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X纯阳]过荒城 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完结】(10)

2019-06-14  作者|标签: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

阿由抬起眼睛看看他,又低下头,双手的指头纠结地缠作一块,末了他没有声音地点了点头。樊真松了口气,却恰听得门外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音,力道刻意放得轻了,似是担心屋内还有人歇息着。

阿由乖巧地跳下他的膝头去开门,门外立着的人果然是华清远。

也不知怎的,看到华清远的那一刻,樊真的心骤然一跳,华清远并没有看他,只是俯下身去抚摸阿由的发顶,纯阳子分明只与他不见几个时辰,装束打扮甚至还是那样利落干净。却不自主令人觉得奇怪,樊真被心底这股别扭感觉弄得不大自在,只试探地唤了一句:“清远?”

华清远没有回答他,倒像是没听见似的,与阿由说话的温柔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丹青姐在收拾东西呢,想让你跟着她帮帮忙,你去看一看罢。我同你阿真哥哥说一会话,”华清远又看看天色,道:“快下雨了,当心些,带把伞罢。”

看着阿由抱着伞出了门,华清远反身将门关上,手掌一直搁置在门闩上,昨日的所见所闻带着彻夜辗转的不安涌上喉头,可他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他的心下虽说多少有一两分明白,但也无法不顾及樊真的所思所想而将事情挑明来问,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按下去了。

他转身,手指下意识地捻住了腰间的道符,习惯x_ing地慢慢捋动着,他只开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看这几日是要变天了。”

“春雨势小,想来还是尽快,这两日便走了罢。”樊真答道,目光又在华清远面上顿了一下,方终于觉出他的不同来,往日里一见到樊真,华清远总不由自主地笑着,可是现如今他并没有笑,唇角薄薄的一线,辨不出悲喜地轻轻抿着。

然而却连纯阳都不自知似的,华清远走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案上一扫,镇纸下压着的一角碎纸,白得夺目。

华清远到现在还不确定,不确定莫丹青同他说的那番话,也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事物究竟来源何处,或许这只是平凡的鸿雁相递,或许只是哪个昔年旧友。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终究变成积郁在心腔里的一忱烦躁不安,他想干干脆脆地问,可是却知道目前的人于他之重,他明白樊真不喜欢旧事受到窥探的感觉,事到如今,他还在顾及着万花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似是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樊真开口问道。

华清远站在他的旁侧,目光却不知往哪儿放,听得这句话,纯阳子倒是转眼来看他,眼中半分不知所措晦暗地一闪,樊真只当他忧心接下来的行程,便安慰地探手去抓华清远的腕子,那手腕一动,似乎是要挣,最后又顺从地由他握着了。

华清远沉默低头,看着樊真的面目,还是一样的,那眼中深不见底的漆黑,还是一样的。这只会令他更加心烦,他眨一眨眼,道:“我在想你。”这话脱口而出,倒没有往日里黏黏糊糊着说好听的情话时的柔软,反而带着肃然认真的意思。

可是华清远没给樊真辨认话中意思的机会,他不见樊真还好,只一见到,心里顿然乱乱糟糟一团麻,他太需要实际的行举来确认樊真还待在他的身边,这样的占有欲望令他觉得羞臊丢脸,这倒像是个成天不安惴惴着的小姑娘,在担心情人另有所属一般。

可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他低下身,额头抵在樊真眉间,有些凉,但很快便能感觉到温热。樊真的呼吸一滞,气息又暖暖融融地扑到他的面上,不知缘何,华清远的鼻尖有些发酸,这与他所想象的感觉全然不同,他既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冷淡置气,也没有出口质询。只是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拥住樊真。像是在拥抱一缕随时会消散的轻烟。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樊真愣了一会儿,终究觉察了华清远的不寻常,他的双手还放在膝上,并没有回应那个轻柔得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拥抱。

华清远像是想了一阵,才道:“阿真,我们认识多久了?”

“至德元年的年关,在广武城。快有两年了罢。”

天边的雷愈来愈响,青白色的闪电如同扭曲的蛇信在空中狰狞一亮,虽说在白日,天色却晦暗得仿佛晚间。几声石破天惊的响雷仿佛击中了田野枯木,发出一连串劈裂的巨响,听得令人不禁齿楚战栗。

华清远一言不发地直起身,看着窗外愈加浓密的黑云,心中的不安更添一分,雨云在天际聚成一道深浅不一的涡旋,如同一张幽黑深邃的兽口,他嗅见一股泥壤木石的腥气,这是要落雨的兆头。

周遭一片沉寂,华清远只能听见自己心腔中空荡荡的回响,一下接着一下,简直要令人喘不过气来。

“砰——!”

