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山河问颜 作者:破阵令/令行景止/沧风醉月(上)【完结】(43)

2019-06-14  作者|标签:破阵令 令行景止 沧风醉月

  李君城方在小屋的另一头坐下,叶问颜就嗅见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

  他警惕道:“有兽类?”

  李君城一愣,随即笑道:“哪有什么兽类,只是先前被叶公子激出的那口黑血的味道罢了。”

  叶问颜却不信他,这血腥味十分新鲜,断然不是体内毒淤的气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叶问颜默了会儿,道:“还在午阳岗时,你左肩的伤处,可处理过了?”

  李君城顿了一下才答道:“自然是处理过了。”

  “泡在水里也未发炎?”

  对方笑道:“若是要发炎,早在掉下崖的那一日也该发了,可叶公子瞧着李某不是好好的么。”

  叶问颜想着果然,这几日他就觉得李君城的动作不大自然,如今看来果然是因为左肩上的伤口影响到他了。

  那伤口是几日前在午阳岗时叶问颜遇见他时所留下的。想到那伤口,叶问颜就觉得自己的脑门有点疼。那日李君城在午阳岗为他所伤,却在他登上紫源崖后,竟也随之出现在了那地方,再之后便是一同坠崖,想来若是有处理伤势,也不过匆匆了事罢了。

  他坠崖伤的是右手,这伤却在左肩,那如此说来便是怎么也不方便处理了。那日坠崖后叶问颜足足昏到了天光大亮,看李君城那时尚在烤衣物之类,想来他在水中亦泡了许久,本就是新伤,还未得好生处理,保不齐日后就得留下什么病症。

  叶问颜不算是好人。至少他知道,在敌人弱势之时打击事半功倍,比如现在的李君城,甚至不用去管,放任着便是了。

  但他却也不算一个十足十的恶人。对面的人救了他好几次,不论是在兰若寺,还是此次坠崖,若对方作壁上观,自己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条命。

  然这般思绪也不过在他脑子里转了转,他便开口道:“李将军莫非日后打算当个独臂将军?”

  李君城投来目光,夜明珠的微弱的光,似乎映照到他眼底,成了一泓泛着幽光的泉。

  叶问颜若是真要伤一个人,定然不会是随随便便下手的,他既然能伤到李君城,那这一击势必要给对方一道重创——就算不是重创,也得影响深远。

  也因此,若是这伤势再不好好处理,怕是李君城的左手真的会因此废了也不一定。

  叶问颜脸上的神色是淡然的,待到对方看了他又看,方才有些不耐烦道:“若是李将军真不打算处理肩上那豁口的话,便当叶某这句话作了耳旁风吧。”

  说着这话,他自己也微恼,向来被别人服侍惯了的人,哪怕没有人服侍也绝没有服侍过别人,要说出这么几句话,确实是不容易。

  对面的李君城似是听出他话里的不耐,只低低笑道:“李某只是不敢麻烦叶公子罢了。”

  “麻烦谈不上,也省得李将军这副身子骨去了黄泉海,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少不得叶某要多费点心思。”

  李君城有些愣,随即又笑了声。

  这话先前他才对他说过,本以为叶问颜不在意,却没想到对方还是记仇,这还没过一个时辰,便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当即便又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叶问颜没有再吱声,又拄了拐杖,揣上了几瓶伤药开了门出去,道:“出来。”

  李君城依言照做,十分配合地随着叶问颜的动作来到了河边坐下。叶问颜瞧着他那副样子,又回身去取了先前做的木盆,将怀中用来擦拭爱剑的锦帕取出来。

  因是伤在左肩,此刻李君城右手又动不得,叶问颜左右看看,还是直接扒了他腰带,然后将左肩那片衣服给掀了开来。这一掀,似乎察觉到了阻滞。叶问颜的手一顿,却还是继续将衣物掀了开来,发现李君城的肩胸处,简单地处理过了。只是那一圈布条绑扎得不紧,伤口边缘依旧渗了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将布条解了,叶问颜面色平静地瞧着那一处伤口。

  那伤口当真险而又险,若是再往下三寸,便是心口位置。那一剑扎扎实实地刺进去,李君城保准没现在这么活蹦乱跳,指不定当时就一命呜呼了,也没有这后来的事便是了。

  叶问颜突然想起,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犹豫,当真往下三寸扎了,自己现下会如何?

  果然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此刻他们坐在火堆旁,叶问颜考虑到因了见不着光亮,没准就将药撒错地儿。那药现在是用一份少一份,容不得多余马虎。

  也因此,李君城借着火光,见着叶问颜望着那伤口似乎在想什么,也开口道:“叶公子可是想的几日前若是准头把握得好些,保不齐就能解决了李某?”

  叶问颜拧了帕子,擦去伤口附近的血渍,又用手舀了水,往李君城伤口上一倾,洗去伤口表面沾染上的污渍。

  冬夜河水冰冷,叶问颜手中的水虽是经过人手的,但依旧寒冷。那水方才浇上他伤口,李君城就似乎后背一紧,叶问颜倒是颇好奇看他,印象中李君城是不怕痛的,这一点从先前给他正骨的时候便看得出来。

  如今不过是冷水对伤口的刺激,他的反应为何就这么大了?

