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五)【完结】(36)

2019-02-0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当年夺嫡的时候,李徽尚未出世,感触自然远远不如他们深刻。他只是觉得意外,自家阿爷终于想通了。阿爷并非不聪慧,只是确实被祖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而且有些任x_ing妄为罢了。他这样的x_ing情,只适合成为闲王,否则不知不觉间便会将自己陷入朝堂争斗之中。如今才想明白也并不算晚,至少濮王府往后能够安生些了。
  吃醉酒的濮王殿下又哭又笑,险些将自个儿的食案给压得散了架。阎氏淡定地命仆从将他抬回正房歇息,又让李欣与周氏也早些休憩。毕竟,明日他们还须得入宫面圣,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李欣牵着寿娘往东路正院而去时,倏然回首,便见李徽与王子献比肩朝西路正院行去。过去他曾经见过许多回王子献在濮王府留宿的场景,据说他们二人甚至时常抵足同眠,按理说他应当并不觉得意外才是。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依稀觉得,似乎有何处变得并不一样了。
  那是极为细微的变化,他暂时未能发觉,却不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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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李徽与王子献入宫参加常朝。近来因大理寺接二连三寻出不少附逆之臣,常朝的气氛一直格外热烈。言官们私下搜集了不少消息,成日弹劾参奏,仿佛燃起了久违的热情。圣人态度微妙,既未训斥也并未轻信,很有些默许他们继续的意思。就连他身边的王补阙亦是始终保持沉默,并不多言多语。
  于是,御史台众人越发勤奋努力,恨不得将涉案官员都寻出来弹劾一遍。一时间,许多曾与这些附逆之辈来往的臣子亦是人人自危。若是只被御史寻了不轻不重的过错还算好的,牵连进谋逆大案之中便无疑是彻底断绝了仕途前程。为了自家着想,许多人十分主动地提供出各种线索,倒也确实令三司查案有了些进展。
  常朝之后,圣人将重臣们挥退了,便听殿中少监禀报道:“濮王殿下与嗣濮王殿下觐见!”
  “这么些年不见,可不能让三兄多等,赶紧替朕将他们迎进来罢。说来,朕倒是忘了问,玄祺,你阿爷气色可好?”圣人笑道,“原该让他们早些归京,只是河南府尹暂时寻不着能接替伯悦的人选,这才拖了一段时日。一路风雪,也是难为他们了。”
  李徽正待要答话,便听一串中气十足的笑声传来:“圣人为何不直接问臣?在马车里坐了这么些天,冷倒是不觉得,只是待得难受而已。”
  御前众臣无不闻声望去,就见一只形如巨大j-i子的r_ou_球滚将进来,肥厚的掌中还提着个晃着胳膊腿脚的婴孩。京中无人不知濮王殿下身形肥壮,肖似其舅吴国公秦安。不过,便是吴国公在家中休养了一段时日,也远远不及“旅途劳顿”的濮王殿下这般圆润。
  “三兄的气色果然不错,看来洛阳是个养人的好去处。若是政务不繁忙,朕也该去洛阳待一段时日才是。”圣人笑着起身相迎,看起来兄弟之情煞是浓厚。而濮王殿下试着给他行礼,腰却始终弯不下去,反倒险些让自己滚倒在地。
  圣人眉头微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兄弟之间不必虚礼。”他倒是有心想受礼,不过,极有可能礼还未受着,就会被撞将出去罢。每到这时候,他便难免佩服当年阿爷居然能受得住这位兄长的“r-u燕投林”。若换了是他,恐怕身子骨都要撞散了。
  濮王殿下依然坚持着行了礼,这才将爱孙提到跟前:“大郎,给圣人行礼问安。”
  李峤年纪幼小,说不出“叔祖父”这样复杂的称呼,便只是囫囵着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若是没有人相扶,作为一个尚且走不稳当的婴孩,他行着礼倒下去亦在情理之中。不过,倒下去之后并不哭泣,而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却是极为难得了。
  “好孩子。”圣人含笑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姿势有些笨拙,瞧上去却格外温情。
  “圣人有所不知,大郎可是臣一手教出来的……”濮王殿下到底忍不住,满面喜色地夸耀起了小家伙的聪慧机灵,顺带也夸一夸自己教养有方,俨然便以负责而又慈爱的祖父自居了。迟来一步的嗣濮王殿下只来得及行礼问安,根本无法打断他,只得默默地退到一旁。
  圣人抱着李峤,倏然想起了夭折的三皇子。两个孩子都是去岁腊月出生,前后仅仅只差几日罢了。然而,如今,一个却因宫中y-in私而无辜受害,另一个则无忧无虑地长大了。若是他的三郎还在,想必也能连声唤他“阿爷”了罢。想到此,他眼中难免升起了些许郁郁之色……
  因着圣人对李峤格外亲善,亦似是起了与濮王殿下叙一叙别离的兴致,便挥退了大半御前之臣。便是李欣与李徽兄弟两个,也被他遣去了安仁殿:“梓童许久不见伯悦,一直也念着你呢。大郎与朕有眼缘,暂且便待在两仪殿罢。”
  李欣并不担忧儿子,只担心自家这个不靠谱的阿爷。万一他说错了话,若没有他们兄弟俩在旁边转圜,多年来的谨慎小心岂不是毁之一旦?说到底,虽然昨夜李泰似乎已有懊悔之意,他却依然不放心。毕竟,某些人的习惯是数十年之间养成的,绝不可能一朝一夕便发生什么变化。
  李徽则只是遥遥望了王子献一眼,确定他依然留在殿中之后,便彻底放了心。待到兄弟二人离开两仪殿,见自家兄长眉头紧锁,他便禁不住宽慰道:“阿兄尽管安心,子献尚在殿中,不会让任何人曲解阿爷的语中之意。”
  “你与王子献……”李欣顿了顿,方接道,“这些年来似是暗中推动了不少事?”他虽不在长安,但兄弟二人时常通信,彼此之间毫无隐瞒。故而,对于阿弟这些年来的经历,他几乎是了如指掌。不过,他的直觉却始终暗示他,其中尚许多不明之处,等待着他发现、查问。
  “阿兄也知晓,我们的力量依旧微薄得很,只能尽力而为。”李徽笑了起来,眉目间流露出强烈的自信,“这些时日阿兄在旅途之中,所以不曾特地写信告知——最近叔父正考验我们呢。再过几日,阿兄或许便能见到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暂时不必。阿兄且看着便是。”
  李欣端详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也弯起了唇角。四年不见,玄祺历经磨砺,果然能够独当一面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孤零零地被他们抛在长安的少年郎……似乎也不需要兄长替他忧心忡忡了。
  想到此,嗣濮王殿下既觉得欣慰,又颇感复杂。
  
