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自相遇时分 作者:无声的镇魂歌【完结】(5)

2019-02-23  作者|标签:无声的镇魂歌


小阿姨什麽也没说,伸手摸摸我的头叫我把行李扔上车。我指著Will问小阿姨这是第几个儿子,她鼻子里哼一声说第四个,到美国二十年没干别的净生儿子了,你可别跟他讲中文他会也不和你说。旁边的Will在那里大叫我是美国人讲什麽中文。我笑笑,没说什麽。
车子在市区转来转去,都说纽约是摩天大厦的森林,其实旧金山也差不到那里去,车子也多得排起长龙。
等红灯的时候,小阿姨还是开了口:“小北,过去的事别多想,到阿姨这里就当全部重新来过。你的事大姐都和我说了,边说还边哭。你也不能怪他们死脑筋。这种事情就算在这儿老派一点的家庭也是不能接受的,小阿姨我不排斥这种,爱情这东西没人讲得明白。不过你也要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别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阿姨已经帮你申请了社区大学,先念著,然後想办法转到州立大学去,不管怎麽样,书是要念的。你这辈子还长著呢,要怎麽个活法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咽,这几个月来老妈看见我就掉眼泪,父亲根本不屑理我,背後被别人指指戳戳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突然听到这麽掏心掏肺的话,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怕自己哭出来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阿姨在旧金山有名的唐人街开了一家中国餐馆,姨父早两年就去世了。最大的儿子现在在纽约一家很有名的金融公司做事;老二是个医生,现居费城;老三,唯一的女孩我表姐还在UCLA念大学,不常回来。提到分居三地的这些孩子,小阿姨总是赌气说当初生那麽多干吗,现在倒好全跑掉了,剩下一个老麽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中国人。我在想如果老妈不止我这一个儿子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我提出要到饭店帮忙,起初小阿姨死活不肯。後来我说反正功课不忙,到店里帮帮忙说不定还能早点过了语言关。她想想也对,就没再坚持。小阿姨的饭店生意很不错,华人美国人一半一半,也有吃不惯汉堡西餐的观光客,一进门就好像回娘家一样激动。周六和周日生意会更好一些。
慢慢地和Will也熟了起来,他其实不是不讲中文,只是不在小阿姨面前讲,嫌她罗嗦讲起来就没个完。那小子一副愤世嫉俗的叛逆样子,青涩地可爱。周六周日Will会被小阿姨押著坐在柜台後面看店,我戏称为W掌柜,他黑著一张脸趁他老妈不在冲我比比中指说你得意个什麽劲儿也就是个店小二。
周六的晚餐时间特别忙。我、D姐和小庆三个人忙著满头大汗,下菜单,上菜,结帐,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来。
看看Will倒好缩在柜台後面看他的小说,我一记头皮敲上去,换得他怒目而视,嘴里骂脏话“shit!”。“少爷,麻烦劳您大驾行不行?没看到我们这都忙得快起火了。门外还有客人在等,帮忙收收桌子就当是救命了。”我把抹布扔给他。
他又骂了一声,说:“3号桌不是空的?让他们进来就好了。”我叹一口气,硬把他拉出柜台,指著靠窗三号桌的方向说:“那张桌子每到周六都会被人预约掉。我知道少爷你是贵人多忘事,不会连这种事情也忘掉了吧。这是你家的店,貌似你呆的时间也比我长。”在背後推他一把,Will一脸不情愿地帮小庆收桌子去了。
 
“啧啧,还就小北你能治住这臭小子,哪天教教阿姨。”小阿姨不知什麽时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站在我身後,刚想和她说话,D姐在那里大喊9号桌结帐,忙应了一声,迅速跑过去。
接近十点人才少了下来,我才有空趴到柜台边歇一歇。小阿姨递过来一杯可乐说:“累了?早说过不要你到店里来帮忙。”我笑著冲她摇摇头,还是忙点好,有空下来的时间都不知道要怎麽过,不想回忆。小阿姨揉揉我的头发,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想。。。那个人了?”我一愣,然後坚决地摇头。“那想家了?”我不吱声,低头喝可乐,只听见她轻轻的叹息声。
门铃响了一声,我抓起菜单准备迎上去。那人直接走到三号桌坐下,脱了黑色的风衣挂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了上去:“对不起先生,这张桌子有人预约了。”他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我,随即笑了:“新来的吗?”完全迷糊掉了,他是那个预约的人吗?
正在踌躇当中,小阿姨迎了上来,边笑边说:“这两三个月不见,越发帅喽,周大律师。”那人站起来给小阿姨一个拥抱,说:“事务所有些事情,还麻烦燕姐每个礼拜帮我留位子,真是很不好意思。”小阿姨笑著捶了他一下,见他眼睛看向我,忙把我拉过来,介绍说:“这是我外甥小北,来美国不到两个月,在店里帮忙的。小北,这是周正,周大律师,Harvard高材生哦。”那个叫做周正的人笑的一脸温暖,向我伸出右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和他的笑容一样散发著温暖的气息。
似乎周正每次来店里都是小阿姨亲自下厨,她匆匆说了两句就回到厨房忙活去了。我泡了杯茶给周正,他笑著说声谢谢,用双手把茶杯接过去,夹在两手手心慢慢地来回搓摩,转头看窗外。只觉得心脏一下子被击中,整个人僵在那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周正转过头来:“你。。。”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我伸手一摸才发现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仓惶地逃出後门,四肢无力地靠在後巷的墙上。那个动作,和他一模一样。仿佛看见在那间充满回忆的小屋里,严炎笑著用双手接过我递上去的杯子,也是那样来回搓著说小北泡的茶不但暖手而且暖心哦。为什麽?为什麽都逃那麽远了还不放过我?你这个混蛋,没事记那麽清楚做什麽?做什麽啊!“混蛋。。。。。。”身子顺著墙慢慢滑下去终於坐倒在地上,眼前模糊一片,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出来,“混蛋,洛北你这个混。。。”不停地捶墙,手好痛,真的好痛。。。
突然肩头有一只温暖的手把我拉起来,是周正。我用他递过来的手帕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刚才我。。。”“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最好要大声,不然很伤这里,”他用手比了比心脏的位置,脸上挂著淡淡的微笑,“这是很切身的体会,伤心的时候就要哭出来。”他突然做了个鬼脸说:“当然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不然被人看见一个大男人掉眼泪就很没面子了。所以,”他上前一步把我圈进怀里:“现在你可以在这里哭。”
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怀里哭得如此歇斯底里,仿佛要把忍了好几个月的份统统都补回来。然而这个怀抱虽然温暖却已经不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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