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轻轻移动，剑已从侧方移往前边，正对咽喉：“我只数三声，你若不放，我便死在这里，成为你龙家的怨魂，生生世世，搅得你不得安宁。”多么可笑的威胁，连我自己都要笑场，可是我笑不起来，龙修月，除了失望和悲伤，我还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
我多么想哭。可是我不会再让你看到我的软弱，太不值得。我已经太傻太傻了，再也不会有你想要的那个程念深，你的那个念猴子，就让他死在这个晚上。放我离开，我们就真的再不相欠，没有那么多的离合，各自为各自的方向而活着，这样就不会再有伤害。
等到张口，“三”还未出口，他终于放声大笑：“好，好，我放你走，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程念深。那里究竟有谁，能让你做这样的牺牲，不仅牺牲色相，竟然连以死相逼这样的事情也做出来。”
不是这样的，见他面色狰狞，满是嫉恨，我欲张口，却又骂自己才想通了又这样犯贱。
他见我低头不语，自当是默认，便又自言自语一般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还是那个会追着我喊不要抛下你的念猴子，以为你永远只会看着我一个人，是，你说得对，你总是会变的，那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日子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就真这么好？好到你生死不顾也要回他身边？！”
我半天才勉强镇静，对他冷冷一笑：“是，为了他我可以不顾一切，就像你为了燕玉峰一样！”
他听我承认，面色震惊，默然望我半晌，终于咬牙笑道：“好，真是一出绝世好戏，好得连我被骗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也不用这样假惺惺地要自杀，你知道我不会舍得让你死，我就放你走，不过你别想救谁，天y-in教的人，现在，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放下剑，脖子上已是血流如注，“没有关系，我本来就已经不期望你会放过谁，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在和天y-in教做买卖，我就是天y-in教的人，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对我心软。”
我听到他手指关节捏紧的咯咯声，我的龙修月，你终究为了他，和我成为了敌人。这样的选择，你一定满意至极了罢。
他最后瞪我一眼，怨恨y-in冷尽现其中。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我扯下一角衣角，将脖子CaoCao包扎了，很快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
“小深！”方穆真的喊声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念：“你——”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你快带我出去。”
他使劲跺了跺脚，“我要被你们气死！！”却从袖子里摸出几个瓶子和一些纱布，摸黑望我脖子上了药，包扎一番，剩下的一一递给我：“这几个是伤药，这个里边是小六子给你配的药，记得每天要吃。”
我不好再嘲笑他天真，只好接下，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的，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呢。
要么死在明日，要么此后某天被天绝绝式反噬而死，总之不会再有那么一天，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龙家的人过来，陪你聊天，为你治愈，给你寂寞却又让人心平气和的生活。一切都成为过去，一切本就从来不曾发生。
章十
“你、你要保重小深。”方穆真递过马的缰绳，深皱眉头，担忧望我。
我闭眼，点点头：“方穆真，照顾好他。”
方穆真怕是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现在已是针锋相对的局势，不过就算知道，对一个敌人这样关心，也是他会做出的事情。这两日我总是会把方穆真和凌凇的影子重叠起来，尽管两人完全就是不同类型，然一人一生里能得到多少真心朋友，程念深的记忆里，就这两三人而已。
我说那我走了，你回去吧。然后提剑上马，奔入夜色里，再不回头。
门口守着三人，亮出明晃晃的刀：“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教驻地！”
我说闯个屁，楚骁呢快叫他出来。天y-in教里没几人认得我，连凌凇都不知我身份，更不用说这样的小喽罗。
几人见我气势汹汹，以为是来挑衅的，大喝两下就要上来拿我，我脖子正痛，外加药力控制，行动不便，眼看刀就要落在脖子上，里边唰唰地飞出三个东西正中几把利器，把三人的刀震落在地上。
我低头看看滚落在地的几颗玫瑰松子糖，“浪费。”
