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五)【完结】(35)

2019-02-0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唉,阿爷是个靠不住的,无论他的反应如何,都可哄一哄便过去了。但长兄李欣却是生x_ing谨慎多虑,定然不会轻易接受这等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他心目中,也一向隐隐有些“长兄如父”之感,兄长的态度对他而言同样至关重要。而且,他并没有信心能够左右长兄的想法。
  或许,至少在目前这种紧要的时刻,只能暂且隐瞒他?免得若是闹出什么风波来,反倒影响了他们的计划,给了安兴长公主可趁之机。横竖他即将娶妻,日后有王妃替他出面周旋,至少也能瞒上一段时日。待到兄长转任刺史之后,便要出京上任,又可安生几年了。那时候应该已经平定了逆王,一切已成定局,或许也能寻出更合适的时机坦白。
  正当他左思右想之时,便有侍卫前来禀报,两位大王与王妃殿下的车驾即将到了。他立即下车迎了过去,透过风雪隐约可见几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而来。当濮王殿下特制的宽大马车行至跟前时,他立即翻身而上,进入了车中。
  尚未完全跽坐下来,不等他抬首行礼,便有一条肥壮无比的臂膀揽了过来,将他搂入怀中。时隔多年,新安郡王再度享受到了几乎被阿爷浑身的r_ou_掩埋的待遇,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喘了几口气:“阿爷……阿爷似乎……似乎瘦了些许。”
  濮王殿下双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教养你侄儿可不容易!你阿兄成天忙碌公务,阿嫂又顾不过来,我也只得勉为其难教一教他了。只是这小家伙顽皮得很,总不愿静下来,不是爬便是走……”看似抱怨,实则炫耀,脸上带着浓浓的得意之状,仿佛真多了几分作为祖父的慈爱之态。
  “……大郎还小呢。”其实他并未瞧清楚,只是凭着感觉提起罢了,想不到阿爷居然当真瘦了?李徽立即定睛一瞧,与记忆中的圆滚滚的身形相比较——似乎、或许、大概、当真瘦了些许?从滚圆变成了近似于j-i子的形状?
  这厢濮王殿下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孙儿,另一厢新安郡王心中却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兄长来。为了约束自家阿爷,不让他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挑拨,想方设法给他寻了一份教养孙儿的差使,竟然真让他寻着了乐趣。若是阿爷从此便只待在家中含饴弄孙,张口闭口皆是孙儿,日后濮王府又何愁会惹上那些心思诡秘之辈呢?
  “他的生辰正好在你的婚期之后,待过了年,虚岁也三岁了。”濮王殿下踌躇满志,浑然忘了孙儿即使虚岁三岁也不改周岁方一岁,正在咿呀学语的事实,“三岁应当可适当开蒙了,我可得好生教他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免得与你似的,学得迟了便什么都学不会,生生成了个不学无术的莽汉。”
  “阿爷这话可不对。”车帘再度掀起,嗣濮王殿下李欣勾着唇角进来了,目光在阿弟身上转了转,温和至极。多年过去,他也不过是在唇上蓄了短髭罢了,依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俊美出众。“三郎年纪轻轻便兼任宗正少卿与司农少卿,可比孩儿出息多了。”
  少卿,乃九卿之佐,位列正四品上,同六部侍郎;三府少尹,乃府尹之佐,位列从四品下。仅仅只看品阶便差了三级,而京官比之外官又增三级,相差更甚。即使李欣这一回有机会调任京官,若非圣人格外看重,恐怕尚且不可能升为九寺少卿呢。
  “倒也是。”濮王殿下端详着幼子,用肥厚的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背,感慨道,“不声不响的,便得了圣人的赏识。也许你这样的x_ing子,才是圣人最为喜爱的。”说罢,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仔细论起来,你们这群堂兄弟中,数你最有出息了!我也算是与有荣焉!!”
  “……不过是近水楼台,所以得了叔父的照拂罢了。”李徽摇了摇首,又不免提醒,“阿爷若是进宫觐见,可不能这般自夸。齐王与蜀王不成器,三皇子夭折,四皇子年幼,叔父心中正难受呢。”
  濮王殿下思索片刻,笑眯眯地答应下来,眉飞色舞道:“就算我不夸耀,谁不知道我有两个好儿子?”也不知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竟是嘿嘿笑了起来,又道:“日后,我的孙儿必然也是养得最好的!!教他们都羡慕去罢!”
  李欣与李徽对视一眼,一时无言。或许,不提儿子只提孙儿,圣人心中能好受些?
  待回到濮王府之后,洗去旅途劳顿,一家人才在阎氏所居的正院内堂见面。
  李徽一手搂着侄女寿娘,一手抱着侄儿李峤,笑得格外开怀。两个小家伙对叔父也十分亲热,李峤更是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看得阎氏与周氏都觉得格外稀奇。李泰试图将孙儿唤回来,结果小家伙却对他不理不睬,令他颇为怅然。
  “大郎与玄祺投缘,也是觉得从未见过面的叔父很稀奇呢。哪个孩子幼时不是如此呢?阿郎也莫要觉得委屈,只要日后多陪一陪大郎,他自然会与你这位祖父好生亲近。”阎氏宽慰道,又笑着望向周氏,“而且,再过几个月,佑娘说不得又会给咱们添一个孙儿了。”
  周氏两腮微红,垂下首,轻轻地抚了抚腹部。李欣亦是有些惊喜,不掩关怀之意地望着她。他们成婚数年之后,才接连有了两个孩子,子嗣缘分来得格外晚,亦是格外珍惜。
  李泰一怔,笑着连呼几声好。不过,他依旧不忘将李峤从李徽怀里拎出来,不轻不重地拍着小家伙:“你这个喜新厌旧的……”
  小家伙自然听不懂,伸着肥肥的手臂探向李徽,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令李徽心中格外触动——莫非,小家伙也是从前世回来的?然而,那独属于婴孩的懵懂眼神,却并非一个成人能佯装出来的。也许,他们确实只是有缘罢?
  寿娘见祖父神情微变,立刻很知机地扑入了他怀中,枕在他软绵绵的肚腹上:“儿可想祖父了!每天都想!每时每刻都想!”小嘴儿就像是抹了蜜似的,甜得很。
  濮王殿下顿时感动不已,深觉自己以前有些忽略了孙女,也并未亲自教养于她。他立即吩咐人将自己珍藏的笔墨纸砚取一套来,赠给孙女:“日后便跟着我学琴棋书画,如何?”
  寿娘沉思片刻,嫩生生地问:“儿如今都与婉娘一同在宫中,跟着尚宫们学呢。祖父若是要教儿,能不能一并教婉娘?儿不想与婉娘分开。”
  “无妨,那便让婉娘来咱们王府便是。”濮王殿下立即许诺,“她成日待在宫中也闷着,倒不如外出多走一走……对了,不如咱们改天去你叔父的郡王府住一段时日?隔壁便是悦娘的公主府,婉娘住着也合适……”
  见他开怀许多,李徽又悄悄地将侄儿抱了回来。叔侄两个藏在李欣身后,再度顽耍起来。李欣勾起嘴角,替他们遮住身形。然而,下一刻,当他的目光落在明显有些“多余”的人身上时,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这分明是接风洗尘的家宴,在座的都是濮王府之人——某个外姓之人来凑什么热闹?就算是再亲密的知交好友,也应当知道何时该回避罢?
  坐在他不远处的王补阙王子献仿佛发觉了他端详的目光,朝着他微微一笑,接着便自然而然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九连环,送给了李峤。对于陌生人,李峤似是有些羞涩,不由得往自家叔父的怀中缩了缩。不过,在李徽的鼓励下,片刻之后,他便唤了一声“叔父”,拿着九连环自在地顽耍起来。
  嗣濮王殿下眯起眼,觉得眼前这种情景十分眼熟——同时也格外奇异。
  
