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典狱司 作者:江岸/江淮沿岸【完结】(8)

2019-06-14  作者|标签:江岸 江淮沿岸

呵……很变态是吧?居然会对施虚者产生感情。旧情新怨,混杂如麻。

“二月红。”他叫我。

抬头看那不甚清楚的脸面,长久不见光的眼睛对那提马灯十分抗拒。夜视力极好,甚至能看到他大衣领子上黑色的絨毛,被光染一层橘。

“吃饭,听话。”

就是现在,他对我善良的一瞬间……挣扎着。欢好后从尾椎到脖颈的抚摸,抱我去清洗;吗啡不经他手;携汤品药膳;犯瘾后昏迷,身上披著他那件黑大氅,证明他来过……无一不使心中留念波澜。

他蹲下解开我肩膀胳膊上的缠绕的铁链,离开冰凉的地面,被拥进溫暖的大氅里。

“张嘴。”一勺子药膳味道的汤递至眼前。我不知他究竞是什么意思,不许我死,不许我好好活;不许我健康,也不许我无力至虚脱。瞟了一眼白瓷勺,带著梦境残余的抗拒伸手挥落。

“不识好歹。”紧接著大腿狠狠挨了一巴掌,咬住下唇,疼,真的疼。不用看,定是红了一大片。

“唉,再忍两天,过了劲儿就放你出去。”

戒吗啡的痛苦,是任何一次行刑都无法比拟的。头痛欲裂的感觉,想想该如何形容,嗯……类似子用生锈的铁勺子一勺一勺的挖脑。而头晕目眩则更加好说明,双眼对不住焦距,恶心的眩晕感从胃里升腾,非得吐干净才算完。身体上的疼痛更是被放大了数十倍,往昔的鞭伤,烫伤,关节痛,甚至针眼都一抽一抽的欺负人。

我最怕的,莫过于思想混乱,和梦靥。当两者相交加时便是最易崩溃时刻。

夜半醒,红雪满落,青雨瓢泼。连季节都会混淆,梦魔抓住记忆的小辨子,脑袋里轰响。最心寒不过一梦南柯,分明不舍……从前我付出过的感情,笑过的每一个风花雪月,一帧一帧不由分说呼啸而来。管经有多快乐,此刻便有多难过。

我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张启山不是一个大意的人,却敢背对著我躺睡整夜。可往往这样的夜晚我最是清醒。

坐在床沿捏著挑烟膏的铁签子,挑挑马灯里的烛心,影子在墙上战栗,鸦片的味道扩散开,温暖甜腻。感受着手心中逐渐升温变烫的铁签……若是这东西从后心捅穿……怕是成再难成活吧?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能杀他!

签子扎破手指尖,血珠渗出来,浓浓的。接著便散了形状,一团一团落在地上,渗进水泥。

为何……?

握着签子刺穿虎口,疼得握住拳,镇定下来。

因为……因为原本就欠他情,若是再伤了他,简直就是……罪孽深重。

后来的日子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冬季。有一天他站在我面前吿诉我,能出去了,二月红,我带你走。衣不蔽体的被裹进大氅里,有力的臂弯横抱着我撑着所有重量,吃力的环住他的脖子,终于出了这戒毒室,得以重见天日。

是个y-in天,门外下着雪,他抱我穿过石子路,经过圆形拱门时我央他多停留一会儿,我不怕冷的。

伸出手掌接着细碎的雪花片,寒冻像舌头一样从指尖舔上来,苍白无血色的手心不一会儿就冰凉的透彻,以致接住的雪不再融化。他扯过披风裹住我的胳膊,暖和的里子,刮蹭着s-hi漉漉的胳膊。

睁开眼吞咬这正常的世界:没有铁链,没有血染的纱布,没有晃悠的马灯,没有酒精的味道——真想死在这里,真想。

戒毒以后的身子缓慢的开始被呼吸抽走气力,看不出来,但自己能感觉得到。从神经末梢开始撤走的生命力,更加证实了“活不过冬天”这个想法。

他开始对我多上了一份心,但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不愿再坚持。

下辈子投胎好人家吧,只希望来生不再是伶人娈童,说得不好听些,来世不要再做那戏子娼妓。

属于张启山身上的人x_ing似乎多了分生气,只要不拿从前作比较,他可真算的上大慈大悲。

不再被铁链束缚着,得了有窗儿的审讯室。下通烟道,整间屋子都是暖和的。

似乎每日一有时间便过来,也不怎么动刑。到了晚上便会走,不再碰我,会摸着我的头发吿诉我踏实安睡,明日再来。

来时经常会带点小玩意儿。西街巷口糕点铺子的热点心,一罐清甜的东洋糖果,一串路边白扎子上c-h-a的冰糖葫芦,甚至是一根墨玉发簪。

会抱怨一下他多话而疑心重的副官。

“小小年纪搞得比老头子都y-in沉,定是娘胎里吃过藏红花。”

也会和我逗趣儿。

“红老板可否赏脸再来一曲?”

