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姐姐 作者:赵骊骃【完结】(19)

2020-01-02  作者|标签:赵骊骃


  真正的放映室并不似电影中那样浪漫,一排排机器热气散发个不停,满屏精确到秒以下的数字走个不停,粗地似巨龙般的管道轰隆隆响个不停,逼仄的墙体上还不时反光若倏忽而过的鬼影。
  而这些,并不是导致我成为影城有史以来首个女放映员的第一因,第一因应该是动辄十天半月的不见天日与长时持续十二个点的孤寂。可这工作却出乎地适合我,我的工作室有上百平方米,不管是终日坐在监控屏前,还是TMS出故障时跑的像狗一样,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足迹;我根本用不着说话,最多在巡厅人员发现最后一排又有活春宫的时候,说一声“收到”,然后善解人意地关上场灯;影城年均客流几千万,可我无需与其中任何一人打交道;每天轮番上映的影片几十场,可众生的百态,众生的可爱,都透过一柱七彩的光束,演绎在一个个人头般大小的窗口之外。
  只是这份工作终究只是份夕阳行业,也许不超十年,就会全面被远程运营系统代替,那时候,这百十来平方米,再也无需要一个人,看着人们一次次进场,又一次次散场,在窗口之后过度品尝孤寂,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人长久地扃曲于“斗室”之间,早晚会疯狂,可是,会不会有一种生物,根本不需要太阳。
  导完第二天需要的片,每每已是深夜,一次次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深刻的了解了,黑暗才是地球的常态,连此刻的月光都是借的。
  睁开眼睛的时光只有短短几十年,闭上眼睛后的黑暗才预示着永久,久过放映室的蟑螂,久过不知什么时候爆炸的太阳。
  回到所谓的家,其实是另一处十几平方米的“斗室”,修不好的马桶,水槽漏了,浮标滑了,便圈裂了,我虽然能修也及不上人家能坏啊;漏不完的雨,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总他妈要多备几个桶,然后就可以置榻于中,听雨漏南北,雨漏西东;连衣柜书柜都是一次性的牛津布,可这是我在B城,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藏身之处。
  曾考虑过要不要养一只酷酷的相看两厌的猫猫,可对于我这种不需要太阳的生物,猫跟着我搞不好要生藓,只好作罢了。
  除了往返于两个斗室之间,唯一的消遣就是在影院窝着看免费的电影,做了放映员之后,人们的脑勺子看的太多,偶尔会思念人们的眼睛,在观影过程中,最有意思的是人的眼睛,特别亮,因为同一个段子笑起来的样子也会傻一些,像小孩子。
  中学时候我们一起看的很多小说也被改编成了电影,每一次都满怀期待,只是大部分时候结果并不尽人意,在一定的时代背景和大趋势下,很多人只能选择畏惧,也许还要畏惧很长时间,我尽量避免自己因为反对某种主义而站入另一个主义阵地,但我还是能理解那些一边说着“这什么呀!”一边离场的人,他们曾经被惊艳过,满足过,他们花钱打算重温他们的情结,坐在椅子上等着被重新触动,却只看到了畏惧与言不由衷。
  为了适应这个无比圈钱的大屏幕,即使是自己人,下手也狠,于是,小说的优势在故事被具象化的过程中‘完美’地显现了出来。其实,即使原封不动,最完美的意象也永远只存在于各人的脑海之中。这也就解释了昨日上映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毁誉参半,只不过是又一次‘幻象的破灭’,黛西这个‘幻象中的幻象’亦十分醒脑,很多时候执念中的斯人若彩虹,其斯人只是表面似彩虹,十分美丽,内里只是一口气,曰‘屁’;很多执念中的白月光,像月亮一样,把光拿掉,只剩荒凉黯然,坑坑洼洼的一脸。毕竟真爱这回事儿和上帝一样,人人都想要,人人都不知道有没有。越信真爱的人越无所适从,鱼儿咬了钩,只能被拖着走,越相信是你就越孤单,越不知道,如何走近你的身边。我亦开始反思自己来到B城的初衷,听闻你已打算出国留学,以后在这城中,我恐怕连一束绿光都无处可寻了。若将你的人生比作一部影片,我至多出现于无人问津的未删减版。
  还要不要追随你?昨天看完电影,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想这个问题,遇到一个像是失恋了的姑娘,大半夜不回家,坐在大使馆外的核桃树下,哭声大的把使馆外站岗的兵哥哥都惊动了。
  心脏因为去爱人才这么的有力量。
  心脏有力量的人也许需要些时间,心脏没有力量的人,需要的可太多了,所以才会在早上八点的太阳下,看着光彩照人的女郎,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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