三人才醒悟般地赶紧为我开了门。瞳骅从里边出来，拉了我的手，冲我笑着点点头，然后七弯八拐地被他领到楚骁的房间，他正坐在榻上笑着看我，我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在他旁边坐下。
楚骁一把捞过瞳骅的腰，后者便一个踉跄栽到他腿上，我只好装做没看见两人亲亲我我，只慢慢说道，“计划……取消罢。”
两人都吃了一惊，然后楚骁终于看到我的脖子：“小深，你受伤了？！是不是姓龙的干的！”
“是谁都没关系，总之这次行动不能再继续了，龙修月早就把我们的计划摸了个一清二楚，看来你的人不可靠啊楚骁。”
楚骁放下瞳骅，敛眉思索：“每次与你的暗接，都是我亲自做的，你的身份我也从未向教中公开过，按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
我放下剑，往铺着厚厚的绒毯的地上就是一躺：“我不管你要怎么解决，总之已经提醒你了，让我先睡睡。午时之前一定要叫醒我。”
他用脚踢踢我：“喂，你也太嚣张了吧，我好歹也是堂堂天y-in教教主，在我面前就不能收敛一点？”
他旁边的人噗嗤低低一笑，我偏头瞟他一眼：“堂堂？你做过的事情还能叫堂堂么，还有这教名，也改改罢，取得这样没水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程念深你这小混蛋，要不是看在我姐的份上，我早就一脚踢死你！”
我懒得理他，只觉得万分困顿，前半夜与龙修月的床上运动加上拼死拼活地提着真气压制药效，又马不停蹄地跑了将近两个时辰，此刻天微微亮，却再无睁眼力气，楚骁的叫骂声逐渐变小变远，最后慢慢消失。
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但是怎么都记不得，思想逐渐远去、无法再思考，点着炉火宽敞明亮，布置奢华的房间，拿来睡觉再适合不过。
眼前朦朦胧胧，眯着眼睛仍旧看到一片红光，漫天血色，心底升起一阵难耐渴望，全身上下针刺一般地痛着，挨着地的皮肤更是痛得穿心，口干舌燥，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能阻止这疼痛的蔓延和填补这样又痛又空虚的急切需求。
我坐了起来，眼睛仍旧是闭着的，因为太过困乏而仍旧在睡意中迷茫半睡着。可是此刻又觉得几分清醒，燥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痛也从皮肤入了骨头，我急促地呼吸着，大口大口地喘气。门被推开了，脚步声急急而来。
“小深，小深！小深你怎么了……快把漓护法给我叫来，快——！”
人影在眼前晃动，有人把我扶着，被他碰到的地方全都痛得要人老命，我迷迷糊糊地挣扎，推开他，不让他触碰我。
他又重新伸过手来，手指才挨着我，我已经痛得不停叫唤，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我整个人跳了起来，可是眼睛还睁不开，头脑仍旧无法清醒，脚底着地的地方要被戳坏一般，我只觉得那里已经坏了，断去，可是痛楚的感觉这样强烈。
我大声叫着，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为什么衣服的摩擦也让我无法忍受了，我想努力睁开，想说话，可是都不行，衣服，衣服一碰就好痛。
“给我脱了，衣服脱掉，快——快——————！！”
有人迅速地脱掉我的衣服，还有人问：“怎么会这样，他究竟怎么了！”
旁边的人没说话，我脑中突然又一刻清明，记起来瞳骅本来就无法开口的，可是有什么不对，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我开口，喊出的都是一个音。我朝外奔去，被人拦住：“小深你忍忍，漓马上就过来了。”
我不管漓是谁，我只是难受，要死了一般地痛着，眼泪流在皮肤上，竟然都那样明显地一路痛下去。
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影，直朝我奔来：“忘——我的天，是天绝开始反噬！怎么会这么快，明明就该还有半年才会发作，姓龙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想要靠过去，拉着他告诉他好痛，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然后我刚张开的嘴被他一把捏住：“拿块布过来，他想自尽。”怎么会，我只是很痛，只是想想，怎么会真的自尽。
他喂了什么在我嘴里，刺伤了嘴，我把它吐了出来。好痛，好痛好痛，龙修月……你的念猴子就要死了，为什么我要死的时候，你他X也不在我身边陪着我。
“这个时候你还念着他做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还念着他！”他凶巴巴地朝着我吼着，然后有很温热的什么抵了上来，贴上我的嘴唇，有东西被他灌进我的嘴里，连同我的嘴唇我的喉咙，都是那样那样地痛。
然后嘴被布堵上，被碰到的地方，都如同要被撕磨烂掉一般。
“我先把他带到我那边去，对抗天绝的药还没来得及炼好，现在他这样突然地发作起来，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就要看他造化了。”
“你是说连你也没办法？”
“骁，如果他死了，我也绝不独活，是我害他变成这样，我就会负责到底。”
“漓——”
“不必多说，人我先带走了。”
痛楚的感觉没有之前强烈，那人抱起我，被他一触碰，我大叫一声跳起来，就朝外冲出去，刚跑到门口，被人从后抱住：“忍一下，很快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