老夏一听秘不发丧,就依然以

  为是疯话。至于派何老爷赴津,四爷更不敢答应,贵为举人老爷,只怕老太爷也不便作此派遣吧。

  等到四爷老夏赶赴天津奔丧,在寿阳被追了回来,接着又传来刘国藩自尽的消息,何老爷本来该更得意了,岂料他竟忽然疯癫复发,失去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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