  想是这么想,手上却不停,将伤口洗了洗,又拿锦帕将伤口周围的水也擦了干净,这才从药瓶里倒出了些药,敷到了伤口上。

  他给人包扎伤口的时候,却不同他往日出剑的时候。出剑时他的神色也是这般淡的,只是出手若雷霆,剑气纵横,大开大合。而此刻他手指轻柔稳定,擦拭、换水、上药、包扎……手势依旧如风,却成了江南的春风。

  等到包扎好了,叶问颜瞧着那伤口应是无碍了,又道:“我那一剑,确实是冲着心口位置的,不过被李将军躲了。这刺到的,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骼。叶某受的伤多了,包扎之事倒是在行,但毕竟不是大夫,等我二人从这里出去,李将军还是找个可靠的大夫瞧瞧吧。”

  李君城笑答:“是,在下谨遵叶公子教诲。”

  叶问颜听他这句话语气不似往常疏离,替他把衣服披上了,又将他腰带系好,忽然说起了正事:“说起来,你先前说你看到了一片林海,可有猜测过是何物所致?”

  谈及正事,李君城顿了顿,这才道:“尚未猜出,按理说这一片红林海当算作天地异象。异象既出,说不准是祥福之瑞还是祸患之兆,只是陛下若是知晓,怕是又得掀起一阵不安宁。”

  叶问颜往火堆里投了两根柴,闻言笑了笑,只道:“祥瑞也罢,祸患也罢,但总归是个异象。不若然过几日前去瞧瞧也便是了。”

  闻言,李君城挑眉:“那地儿我瞧着荒无人烟,怕也是凶险,还是等叶公子养好伤了再说吧。”

  叶问颜默了片刻,却也道:“说的在理,叶某先去休息了。”

  李君城有些愣怔。叶问颜和他说话,向来是针锋相对着的,哪怕他同意他的看法,说出口的话,也让人觉得是在和他唱反调,像方才那般,倒是他从未遇见过。

  也就是这一愣的功夫,叶问颜已收了先前的物件,往屋里去了。

  待到李君城再收拾一番去了屋内,却见叶问颜已躺下,似乎是睡得熟了。

  他却知道,叶问颜没有睡熟。

  他和他一样,从来都是睡觉也睁着半只眼。

  ……

  夜半时起了风,风声厉嚎,将附近的树林刮得哗哗作响。

  叶问颜睁开了眼,方一睁眼,就听身旁李君城道:“起风了。”

  平平直直的叙述,也不带什么感想。叶问颜微微挑眉,却感觉一只手往他胸口带了带,随即便是一片暖意。

  他意识到那是李君城的大氅,只是这大氅虽较一般衣物较大,但终究盖了两人,总有要吹风的。

  他指间搓了搓那大氅,质地上乘。此刻这么盖在身上,虽是没法完全保暖,但来自于胸口的暖意却还是让他顿了顿。

  李君城却早已缩回手去,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身上和他一样,盖着这一件大氅。

  他的目光转过用于通风开的一扇小窗,最终也只是合上了眼。

  他们在这一处待了约莫一月时间,期间李君城出外时曾意外寻得一形状奇特的石墩。那石墩的形状着实奇特,正中凹了大半下去,就像个锅子一般。只是他本来就双手不便,喊了叶问颜来取。

  等到叶问颜慢悠悠地赶到的时候,一瞧那石墩,倒是突然一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将几根藤绳拴好了,把那石墩给拖了回去。

  李君城突发奇想,又寻了几块石头,架起了个简易的灶,又喊叶问颜把石墩架到灶上,生了火。

  叶问颜也不问,反正李君城总也不会说的。

  到了夜间,叶问颜却闻见一股香气。推了门去瞧,见着李君城递过来一只碗,碗里是一只不知道什么野物的腿,还冒着热气,那热气萦绕在他鼻端,瞬息间令他神思有些恍惚。

  倒是李君城笑道:“没有什么作料,将就着喝吧。”

  叶问颜倒也不客气,接过那碗汤后道:“现下这情境,哪还能要求那么多。倒是李将军这一手厨艺,比之烟香楼的厨子,可算是不遑多让了。”

  说着他拄着拐杖,去了那一锅旁,放下自己的那只碗,取了另外一只,从石锅里舀了些,递给李君城。

  李君城眼底微亮,叶问颜却已坐下,端着自己的那碗汤吹了吹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其实这碗汤着实算不上好喝,不仅有野物的腥味和李君城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药Cao的味道,更主要的是没有作料,食之无味。

  但叶问颜喝着这碗r_ou_汤,眼神却模糊在氤氲的热气里。

  有了这一口“锅”,显见二人的食物比之前更为丰富,肚子里有了些油水和补充,伤势也逐渐地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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