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姐姐就知道,不用给女的传宗接代,女的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工具只要发挥了功能,随便折到那里去,如果她成不了什么门什么氏,她就屎都不是,她不但会断子绝孙,亦会考前无宗,仿佛从未存在过。
顾承泽把饺子置于案前,在老者浑浊眼光的注视下,跪倒在双亲的名字前,半天没起来。
生命的延续还是生命,但生命的意义并不只是延续。
姐姐和父母也许不在这里,但一定会一起,护着自己。
第 5 章
第五封: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大计算器,意识在前面创造了这个世界,那我的出现是为了什么样的剧情需要呢?想多点就知道哪有什么命运,一切都是结果,可再想多点,顺着结果想起因,才发现哪有什么因果,一切都是命运。身体碰到的,意识没接住的,或意识碰到的,身体却完成不了的,就组成了纠结。
我曾经掉进过思想的深渊,被各种矛盾折磨不堪,等我终于从矛盾中解脱出来,对生命的唯剩下了敬畏与珍惜。我们曾于年少时在求知楼前撕下四季青透明的表皮观看排列的细胞,在思真楼的化学教室摆错角度炸掉N根试管,在囊萤楼前的花园用手指腰斩蚂蚁看它苦苦挣扎,在映雪楼前及膝的各色石竹丛里,和你苦等半个夜晚绑着衣角等着流星许愿。
那时我是一无所知的孩子,每一天都坦荡的接受着宇宙的馈赠,记忆中的很多时刻堪称神圣,后来的我仍然一无所知,仿佛“成人”是一种绝症,不但找不到“所欲为何”的解药,并因为依然拥有“孩子”般的内心而深感耻辱,它比年少时更加敏感且更不易痊愈。
唯一解脱出来的办法,是对每一个生命敬畏与珍惜,至少这是一个老实的态度,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受造之物的脆弱,我观物一如物观我,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主创之灵的博爱,生活之中处处是答案,我想起那只被我腰斩的蚂蚁,我就是那只蚂蚁,我想起它的挣扎,一如我的挣扎。
时至今日,才稍稍有勇气承认,敏感比不敏感要美好,敏感也是一笔财富,被过分开发过的感官才能让你比别人悟的透一点,远一点,让你在所谓的‘常态’里浪费的时间少一点。有时候被生活的‘常态’搞得不胜其烦,只好自己动手给你写信,写点生活之外。
星南,我来到B 城了,还是想离你近一点,初到这里,四月里的二月兰,给B城铺了层紫毯,仿佛看见那见不得光的吸血鬼躺在上面,被阳光照的晶晶闪闪,我顶着张平凡的脸坐在公交车上,希望紫外线能透过窗玻璃,给我晒出些缱绻的斑,这样才恣意又安全,这里无一人识得我,不用再终日担心性情爬了满脸,从眉间,嘴角,紧绷的下颌线,不用再担心这张脸会跟世界相处不善,不用提着一口气,不用挺直腰和背板,任自己姿态不佳地蜷缩在座位上面,我还是会莫名其妙爱上很多陌生人,或许是路边边走路边讲电话的少年,皮肤白到发光,样子天真张扬;或许是恰巧停在车窗旁瘦削的自行车骑者,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眼,却是那样好看的一双眼;或许是站在我身旁一个多小时的乘客,他没玩手机,和我透过车窗看同一边的二月兰,身上的味道蜜一样甜,似是我后世的情人知道我寂寞难遣,特意预支我一个多小时深刻的迷恋。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关系的综合,按这个标准,不爱社交不爱□□的我应该属于半残,于这个社会而言我的属性和动物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动物般可爱,好看管,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份十分适合我,说起来还颇有几分浪漫性质的工作,电影放映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