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纯阳X万花]天子脚下 作者:般若兰宁(上)【完结】(29)

2019-06-14  作者|标签:般若兰宁

忙忙碌碌中几日过去,又落了两三场雨,愈见寒冷。连带着,问歧堂中往来病人也多了三成,大多不过是伤风咳嗽等入冬前的小症状,但也足够谢碧潭忙碌。到了晚上,还要抽空多多的配些丸药散剂出来备着,一熬起来往往就过了三更。

李云茅几天晚上起来,见到前头药堂还透着灯光,摸过去瞧,就见谢碧潭裹了件又厚又大的外袍,一边在满地的药碾药钵中打着转,一边还要时不时拢起手在火盆上烤烤,当真辛苦又可怜,让人看着心酸。

这时候倒是不记得平日闲时,谢碧潭那种日高不起的懒散了。李云茅押着他去睡了几次觉,到底这一天一早起来,就直接提了个篓子送到隔壁相熟的油蜡店里,转身堵在谢碧潭的房门口:“今儿歇上一天,问歧堂不开门了。”

正在一边哆嗦一边穿衣服的谢碧潭瞥了他一眼:“你大早上起来没事情做,跑来找开心么?”

李云茅依旧堵着屋门:“某是说当真的。”

“嗯?”谢碧潭终于揉了揉朦胧睡眼,正眼看他,“你还真……”

话没说完,就被李云茅截断了。一脸胸有成竹的青年道子抬起一只手:“左右近日来求医的,多半只是伤风小症。某昨日就与隔壁油蜡铺子说好,将你配的那些香柏散银翘丸桑菊扶气丹之类提了一篓过去,按剂发卖,也足够了。再有什么大病,偌大的长安城又不是仅你一个能治的,叫他们找别家去!”

谢碧潭坐在被褥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只能道:“你这倒是筹谋周全,体贴入微……”

不过虽说口头抢白,能得一日空闲对谢碧潭来说还是格外惬意的事情。他不急着往前头去开门,足足磨蹭到了辰末才起身,懒洋洋往厨下找饭吃。饭菜也都是现成,昨晚剩下的菜肴。如今天气冷了下来,没有馊坏之忧,两人又都不很在饮食上挑剔,索x_ing常常炖煮上一大锅r_ou_菜羹汤,配着酸荠醋芹等小菜,足可够两日吃喝,很是节省力气。这时候,李云茅已经吃过了饭,打了招呼就出门说是要去取些东西,剩下谢碧潭一个,悠哉闲哉,慢条斯理喂饱了肚子收拾了碗筷,正想着是继续回房烤火还是往药堂去,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好不热闹,登时将他原本的筹划都搅乱了。

门外来人锦衣骏马,从人二三,俱是整洁衣冠。谢碧潭只瞧着他眼熟,一时却又分辨不明,微微打了个愣神:“请问……”

那锦衣青年倒是先长揖一礼,含笑道:“谢先生,朱某前几日蒙您妙手救治,如今已是无甚大碍了,故而登门来谢。”

谢碧潭这时也被他提醒着想了起来,忙还礼口称“朱郎”,让客进院。

不想朱丝却还站在门口,又施了一礼:“某有冒昧一问。今日前来,见问歧堂门扇紧闭,才往后宅叩门打扰。不知先生这是何故?琐事羁绊,还是另有其他不便?实不相瞒,某来此一为登门道谢,二来,却是有一桩怪病,想要劳动先生前往看诊一回。”

他问的得体斯文,谢碧潭却听得几乎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无事无事,不过一时稍有……懈怠……”他到底不像能对着李云茅那般对着旁人懒散,只能改口问道,“朱郎所说,又是何怪症?”

朱丝道:“患病人乃是家姊,某家中人丁单薄,只得姊弟两个,前些年姊夫又不幸故去了,故而将家姊接回来同住,也好照料,这怪病也就是在那时患上。平素无碍,但每逢朔望,便昏沉无力,整日昏睡难醒,这几年某也曾多访名医,但无人可识病症关窍。前些日子因见了先生妙手,念及家姊之症,特来相请。”他叙罢,作礼道,“家姊不便外出抛头露面,故而想劳动先生往舍下一行。车马已备在巷外,但看先生之意。”

谢碧潭已是偷闲了半日,听他这样说,断无拒绝的道理,登时应了。只是听朱丝片面言语,一时间也难以揣摩出太多病症干系,只得将些常用针药收拾了一箱随身带着,说好了先只是前去观症,是否能医,以及后话,还是要见到大娘子再说。

朱丝见他肯去看诊,十分欢喜,自然连声答应,一边就唤来仆从替他背了药箱。谢碧潭想了想,还是提笔留了张字条在房中,才随着朱丝主仆去了。朱丝自行跨马,谢碧潭一个人倚在车中,摇摇晃晃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宅院。看看周遭,约莫已是城东。

