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活多久呢?”
“直江医师说顶多能活两三个月。”
“老爷子不知道这些吗?”
“他本人当然不知道。家里的人是知道的。”
“这么说,他只有等死喽!”
“结果也只能是这样。”
伦子拿起笔,往黑色木牌上用白墨写上今天刚刚住院的患者名:室矢常男。字迹很漂亮。
“刚才说的话对老爷子可要保守秘密哟。”
阿薰可没有这份胆量敢把这样恐怖的消息直接告诉本人。当她正以严肃表情允诺时,病房的叫人铃响了,号码是412。
“是石仓老人那里。”
“带去两片普鲁巴林药片,就说可以止疼。”
“是。”
阿薰从急救箱里拿出包在红色纸包里的普鲁巴林朝走廊方向跑去。
东方医院从名字上看倒是不小,其实,它不过是个由院长行田佑太郎经营的私人医院。它坐落在环城6号线与玉川路jiāo叉处稍微靠前一点的地方,这座大厦地下有一层,地上有六层。一楼有260多平方米,它以各科门诊室为中心配以候诊室、挂号室、药房、X光室、手术室等。二楼有:理疗室、门诊检查室、医疗部、院长室、事务室等。从三楼到六楼全是病房,共有70个chuáng位。
门诊患者多寡不定,每天平均总有一百五六十人。门前的业务招牌上写着:内科、外科、小儿科、妇产科、整形外科、皮肤科、泌尿科、放she科等一大堆,实际上,常任医师只有内科的河原医师、外科的直江医师和小桥医师,加上小儿科女医生村山医师等四人,算上院长也不过五人。整形外科由直江医师兼任,妇产科和泌尿科每周有两次M大学医院的医师前来助诊。
护士包括正式护士、准护士、见习护士等22人。院长行田佑太郎曾专攻内科,最近几年也不到门诊室来看病,所有业务都jiāo给挚友河原医师,他本人把全部jīng力都放在医务以外的东京都议员、医师协会理事的工作上面了。
他一张口便抱怨说经营医院不赚钱,但在这一带甚至整个东京,从个人经营这一点上看,他的医院也够大的了。
夜间安排两名值班护士,因为这里被指定为急救医院,所以医院正门一直开到晚上8点,此后便都关门了。如有急诊患者,必须按大门旁边的门铃。
那天晚上病人仿佛晓得值班医师不在医院里,异常安静。
除了石仓老人在病房里喊疼以外,那个因脑震dàng住院的青年杉本说他浑身发冷,给了两片感冒药之后,一切都平静了。
在门诊方面,有四名患者没赶上正常工作时间,5点多了才来到,其中两人只是包扎纱布的轻伤,另两名是注she营养剂和治疗湿疹的药物而已。
大约每两天就要抬来一个急救患者,而今晚则没有。
根据医师法,8点钟前像伦子这样不经医师许可,擅自给患者感冒药、换纱布都是违法的。但是,这类小事伦子从不一一同直江联系。虽然名义上叫做处置,但其内容是千篇一律的,即使真给直江医师挂电话,他也肯定会说:“按照以前的方法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9点钟,给病房关完了灯,直江医师仍未回来。
于完了夜班工作该做的事以后,伦子接着读那本畅销书——某女作家描写爱情的一部小说。阿薰也拧开电视开关,开始看起歌曲节目来。
护士休息室在三楼电梯的右手,与入口正对面的窗户朝着大街,从左右分开20厘米的窗帘隙缝间可以看到夜光映照下的大街。
9点30分,歌谣节目播放完了,阿薰伸了伸懒腰。她从早上8点来到医院,下午去准护士培训班学习,接着回来上夜班,紧张的一天使得年轻的阿薰疲惫不堪了。然而,她必须坚持学完两年课程才行。伦子的脸几乎埋在头发里,低垂着头热中于书本。阿薰站起来关掉电视后朝窗外望去。
“直江医师还在喝酒?”
“谁知道。”
伦子抬起头来,书页已经掀过了三分之二。
“你喝杯咖啡吗?”
“好的。”
阿薰敏捷地站起来,点着煤气。这房间靠里边角落上被白布帘遮着的地方有一张双层chuáng铺和两个橱子,咖啡和茶杯都放在那里,阿薰从那里取出速溶咖啡和方糖,摆在桌面上。
“放几块糖?”
“一块就行。”
电视刚一关上,夜街的轻微嘈杂声似乎又恢复了。
“咖啡倒多了。”阿薰端着几乎溢出杯口的咖啡一步一步走到坐在沙发上的伦子身边。
“谢谢!”
“直江医师喝酒去这么长时间,能行吗?”
“这个……”
伦子被追问得无可奈何,随意搪塞一下后,喝了一口咖啡。
“若是这时来了急诊患者必须马上做手术,那可怎么办呢?”
“那他就做呗!”
“可是他醉了,能行吗?”
“不做大概不行吧。”
伦子的回答依然是冷冰冰的。阿薰觉得值班医师不在,把这么大的医院jiāo给她们两人,很是不安。
“挂电话问问不行吗?”
“问问又能怎样?”
“侦察一下情况。”
“算了吧!”
“是不是他忘了值班的事?”
“他不会忘记。”
“可我怪害怕的。”
伦子突然转过脸来,盯住阿薰。
“你怕什么呢?”
“若是有急诊患者……”
被伦子盯住,阿薰有点口吃了。
“那不是我们的责任!”伦子气乎乎地说。
写字台上的座钟指着9点50分,阿薰觉察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然而,医师不在她总有点放心不下。
“院长先生是否知道直江医师出去喝酒的事?”
“当然知道。”
“明明知道却闭眼不管?”
“因为我不是院长,所以说不清。”
听了这话阿薰无法往下多问,她眼前浮现出直江医师的修长身材和苍白面容。他的脸型显得非常严峻,五官端正,但表情冷漠,淡漠中潜藏着令人不可捉摸的恐惧感。
“直江医师都37岁了还是单身汉,是真的吗?”
“是吧。”伦子放下咖啡杯,拿起书来却不读,呆呆地朝窗外望去。
“听说他是个奇才,32岁时就当上了讲师,如果一直gān下去,现在已经是教授了。”
“……”
“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医生为什么辞掉大学的职位,上咱们这家小医院来呢?”
“是他自己太任性了吧。”
“那么好的大学职务不gān,你不感到奇怪?”
“不知道。”
“听说是因为恋爱问题,也有人说是因为跟教授吵了架,众说纷纭,也不知哪个是真的。”
“都是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