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清穿)下——容恪【完结】(18)

2019-06-13  作者|标签:容恪

星光微茫,时间点滴逝去,二人不言不语,默默掉转马头,往回去的方向走。无垠草地,唯有两人对应成双,马蹄韵律。胤禩胸中烦闷,又不知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这几个月里他避开胤禛,何尝不是避开自己的内心?

胤禛说的,真是一点错也没有。那日争吵过后,他气也气过了,决定也下好了,却心中不舍,放不下他。莫说是一点想念,其实是日日见了伤感,夜夜相思直到天明。每每看到熟悉事物,都要忍不住回想回忆里的甜蜜美好,想着他们曾在一起过,拥有的那些旧日时光。

不过是自己在硬撑着,不愿意回头。

人啊人,凡是有了爱意,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爱上时控制不住、情不自禁,爱了后又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断掉却又难以割舍……这是世间无双的情感,却也是世间第一烦扰的思绪。

他所思所想,神色便有些怅然起来。胤禛时时观察着他的表情,哪有不知道这人心中已然松动缓和,并不是那么决绝放得下自己的。他先是一喜,又是深深苦笑。这人硬气起来迅速,再软化下去却要漫长磨合,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再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真正厮守,叫他放下心里想的太多的那些东西,与自己好好的在一起。

两个人带着沉重的思绪出去,又带着满腹心事回来。距离营地还有段距离,天上忽然天光大作,有几颗流星飞速划过流逝,宛若昙花一现,乍破幽暗天空。胤禩见了,恍惚想到什么,唇边也有了一抹微笑。

胤禛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定定的看着他。胤禩终于回过头来,对他对视,俩俩相望着。

“四哥,是我苛求了。我们重来一次,还从兄弟开始,好不好?”

这是胤禩三年后再次来到塞外,风景仍是旧时貌,心境却大有不同,恍如重生。

蒙古王公们夸赞着康熙的皇子,也有年轻的心存竞技,想要比试一二,胤祥、胤祯便有了出场机会,连番获得了满堂彩。唬得两个半大孩子十分得意,在康熙面前大大出了头。

胤禩随行坐在座位上,夜幕低沉,篝火燃起。又是传统的草原之夜。爽朗大方的蒙古格格们,也更多的把眼神投给随行的成年阿哥,比如胤禟、胤礻我十七岁了,胤祥、胤祯也有十二三岁,都是议亲的好年纪。康熙见此也有几分开怀,宴会开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留下众人没了顾忌,越发的畅饮起来。

胤禩环视一周,见老九老十均被姑娘们团团围住,不停的灌酒。十三还坐在场中陪着几个年纪小的蒙古贵族喝酒,瞧着说话间颇为投缘,十四早不知到哪里玩去了,大阿哥忙着与蒙古王公们联络感情,增加盟友。宴会上其乐融融,气氛热烈。唯有胤禛不见踪影,不知在哪儿。

夜风凉爽,胤禩左右无事,也离席而去,他吃了几杯酒,来了些兴致,就想去骑马散散热气,自己去了临时搭起来的马厩,马厩里空无一人,只有马儿们见他来了,喷着响鼻。胤禩瞧了瞧,寻了一匹看起来温驯的,抓了一把草料放手上喂过去,棕马探过头在他手上吃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手心里,倒有几分温暖。

他喂过马,把马牵出马厩,找了一边的马鞍慢慢往马背上套。刚拉好绳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八。”

胤禩转身看去,光线昏暗下,胤禛的表情并不清楚,周身萦绕却似有哀伤。他躲了他小半年,上朝下朝以外就在贝勒府里不出门,八贝勒府紧闭的大门挡住了朝臣的来往,也挡住了胤禛的进入。朝堂之上见着这个人远远看过去还好好的,眼下却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

瘦了许多、黑了许多、也憔悴许多。胤禩瞧着出神,胤禛靠近了,错身走进马厩,也牵出一匹马来。“小八,陪我去骑骑马,可好?”

胤禩下意识就要拒绝,胤禛见他犹豫,哪有不明白的,当下声音也低落下去,竟流露几分哀求:“你当真这辈子与我不相往来了么?就当作……就当作那时在永定河赛马输了,满足我一回……好不好?”

胤禛说的凄凉,胤禩本就未曾彻底断情,心下不忍之极,又想到当年永定河畔,二人嬉游赛马,何等快活,却转眼都成云烟,只觉得心底酸酸楚楚,点头答应。

胤禛看他点头,手上忙不迭利索套好马鞍,与他一起出了马厩,又双双翻身上马,慢慢踱出了营地,往草原那边去了。

二人出了营地,天地广阔起来。繁星满天璀璨,月光如洗莹白,都觉得心胸顿时开阔,晚风微凉吹拂,颇为舒适。胤禩也不辨方向,任由胯下马匹自由小跑,也不知走了多久,半响,浑身热气发散开来,又有些兴致,缓缓停了下来。

胤禛始终落下他不过半个马身,跟上来拉住缰绳,轻声唤道:“小八。”

胤禩不曾转头,默然不语。胤禛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个胤禩看不见的凄惶笑容,轻轻诉说道:“小八,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我来塞外,策妄阿拉布坦正是在这附近围住了我们,是你忽然站出来,镇住了策妄阿拉布坦……”

回忆如潮涌上,胤禩也想起当年自己的“英勇”,硬是挡在胤禛身前,糊弄住了策妄阿拉布坦,回去后还被胤禛训斥一通。他阖了阖眼,勉强笑道:“四哥,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提他做什么。”

胤禛被他打断,身体在马上僵硬着:“小八,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说过此志不渝?”

胤禩仍不转身,背对着胤禛,硬着心肠道:“四哥说笑了,弟弟不是一直都在么?”

胤禛心中又是一痛,又恨他冷淡疏离态度,一分不甘道:“小八,你当真如此狠心么?”

胤禩沉默,不知该说什么。胤禛绕到他面前停住,看他面色松动,继续道:“我十岁那年,你许了陪我一辈子,转眼你十七岁时候,就在这草原上有心事生了重病,太医说你有欲死之志。我那时就想:这个人怎么能这般狠心?许了我的承诺,答应了我的一辈子,转眼就自己不想活了,要抛弃我、离我而去?”

“天地会那个夜晚,是我自觉最快活的一次,不知道想了多久,盼了多久,才得到你的一点回应,为了这一点回应,我什么都宁愿去做。你与我在永定河的那几日,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只有咱们俩,没什么朝堂政事、没什么争权夺利,只有你和我,一起度过每一天。”

“后来我千里迢迢的赶回京城,想着答应你要过年前回来,想着早一点见到你,想着给你个惊喜,可你身边却多了个年羹尧那般亲密,你的福晋也怀了孩子……你叫我怎能不失望?怎能不生气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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