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陆首席的手指 作者:公子优/科研人士【完结】(16)

2019-06-11  作者|标签:公子优 科研人士

  “出去。”陆早秋又重复了一次。

  

  “病人情绪不稳定,钟先生,请您先离开病房。”刚到达病房的护士将钟关白劝离病房,她把病房的门关上,“现在有医生在病房里,不用担心,有什么情况等医生出来以后会告诉您的。”说完她又进了病房。

  

  钟关白靠在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撑不住坐到了地上。

  

  一点光亮透出来,病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钟关白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眼前一黑,医生马上将他扶住,“钟先生。”

  钟关白马上从门口去看陆早秋。

  陆早秋躺在床上,头侧向窗边,钟关白只能看见他被纱布裹住的后脑。

  “病人不希望您进去。”医生感觉到钟关白的动作,立即阻止道。他看了护士一眼,护士马上将病房的门关上了。

  钟关白盯着医生,“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医生说:“我知道,您是他的伴侣。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钟关白的身体晃了晃,“……您说吧。”

  医生说了一串法语医学名词,钟关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等一下。”一个威严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是标准的巴黎口音。

  

  医生停了下来,朝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

  钟关白也转过头。

  那是一个高挑而瘦削的东方女人,她涂着冷色调的口红,上身穿着白衬衣,下身穿着黑色的阔腿裤,穿了细高跟之后几乎跟钟关白一样高。

  

  “陆早秋的护照上有两位紧急联系人。”女人拿出自己的证件,“第一位,是我。所以,尊敬的医生,我有权知道他的伤情。”

  “而且,”她瞥了一眼钟关白,“好像这位先生的法语水平,不足以与医生进行病人的伤情交流。”

  

  医生看了钟关白一眼,钟关白没有在意女人的责难,只点点头。

  医生看着两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钟关白好像听懂了,却不敢相信那几个词叠加在一起的含义。

  “你听懂了么?”女人看了钟关白一眼,眼底的忧心,焦急,心痛一闪而过,最后回归冰冷。

  钟关白还呆立在原地,变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女人冷色调的嘴唇轻启,仿佛施舍一般,用中文对钟关白说:

  “突发x_ing耳聋,原因不明。”

  

  

Chapter 13 【《Albumblatt in Walzerform, S.166》- Franz Liszt;《Moon River》-Ernesto Cortazar】

  

  医生定下了明早进一步检查的时间就准备离开了。

  陆早秋的颅脑损伤不严重,不应该直接导致听觉神经损伤,医生判断突聋的可能诱因是前庭导水管扩大,如果是前庭导水管扩大,那么治愈的可能x_ing就极低,具体还要等做完HRCT后医生才能判断。

  钟关白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不会的,他是一名小提琴手,如果您听过他拉小提琴的话,您就会知道,他不能……”钟关白盯着医生的眼睛说,“他不能失去听力。”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不是吗?”医生认真道,“您应该保持稳定的情绪,否则会给病人带来更大的压力。”

  钟关白低下头:“您说的没错。”

  医生又朝一边面容冷淡而矜持的女人点点头,走了。

  “真是软弱。”女人看着钟关白说。她的声音很轻,那像是一种在医院走廊上刻意保持安静的良好教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刻薄。

  “……应如姐,我进去陪早秋。”钟关白低声说。

  “我当不起你一声姐。”陆应如的手握上门把手,“他不会想见到你。”

  “他需要我。”钟关白说。

  “钟关白,你从没有了解过早秋。”陆应如说。

  她是陆早秋的姐姐,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便和陆早秋有五分像,光是面容就有几分慑人,自带某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钟关白极力维持着对陆应如的尊重:“应如姐,请你让开。”

  “你对早秋的骄傲和自卑,一无所觉。”陆应如审视了钟关白片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又愿意跟早秋在一起了,如果是因为小提琴的话——现在他可能要失去拉琴的能力了。”

  钟关白眉心动了一下,蹙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又愿意?”

  陆应如沉默了一阵:“七年前,我是不同意早秋做手指手术的,风险太大,而且其效甚微。我当时骂他:‘你喜欢他,就去和他交朋友,去追他,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个毫无用处的手术,算什么?不过懦弱。’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钟关白不知所措。

  “他跟我说——”

  “他‘已经追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你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应如姐……你到底在说什么。”钟关白额头上的血管跳了一下。

  陆应如看着钟关白的眼睛,像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假:“你们第一次巡演的时候,早秋就已经跟你……你不知道?”

  钟关白怔在原地,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猛然划过,他却抓不住。

  “早秋是不跟我说这些的,他只告诉了他的医生。我是去和他的医生交流手术问题才知道这些……”陆应如是体面人,说话不好太直白,“在和你……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ED。因为这一点,被你拒绝,他的自卑可想而知。后来你又因为听到他拉小提琴跟他在一起,那就是他全部的底气与骄傲。”

  陆应如语气平静,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字字如刀,将钟关白凌迟。

  “钟关白,对于这些事,你是不是跟独奏会的琴谱一起,全忘了。”

  突然依稀的琴声出现在他的耳边,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一支圆舞曲。

  “你——”钟关白感觉像被钉子钉在了空气中,“这不可能……”

  那是……假的吧?

  他在第一次巡演,其实只和一个人有过……

  他死死地盯着地面,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张银色的面具。

  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

  

  七年前。

  

  巴黎,塞纳河。

  钟关白坐在艺术桥的长椅上,喝掉了一瓶开胃酒。

  他看着对面的卢浮宫,突然想到《纵横四海》里张国荣站在艺术桥上抽烟的那一幕。一个街头画家给张国荣画了一幅肖像,张国荣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街头画家笑了笑,不知道。

  张国荣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回过头,说:“我是个通天大盗,明天看报纸吧。”

  钟关白站起来,举着空酒瓶子靠在桥的栏杆上:“巴黎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无处发泄的春情啊。”

  已经是夜晚了,塞纳河畔有许多年轻人,都在聊天喝酒。

  一个花臂的帅气法国青年看了钟关白一眼,钟关白不经意地撩起下衣摆,露出低腰牛仔裤上面一截完美的人鱼线。

  法国青年很感兴趣地朝他走过来,用英语问:“一个人?”

  钟关白那时候法语还很是一般,他用英语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不是。”

  法国青年正大感失望,钟关白又轻佻地接了一句:“还有你。”

  法国青年笑起来:“跟我走?”

  钟关白挑眉:“你想把我带去哪?”

  法国青年说:“去有趣的地方跳舞,怎么样?”他说完就揽上了钟关白的腰。

  他们走了两步,钟关白突然看见迎面走来几个人,都是一起巡演的乐团成员,里面还有一个跟他比较熟的钢琴手陶宣。这就有点尴尬了,钟关白对法国青年说:“等我一会儿,那是我的同事。”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是来巡演的学生。

  法国青年识趣地松开了手。

  “这不是钟炮……”陶宣本来随口就要开玩笑,但是他顾忌到身边的人,又改口道,“钟关白嘛。”

  钟关白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骂:“炮你妹啊,都是巴黎风气不正你知不知道啊。”

  他正要嘴上乱开车,就注意到陶宣旁边站的是不苟言笑的乐团第一小提琴首席,陆早秋。

  陆早秋严肃又冷淡,钟关白跟他不熟,不敢乱说话,于是马上说:“我就夜游一下塞纳河,你们玩得开心点,我先走了啊。”

  陶宣说:“你要不跟我们一起?陆首席法语说得跟母语似的,请他当一次导游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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