  第275章 入宫面圣
  
  饶是嗣濮王殿下再如何觉得王子献“多余”,也抵不住家人们都只当他的存在无比寻常。分明是自家的宴席,多了个熟悉的外姓人,却没有任何人生出半分疑惑来,仿佛他合该便是濮王府的人似的——
  濮王殿下觉得他才华出众,说起话来也比两个儿子更得趣些;濮王妃殿下或许早已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看待,言谈之间很是随和;嗣濮王妃殿下许是早已见惯了这位年轻人,待他亦是一如往常。就连寿娘与李峤姊弟二人亦是毫不怕生,更不必提举手投足间皆是亲近之意的李徽了。
  见状,李欣甚至有些怀疑:莫非是他多想了?家人们都觉得毫无异样,偏偏他却觉得处处都令人禁不住生疑?
  从前他便认为这王子献心思极深,杀人见血毫不变色,可见是极难相与之辈。他与自家阿弟相交,必定是阿弟吃亏,说不得被蒙骗了还依然一无所觉。如今仔细瞧来,二人互为臂助,于仕途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两人年纪轻轻便得了圣人的青眼相看,确实也颇为不容易。无论是宗室或是寻常世族子弟,都未有如他们这般升迁得极快的先例。
  只是,不知为何,他依旧不喜此人。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眼缘罢?总有些人确实是天纵英才,品x_ing出众,却偏偏与他x_ing情不合,见之便忍不住拧紧眉来。
  一场家宴,虽不能极尽奢华,却是温情脉脉。久未见面的家人们并未谨守规矩,小酌了几杯之后,便说起了分别这几年的趣事。尽管皆是金枝玉叶,但当年为了避开风雨而选择分居长安与洛阳,自然亦是遍尝了酸甜苦辣。不过,如今那些苦涩无奈的过去已经不必提起,只须分享甜如蜜的时刻便足够了。
  醉眼朦胧的濮王殿下倏然叹道:“当年听闻阿娘重病,奉召从均州返京的时候……心里着实忐忑难安,也从未想过后来能留在长安……原以为留在长安便是万事皆好,却不想还藏着这么些不轨之人,险些就着了他们的道。曾经魂牵梦萦的长安,到底也不过如此罢了。”
  说着,他趴在食案上呜咽起来:“过了这么些年,我也总算是明白了,我们都不适合……只有五郎最适合……偏偏当时鬼迷了心窍,总觉得同样都是爷娘的儿子,我分明也不差着什么,为何不能争上一争?说不得只要争得过,便属于我了呢?如今想来,若是那时候不争……”
  阎氏眼眸微微s-hi润,想起了那段惊惧而又惶惑的旅途,想起了那个她失去的孩儿。周氏立即轻轻推了推寿娘,使眼色让她依偎在祖母身边,无声地宽慰着她。
  李欣的目光亦有些悠远,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当时许多人私下里都道他运道不错,竟因得帝后喜爱而得以留在长安,不必随着父母远赴均州那等偏僻之地。然而谁又能想到,他的处境已是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须得极尽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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