华清远蹙起眉头,被这声音惊得气息一滞。不远处似乎传来什么物事倾颓的巨响,像是什么极重的东西跌落在地,他疑心是医署里出了事情,还未等他转眼对樊真说这件事,只听得又一声和着惊雷的巨响,外头传来惊声尖叫。

萦绕在他脑海中那些个如同云絮般挥之不去的不安念头,忽都成倍地放大起来,他赶忙夺门而出,甚至没有再回头看看万花。

明明是暗沉如夜的天色,紧闭的大门之外却隐隐约约渗着明灭不止的光焰,华清远顿住了,他嗅到火炬燃烧时呛鼻的烟气,手立时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愈加密集的雷声之间传来一阵又一阵令人牙根发酸的金铁铮鸣,那泼天巨响又似抵着门页一般,狂躁凶戾地怒吼起来,华清远后退一步,只觉那木门不能够支撑再久,他左右不知是否要将门闩打开,门外大约是盗匪之类,挑了个山雨欲来、掩人耳目的时候,想要到此洗劫一番。

医署中的人本就少,多还是些粗于武学的医者,一路上华清远早便令他们好生藏着,做好逃跑的准备,此刻这一处地方,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别开。等一会儿。”他前后踯躅不定时,不知何时樊真也赶到他的身后,那支非金非玉的打x_u_e笔按在手里,他似乎在听外头的声响,“约莫十二三人,他们在争斗。” 樊真声音一沉,华清远侧耳细听,果真听见一片嘈杂里交织着高声的呵斥怒骂与几声粗重的呻吟,他听见樊真在他的旁侧冷笑一声,道:“在里头打,别出去。”

华清远应声,腰间长剑铮然出鞘,一声清越通透的剑鸣如同破云而出的电闪,虽说两人的感情总是疑云重重,然而在武学的配合上,却总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抽剑一瞬,便听得远天炸响一枚惊雷,华清远脚下剑影一闪,竟像是幻生飞剑千道,他的衣袂无风自扬,容色一肃,双唇微抿,竟生出一种云外谪仙的光彩来。

纯阳决下的无形气场,他一向使得最好。

樊真伸手攥住门闩,沉实向后倒退一步,踏进了华清远那周生太极的气场中,声音轻微地扬高了:“接好!”

“自然!”华清远的声音穿过满天雷声,竟是有些意气风发的爽快。

他虽不好战,此刻却太需要这样一场默契无间的战斗。他看着樊真骤然抽出顶在门上的木闩,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轰然惊响炸在耳畔,屋外情形顿然一清二楚。

华清远见着外头果真有提刀弄枪十数人,但那一身肮脏胡服,一色深邃眉眼,看来却似军中打扮。华清远的心一凛,来人并非什么盗贼流寇,而是狼牙散兵。

那门猝不及防地一开,y-in影处忽撞出个玄色人影,跌跌撞撞便向两人冲来,华清远眼疾,剑诀一拈,一式五方行尽呼之欲出,却见那人的身形猛然一晃,单膝跪地,哗哗啦啦一阵铠甲落地的脆响,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未等华清远有所反应,门外一众狼牙流兵便大声喊叫着冲进院来。

他哪能再看那受伤的人,手腕一转,那柄不加纹饰的朴素长剑仿若扬起千堆飞雪,滚滚而来的长风近不得他身,在他的周身发出困兽一般的挣扎啸叫。这一式五方行尽的角度极为刁钻,剑气凌云一般锐不可当,只一个弹指,面前疾冲而来的三两散兵,已然步伐一缓,被足下锁筋断骨的剑气阻得难能移动半步。

凌空传来一声轻笑,只见得不知何时樊真早已一记扶摇直上的轻功落在檐头,万花的轻功如同飞燕掠云,极为迅速轻快,靴尖点在错落的瓦片上,竟没有半点声音。只听得那冲在前头的几个蛮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已然扑倒在地,樊真这隔空点x_u_e的手法又精进许多。

华清远步法一转一掠,踩了个梯云纵的先势,衣袂临风,飒然作响。他本想将战局朝后拉,却又看得先前撞进来那人已然气力不支,昏迷在侧。

他方犹豫一瞬,更多胡兵便蜂拥而入,华清远狠然一咬牙,弯腰抓住了那人的一只手臂,冰凉的铁甲上黏黏腻腻,华清远登时摸了一手黏稠的鲜血。他勉力将那人朝后一甩,将那人推进了马厩边上堆压着的Cao垛堆中。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一轻,握着长剑的手被紧紧攥住,他顿然知晓,借着梯云纵的势头,就着身后一簇木石,立时腾跃而起。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只觉得脸侧一阵劲风刮擦而过,削下他一缕鬓发,方见到自己站着的地方一声铿然的金石鸣响,一柄豁了口的战斧火花飞溅。

樊真松开攥在华清远腕子上的手,与华清远配合,从来是他抓住时机破敌制胜,若说纯阳子的一手北冥剑气是绊住猛兽的铁夹陷阱,他的点x_u_e截脉则是最终一箭封喉的精准飞矢。

他甫一落地,脚下便是一地明灭剑影,生太极与破苍穹的气场总落得恰到好处。

他总是不须担心腹背受敌,只因方以一式太y-in拉开距离,身后缓步偷偷摸过来的那胡人便被一招九转归一一并推入人堆中。

他与华清远只两人而已,却将面前那十来人打得连连后退,樊真瞧着那些人多少负伤,已然没有多少力劲再战,想来先前在屋外竟是经历一场艰苦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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