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_宫白羽【完结】(141)

2019-03-10  作者|标签:宫白羽

  这少年邢沛霖笑道:“朱镖头会错意了。敝友办的事,在下丝毫不知;我只是为友所托,上这里带来一封信就完。别的话我一概不知,也不过问。你老兄既说到这里,我也可以替敝友代传一句话。老实说,敝友和俞镖头一点过节都没有;只是佩服俞镖头,想会会他的拳、剑、镖三绝技,此外毫无恶意。若有恶意,完了事一走,不就结了,何必托付我来送信?决计没有梁子的,也断乎不是拾买卖;这一节,请你转达令友,千万不要多心。听你老兄的口气,似乎说敝友划出道来,为什么不留名姓?敝友绝不是怕事,怕事不献拙,岂不更好?敝友不肯留万儿,乃是猜想俞大剑客一定料得着。素仰俞大剑客智勇兼备,料事如神;敝友临献拙的时候,就说我们和俞大剑客开个小玩笑,他一准猜得出是谁来。对我们讲,你们不信,往后看,不出十天,俞某人一定登门来找我。凭人家那份智慧,眼界又宽,耳路又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们就像在门口挑上‘此处有盐’的牌子一样;因此敝友才暂不留名。朱镖头也不要替令友客气,敝友的万儿,俞镖头晓得了。不但俞镖头,连你老也早晓得了。凭镖行这些能人,真个的连这点事还猜不透,那不是笑话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朱镖头你不要明知故问了。”哈哈一阵大笑。

  朱大椿暗怒,佯笑道:“要说敝友俞镖头,人家的心路可是真快,眼界也是真宽,但凡江湖上知名的英雄,出头露脸的好汉,人家没有不晓得的;可有一节,像那种jī毛蒜皮、偷jī拔烟袋的朋友,藏头露尾又想吃又怕烫的糠货,人家俞镖头可不敢高攀,真不认得。莫说俞镖头,就是在下,上年走镖,凭洪泽湖的红胡子薛兆那样的英雄,他也得让过一个面。可是我住在店内,一个不留神,栽在一个绺窃手里,把我保的缎子给偷走两三匹。好汉怎么样?好汉怕小贼,怕小偷。你老要问我,北京城有名的黑钱白钱是谁?不客气说,在下一点也不知道。”说罢,也哈哈地笑起来。

  那少年刚待还言,朱大椿站起来,伸单臂一拍少年道:“朋友!你真算成,令友的高姓大名,果然我们已经有点耳闻。不过你老是令友奉烦来的,我们依情依理,当然要请问‘万儿’。你老就不说,我们又不聋,又不瞎,哪能会一点都不知道?”转脸一望,对趟子手道:“我说伙计,劫镖的朋友叫什么?你们可以告诉邢爷。”huáng元礼和趟子手一齐厉声答道:“飞豹子,他叫飞豹子,谁不知道!”今天刚得来的消息就被他们叔侄利用上了。

  那少年脸色陡变,暗吃一惊。朱大椿大笑道:“朋友,令友的大名,连我们的趟子手都知道了。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别看令友极力地匿迹埋名;俞镖头和在下纵然废物,也还能知道一点半点的影子。只是在你老面前,我们不能不这么问一声。现在闲话抛开,你是受友所托,前来递信;我也是受友所托,在此替他接待朋友。你愿意把信拿出来……”用手一指小包道:“就请费心拿出来,放下。如果必要专jiāo本人,就请等一等。倘若连等也不肯等,那就随你的便。伙计,快把俞镖头请来;就告诉他,豹子没有亲身来,派朋友来了,说是姓邢!”

  少年也桀桀地一笑,道:“朱镖头别忙。豹子这人敢作敢当,他不但派朋友来,他自己也亲自出场,朱镖头如果敢去,就请随我到双合店走一趟,我一定教你见一个真章。”这少年自知辞锋不敌,双眼灼灼,瞪着朱大椿,又一字一顿说道:“朱镖头,你可肯赏光,跟我到双合店去么?”