那宅院不过两进,算不得豪门大户,但收拾得颇为整洁。一到门前,立刻有仆人迎上,迎车牵马,有条不紊,十分利落,训练有素的叫人意外。只是双方乃是初识,唯知朱丝自称蜀地客商,也不好在人家身家来历上探问得太多。谢碧潭只得这样一边好奇一边稀里糊涂随人进了宅院。

院落里更是花木扶疏,深秋天气,竟也还有许多郁郁葱葱生长着,若不是秋风寒瑟,倒有几分春夏意味。廊下不时有婢女往来,皆是青春年少彩衣鲜艳,行动间却悄无声息,迅速得很。

谢碧潭看在眼中,不免有几分疑惑,一时在是否开口询问之间挣扎。只是还没等他挣扎出一个结果,一行人已经穿堂过户,到了二进院子,院中建有彩楼,两行女婢簇拥在楼门处,见人来了齐齐蹲身作礼,口称:“郎君,谢先生。”

谢碧潭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去想如何这些深门女子能识得自己,已被朱丝热络的搀臂扶背,拉进了彩楼。

李云茅这一日出门,却没什么大事,未到傍晚就回了问歧堂。路上遇到当日交陪过的那位丐帮弟子,还被不由分说拉去吃了几盅酒,略略耽搁,不然大约还要回得更早。

只是进了家门,冷冷清清,不见一点人声动静。李云茅纳闷的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又去谢碧潭屋里转了转,没得发现,只好当做这人临时起意有事出去。左右亮堂堂乾坤,又是活跳跳那么大个人,总不会丢了。这样一想,也就不再费神去找,往厨房烧了热水洗手净面,又要吃饭,又要练剑修行,忙碌起来,不觉天色渐晚,弯钩似的月亮爬上了树梢,惨白惨白的亮着。

已是到了掌灯时分,坊外暮鼓连声,催静万物,渐渐的喧嚣走动人声也都静寂下去,融入暗夜。

李云茅在屋里点了灯,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中有事介怀,求静不得。他是个不拖泥带水的x_ing子,心中动了,便去取了张纸铺开,将一张黄符拈成灰,倚八门方位点在纸面,又随手拔出灯盏上的银剔针,掐了个诀,脱手抛出。“叮”的一声,剔针稳稳立在了符灰中央,似受牵引,连连轻颤起来。只是颤动了一回,渐渐止住,又竖在那里不动了。

李云茅一愣,手上再掐一诀,弹针落纸,结果仍与前一番无二。他捏起剔针,眉头不觉中已经打了个结,嘟囔一句:“怪哉!”脸色倒是不太好看了。

先前为谢碧潭刻护身符时,他曾顺手在金锁上留下一道符引,当时只做以防万一,可以此掐算谢碧潭处身方位。这一点小法术算不得高深,但很是好用,李云茅打小惯常摆弄,最是熟稔。但如今符箓催下,却毫无所感,似被无形屏障所拒,窥算不得。这样一来,就算谢碧潭此刻身处无恙,也不由得人心头一紧。李云茅难得有些烦躁的起身,在屋里兜兜转转两圈,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既无蛛丝马迹,偌大一座长安城,又不能一寸寸地皮翻过去找人。李云茅思来想去,也唯能等到天明,再往周围人家挨处询问,看可有人瞥见了谢碧潭出入。他心知焦急无用,再说谢碧潭也未必当真有事,正该平心静气睡觉养神,次日或是出门寻找,或是谢碧潭自个回来,才是恰当。

但这样想得明白,宽衣躺下,辗转反侧,却没丁点的睡意。满脑子纷纷杂杂的念头翻腾起伏,好容易压下三分,倒复起来七分,搅成了一团浆糊。李云茅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晌,心思理智欲静难静的相互拉扯着,哪一方都难让步。这种混沌的焦虑久违得几乎模糊,在李云茅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时候,一段经文突兀浮现在脑海,竟是不自觉的吟诵出声:“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戛然而止的声音是他忽然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那一种痛彻心扉登时让整个脑子都空洞了下来。李云茅猛的翻身坐起,几乎是带了点惊恐的回忆起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经文,寻常的一篇老君清静经,却是勾连着十几年前最难以回首的一段往事与……故人。他愣愣的拥着被坐着,脊背上微微渗出一层薄汗,心跳乱如擂鼓,许久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平复了情绪的李云茅对着空荡黑暗的屋子,忽然伸出手去,虚虚向着前方一抓。他满手空无,却又好似握住了什么构想中的存在,轻轻的嘘了口气。

自己对着自己言道:“某原以为再不会有人对某的影响似你当年了,道长……”

此叹无人可答,只能又落入李云茅心底,凝成一句还未能底定的疑问。他翻身躺倒,自此,一夜无话。

近凌晨时分下起了雨,算不得瓢泼,却扯天扯地连绵不断的落下来,乌沉沉的云层将些微晨光遮蔽在后,即便朝日攀升,天地间也仍是灰蒙蒙一片,混沌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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