  第276章 将计就计
  
  当濮王府兄弟二人往安仁殿行去时,言笑晏晏的模样落入了许多人眼中。绝大多数侍卫以及宫人自然觉得如此情景实在难得,毕竟遍数皇室兄弟甚至于世家大族之中,也少有像这般兄友弟恭的。其中也免不了混杂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目光。毕竟,濮王府一脉归京对于某些有心人而言,无异于天赐良机。
  谈兴正浓的时候,两兄弟在安仁殿附近遇见了正要离开的裴婕妤。彼此远远颔首致意之后,便转身离去。入宫不过三载的裴婕妤从未见过李欣,不免询问周围的宫女,新安郡王身旁那位究竟是何人。宫女们答话的时候,其中之一作不经意状侧首回望,眼波婉转,红唇轻咬,煞是动人。
  若单论容貌,此女也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便是在宫女之中也算不得出众。但仅仅只是一回眸,却平白令她多了几分娇媚之感,让人不自禁地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意动起来。不仅如此,她仿佛连抬眉的细微神色,都能勾得旁人恍然出神。
  李欣微微眯起眼:“你甚么时候招惹了这种不知轻重的轻浮女子?”太极宫中所有的宫女皆是帝后的奴婢,亦算是圣人后宅的女人。便是瞧中了某个宫女,也该由圣人或皇后殿下赏赐,绝不可私相授受。否则必定会授敌以柄,甚至极可能被栽赃陷害秽乱宫廷之类意味着品x_ing极度败坏的大罪,一世难以翻身。
  “我来往宫中这么些年,也是首次遇到如此大胆妄为的女子。”李徽注视着那位羞红了香腮袅袅远去的宫女,玩味一笑,“而且,这并非第一次。或许她觉得,像我这种尚未成婚的年轻郎君,轻而易举便会被美色所迷罢?”
  “她显然是受过精心调教的,不比得寻常女子,自然很是自负。不过,如此拙劣的美人计,可真不像是那一位所为。”李欣轻哼了一声,“当然,你也不可太过自负。若是将计就计,反倒被她陷害成功,那便因小而失大了。堂堂郡王,便是心里再急切,也不必因此将自己给折进去。”
  “美人计或许只是这些宫婢的自作主张罢了。当然,那一位也从来不曾高看我一分。”李徽勾起唇角,“阿兄尽管放心,就算我等得,她们也等不得了。方才我的反应,很像是心有所动的模样罢?想必也就是这两天,她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出来了——或借着引诱胁迫我,或干脆利落地除去我,总会闹出什么事来。”
  “……”李欣倏然发现,自家阿弟的行事风格并不像自己那般谨慎。抑或,他真正信任杜皇后与长宁公主,故而在太极宫中行事亦不会太过顾忌。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毕竟太极宫并非濮王府。但与杜皇后、长宁公主亲如家人亦是极为难得之事,若是心生怀疑反倒容易落了下乘,这份情谊必定也不会长久。
  安仁殿中,杜皇后正与阎氏、周氏叙旧,见了李欣之后也颇为感慨。趁着他们谈笑风生,临川长公主与清河长公主也陆续过来了,李徽便轻声将方才遇见之事告知了长宁公主:“这几日须得向叔母借一名尚宫以及几位宫人远远跟着我,以防到时候无人为我证实清白。宫中那些小手段防不胜防,我还是小心些为上。”
  长宁公主禁不住掩口笑了起来:“左右也不过是陷害与翻供之类的伎俩罢了。阿兄放心,她们只要敢信口雌黄,阿娘与我绝不会轻饶。说起来,这些天她们看似‘战果斐然’,也该联系宫外了。只要将暗线都像牵葫芦似的挖出来,咱们便可占据主动。”除去被迫接受“美人计”的李徽之外,安仁殿也有意传出了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只要这些暗线一有动静,一切便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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