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清穿)下——容恪【完结】(17)

2019-06-13  作者|标签:容恪

胤禩随行坐在座位上,夜幕低沉,篝火燃起。又是传统的草原之夜。爽朗大方的蒙古格格们,也更多的把眼神投给随行的成年阿哥,比如胤禟、胤礻我十七岁了,胤祥、胤祯也有十二三岁,都是议亲的好年纪。康熙见此也有几分开怀,宴会开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留下众人没了顾忌,越发的畅饮起来。

胤禩环视一周,见老九老十均被姑娘们团团围住,不停的灌酒。十三还坐在场中陪着几个年纪小的蒙古贵族喝酒,瞧着说话间颇为投缘,十四早不知到哪里玩去了,大阿哥忙着与蒙古王公们联络感情,增加盟友。宴会上其乐融融,气氛热烈。唯有胤禛不见踪影,不知在哪儿。

夜风凉爽,胤禩左右无事,也离席而去,他吃了几杯酒,来了些兴致,就想去骑马散散热气,自己去了临时搭起来的马厩,马厩里空无一人,只有马儿们见他来了,喷着响鼻。胤禩瞧了瞧,寻了一匹看起来温驯的,抓了一把草料放手上喂过去,棕马探过头在他手上吃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手心里,倒有几分温暖。

他喂过马,把马牵出马厩,找了一边的马鞍慢慢往马背上套。刚拉好绳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八。”

胤禩转身看去,光线昏暗下,胤禛的表情并不清楚,周身萦绕却似有哀伤。他躲了他小半年,上朝下朝以外就在贝勒府里不出门,八贝勒府紧闭的大门挡住了朝臣的来往,也挡住了胤禛的进入。朝堂之上见着这个人远远看过去还好好的,眼下却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

瘦了许多、黑了许多、也憔悴许多。胤禩瞧着出神,胤禛靠近了,错身走进马厩,也牵出一匹马来。“小八,陪我去骑骑马,可好?”

胤禩下意识就要拒绝,胤禛见他犹豫,哪有不明白的,当下声音也低落下去,竟流露几分哀求:“你当真这辈子与我不相往来了么?就当作……就当作那时在永定河赛马输了,满足我一回……好不好?”

胤禛说的凄凉,胤禩本就未曾彻底断情,心下不忍之极,又想到当年永定河畔,二人嬉游赛马,何等快活,却转眼都成云烟,只觉得心底酸酸楚楚,点头答应。

胤禛看他点头,手上忙不迭利索套好马鞍,与他一起出了马厩,又双双翻身上马,慢慢踱出了营地,往草原那边去了。

二人出了营地,天地广阔起来。繁星满天璀璨,月光如洗莹白,都觉得心胸顿时开阔,晚风微凉吹拂,颇为舒适。胤禩也不辨方向,任由胯下马匹自由小跑,也不知走了多久,半响,浑身热气发散开来,又有些兴致,缓缓停了下来。

胤禛始终落下他不过半个马身,跟上来拉住缰绳,轻声唤道:“小八。”

胤禩不曾转头,默然不语。胤禛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个胤禩看不见的凄惶笑容,轻轻诉说道:“小八,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我来塞外,策妄阿拉布坦正是在这附近围住了我们,是你忽然站出来,镇住了策妄阿拉布坦……”

回忆如潮涌上,胤禩也想起当年自己的“英勇”,硬是挡在胤禛身前,糊弄住了策妄阿拉布坦,回去后还被胤禛训斥一通。他阖了阖眼,勉强笑道:“四哥,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提他做什么。”

胤禛被他打断,身体在马上僵硬着:“小八,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说过此志不渝?”

胤禩仍不转身,背对着胤禛,硬着心肠道:“四哥说笑了,弟弟不是一直都在么?”

胤禛心中又是一痛,又恨他冷淡疏离态度,一分不甘道:“小八,你当真如此狠心么?”

胤禩沉默,不知该说什么。胤禛绕到他面前停住,看他面色松动,继续道:“我十岁那年,你许了陪我一辈子,转眼你十七岁时候,就在这草原上有心事生了重病,太医说你有欲死之志。我那时就想:这个人怎么能这般狠心?许了我的承诺,答应了我的一辈子,转眼就自己不想活了,要抛弃我、离我而去?”

“天地会那个夜晚,是我自觉最快活的一次,不知道想了多久,盼了多久,才得到你的一点回应,为了这一点回应,我什么都宁愿去做。你与我在永定河的那几日,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只有咱们俩,没什么朝堂政事、没什么争权夺利,只有你和我,一起度过每一天。”

“后来我千里迢迢的赶回京城,想着答应你要过年前回来,想着早一点见到你,想着给你个惊喜,可你身边却多了个年羹尧那般亲密,你的福晋也怀了孩子……你叫我怎能不失望?怎能不生气愤怒?”

“当日我与你争吵,是我的过错不假。可你这几个月,对我这般疏远也算了惩罚……难道你就不曾有一点一滴的想我念我?”

胤禩身子一震,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胤禛心中有这么多的思绪,不知道看起来强大的四贝勒,以后严酷的雍正帝,会有这般的情感,且是为了他。这般深情他可受得起?他所求的胤禛可给的了?他自认为自己做的没有过错,他所要的,尝试了这么一遭,这年代还是无人可给,与其面对胤禛可笑的嫉妒与双重标准,不如早断短痛。可胤禛是这时代之人,他却也尽力了。

胤禩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悖论矛盾中,他与胤禛的皇子身份无可改变,胤禛也有他的抱负与心胸,他也的确是皇子中可堪大任的优秀之人。皇位势在必得,他也不认为除了胤禛其他人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做好,可江山爱人却似乎永远是敌对的存在。他希望胤禛登上皇位,为了这天下至高的位置,他就必须做一个“正常的皇子”,他不能向胤禩这样推拒掉宫中赐下的格格侍妾,也不能只与康熙做君臣,理智的完全隔断亲情,放弃父子关系,更不可能与他远走高飞,隐然尘世之外——更何况是他二人这种兄弟的禁忌关系?

这其中种种,乱成一团,一时间千头万绪都在脑海里徘徊不休。胤禩双目茫然,陷入思索。

难道……竟是他错了不成?

胤禩怔在那里,胤禛感觉出他的挣扎,他今夜已经把心底心口所思所想尽数讲了,只愿这真情实意可打动得了这人,他知道胤禩应并不单是为了二人争吵而要与他分开,却左思右想,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胤禛身为皇子,什么不是唾手可得?便是那至尊之位,也可徐徐图之,大有希望。只有面对这个人,才慌乱无措,方知世上尽善尽美,竟有自己这般想不出、求不得的东西。

胤禩、胤禩,佛说天地人皆有劫数命运,你当真是我命中劫数。这一生一世,饴也好,痛也罢,都只想与你一人纠缠,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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