  朱大椿笑道:“给朋友帮忙,刀山油锅,哪里不可以去?可是我这又不懂了,飞豹子既然光临苦水铺,尽可以亲到集贤栈和俞镖头当面接头;又何必绕弯子,烦你老送信?送信可又不拿出来,我真有点不明白。你老兄可以回去转告飞豹子,人家镖行在店里乃是空城计,正欢迎着好朋友前来,用不着躲闪!”

  少年哼了一声道:“来,怎么不来?要躲,人家还不打发我来呢?朱镖头辛苦一趟,咱们两人一去,立刻就可以会着敝友。”随将手提小包一掂,道:“朱镖头既一定要替俞镖头收信,好!你请拆看;信中的话,朱镖头可能接的住才行。”

  朱大椿接过小包,捏了捏,不知内中何物,又不知要他担当什么事。但当时却不能输口,一面用力拆扯小包,一面说道:“那个自然,替朋友帮忙,当然担得起接得住才算。”小包千层万裹,很费事才拆开。看时包中只一块白布,包着一幅画,仍画着十二金钱落地,插翅豹子侧目旁睨之状。上面写着两行字,是:“今夜三更,在鬼门关拳剑镖相会,过时不候,报官不陪。”huáng元礼等围上来看;那少年容得朱大椿看完,冷然发话道:“朱镖头可能担保令友,今夜三更准到么?”

  朱大椿道:“这有什么?莫说鬼门关,就是阎王殿,姓俞的朋友都不能含糊了。只请你转告令友,按时准到,不要再二再三地戏耍骗人。”那少年道:“朱镖头,放空话顶不了真;今夜三更,请你也准时到场。”一转身举步,又加一句道:“敝友还有话,俞镖头是有名的镖师,请他按镖行的行规、江湖道的义气办,不许他惊动官厅。如有官厅横来gān预,莫怨敝友对不起人。”朱大椿冷笑道:“要惊动官面,还等到今天?就是足下,也不能这么来去自如吧?你请放心,转告令友,也请他只管放心大胆来相会,不必害怕官兵剿匪。我们虽不是人物,也还不gān这事;没的教江湖上笑掉大牙。只是我也奉烦老兄带一句话回去,令友三四次来信,又是约会在洪泽湖相见了,又是约会在大纵湖相见了,又是约会在宝应湖相见了,到底在哪里相见,也请他有一个准窝才好。”

  说话时,少年告辞起身,便往外走。朱镖头披长衫跟踪相送道:“朋友且慢!……”侧睨huáng元礼,暗对那封信一指,又一指西北,huáng元礼点头会意。朱镖头又道:“令友不是在双合店么?话归前言,礼不可缺,在下烦你引路,我要替敝友俞镖头,见见令友飞豹子!”huáng元礼等暗向朱镖头递眼色,教他不要明去。朱镖头昂然不惧,定要跟这少年,单人匹马会一会这位邀劫二十万盐镖、匿迹月余、遍寻不得的大盗飞豹子。

  那少年一转身,向店院寻看,院里站着四五个人,复微微侧脸,回身抱拳道:“诸位留步!朱镖头,我真佩服你。朱镖头为朋友,可算是舍身仗义。这么办,咱们照信行事,今夜上同在鬼门关见面,不劳下顾了。”

  朱大椿哈哈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朋友总是朋友。敝友这边理当去一个人回拜。邢爷,你就往前引路吧;我一定要答拜,瞻仰瞻仰这位飞豹子。”

  单臂枯瘦的朱镖头眼露jīng光,气雄万丈;人虽老,勇迈少年。少年邢沛霖虽是年轻狂傲,到此时也不禁为之心折了。举手说道:“好,朱镖头就请行!敝友见了你,一定加倍欢迎。”

  朱大椿迈步回头,huáng元礼早不待催,拿了那张画,跟踪出来;搬鞍认镫,飞身上马。对朱大椿道:“师叔请行,我立刻就回!”马上加鞭,豁剌剌地奔镇外跑去了。朱大椿走到街上,少年在旁相陪;后面还暗缀着数个人,可是镖行留守的人,也自动地跟缀出三个人来。朱大椿寸铁不带,跟少年直走到双合店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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