郁郁寡欢的日子被他冲淡稀释不少,寡淡的笑笑,我甚至对未来生活有了憧憬。

回顾情史便发觉这是戏中不能再俗套的桥段,若是搬上戏台恐怕都不会叫座。冷眼看他来他走,一片真心却换作他人冷眼。而终遍体鱗伤的人儿眷属,接下来就该满堂喝彩,演了一辈子,谢幕罢。

有时他抱着我,我会闻到他衬衣上的胭脂n_ai香气。打趣的问他是哪家的孩子被他给糟蹋了,他不以为然,包着我的手,用手背磨蹭他硬硬的胡茬。反咬道:“怕伤了你,只好去糟蹋别家的好白菜。”

那个,或那些我不曾认识的孩子,我只想规劝你,早当了浮烟一把罢,于你收了心便是最好的结果。

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透过铁栅栏看到走廊。他就是从走廊的另一端开始出现的,身上覆着冬日里的寒凉气,把那马灯的光摇得都散碎了。清淡的烟Cao味在藏在袖口里,推门的时候从手指关节处散发来。微微笑着俯下身子抱住我,从椅子上抱入他怀里,身上的寒气混着胭脂的味道窜进鼻尖,引得胸腔咳嗽几声。

“甚是想念。”他偶尔会说,声音从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上,我惊讶于他的坦白。

—晃半月过去,他渐渐来得不勤。我坐在门口一坐一天,说不清是在做什么。审讯员打趣儿问我,莫不是在等军座?

对啊,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顺顺头发,冷风灌进来又是一阵咳嗽。那次的辣椒水伤了肺,不过倒也不指望痊愈。蜷进大氅里,鼻子埋进毛领子中,很软,很想念。

我情愿相信审讯员吿诉我的,他不来是战况不乐观的缘故。

“二月红,忘了罢。”

那个在唱戏的人吿诉我。

讪笑居然當有那般有恃无恐的心态,真是胆大包天。胭脂气包裹着不安,倒也不是痛不欲生的难过,仅仅……只是像不是病的头疼,时常来一下,泛泛委屈心酸,罢了。

我所等待的却在深夜不期而至。酒气和胭脂气,n_ai香,头发似的填满了审讯室。

张启山,你那新欢,那不知所措的男孩子,长得可真像我。怎么就醉了,你醉酒后从不听劝。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譬如……近来,甚是想念。

熟悉的锁链缠上小臂,短鞭又落在身上。小男孩站在你身后露着半个脑袋……真疼,又见血……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真像只小兔子。

短鞭应声折断,困兽般找着可发泄的物什。别这样看着我,绝望什么,我还没疼到掉泪,你怎么就先红了眼眶。

暴喝一声:

“唱!”

我知道那不是对我说的,小男孩被吓红了眼睛,结结巴巴道:

“唱、唱什么……?”

“来曲《思凡》”我笑着看着他,额头的血流进眼睛,视线一片血红。

小男孩等着首肯,你不做声,我便鼓励他道:“唱罢,我给你顶着。”

“念……念几声南无佛,恨一声媒婆,婆婆呵,嗳!

叫,叫一声,没奈何……”

我简直想嗤笑了,若是换作我徙弟,开口便唱成这般模样,早将那一口牙齿全打落了给长长记x_ing。

看你那脸色怎么愈发铁靑?都吓到小孩了。“爷……”小男孩可怜兮兮的摇着你的袖子。快,小孩唤你呐,还不快应了去,压上床榻,也省的在这里腌臜了我的眼。

血扎的眼睛疼。你看着我,重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小男孩果然随了你去,怯怯躲在身后,你坐着都快比他高了。

你喝酒脸色只会越来越惨白,额角冒汗,力大不知轻重,小兔子被你一揽便惊叫的坐在你腿上。

心里狠狠一揪。

你伸手解他侧身的盘扣,我死死盯着,胸口怦怦跳。

太残忍……太残忍了张启山。若是办事……尽早,尽早滚出这牢房!

剝落的衣物落在地上,他满身大大小小的吻痕触目惊心,蝴蝶骨的形状,略有b-o起的x_ing器。

眼眶发热,心悸的历害。别过头不应再看,却堵不住稚嫩的媚叫传入耳朵。咬了下唇,闭了眼。

“一个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

—个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

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

眼前水雾让我看不大清……唱罢,唱了便听不见那折磨人的靡靡之音了。

“香积廚,做不得玳筵东阁。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Cao蒲团,坐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眼睛干涩,只是胃部抽噎般的疼痛。再流不出半点眼泪,最后一段了,让我唱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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