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作者:国子监【完结】(4)

2019-05-13  作者|标签:国子监

皇上大怒,招庄瑶入宫,痛贬庄瑶眼馋陈斐,败坏他声名。

庄瑶离了宫,被舒衍接回家中,庄瑶对着舒衍特意安排的一桌饭菜,食不下咽:“我原以为不入翰林,自然可以过得自在。每日去天桥口看一出杂耍,去西街找点吃食,晚上写出戏,日子清淡却也悠然。”

庄瑶红着眼睛问舒衍:“有酒吗?朝宗……我想喝酒。”

舒衍唤人拿了薄酒,安安静静陪着他喝了九壶,抵脚而眠。

舒衍的正四品再大,大不过天皇老子,他上书自请离京,去断姑苏府衙陈尸案。

离京那天,庄侍郎将装着茶壶碎片、斗金和额外数张银票的盒子给了庄瑶:“回想二十载,为父也没教过你什么。今日给你两个建议,其一是民不与钱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其二则是,民不与官斗,文人风骨气节什么的,适当的时候放放。山高水远,万万珍重。”

庄瑶道:“我不过是和朝宗去江南游山玩水,《拍案传奇录》中李鸿雁的意中人还未娶到手,江南水乡正是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的好地方。,我去江南采采风,怎像是一去不回了呢?”

舒衍也道:“见素如今祸从天降,我带他去避避风头,大人如果有事,可去舒家或者找大理寺的周少卿帮忙。”

庄侍郎摆了摆手,目送马车远去,长叹一声,又回到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京城之中。


7.
舒衍和庄瑶春日离京,盛夏到达江南。庄瑶走了一路,把京城的三三两两忘得差不多了,听闻姑苏最喜应季之食,一进姑苏便想着去吃一碗夏季才有的白汤底的枫镇大r_ou_面。但想着前来姑苏的要职乃是舒衍要去破姑苏府衙陈尸案,于是思忖了一下,略有扭捏地问道:“朝宗兄,你是不是要先去姑苏府衙?”

盛夏天热,哪怕车厢中放了冰,依旧不凉爽,庄瑶脸上满是汗,如果不是车帘总是会被吹起,让路人见到马车里的场景,他恨不得只穿件里衣。舒衍对着温度似乎无所谓,他裹着玉色的长袍,端坐在一旁,看着《洗冤录》,脸上一滴汗未出:“无妨,既已陈尸月余,不差这一时片刻。”

庄瑶被舒衍这番理由半推半就地说服了,他怀揣着对勾了酒酿的猪骨鳝鱼汤底的面无限向往,在意识中吃了十二碗,嘴中无聊至极,只好又s_ao扰舒衍:“你让我将李鸿鹄的小妾全休了,说心有所属……真的还是假的?”

舒衍翻了页书:“你写的人物,他是不是心有所属,你问我?我问谁?”

庄瑶将眼光在舒衍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你又不是不知道,编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别人都当李鸿鹄是以你为原型,我不问你,我该问谁?”

舒衍反问道:“三分真七分假,这三分真真在你被打了屁股,李鸿鹄也被打了屁股么?”
庄瑶:“……”

舒衍带庄瑶去了姑苏的一家名叫同德兴的老字号,要了一碗庄瑶念叨一路的枫镇大r_ou_面。

庄瑶问道:“你不要?”
“要。”舒衍又对店小二说,“还有一碗是鳝糊红汤面。”

庄瑶自小在京城,吃的多是北方面,面宽而筋道,而苏氏面重浇头和汤底,面是细的戗面。就以白汤面为例,用猪骨、鳝骨细细熬制,再加入螺丝酒糟,汤要清澈,配上白中略带点麦子黄的细面,和一块只靠盐提鲜、鲜嫩的r_ou_块,撒一把碧绿的葱花,配着漂浮的酒酿米。

店小二上面时赞道:“听口音,官人来自北方?”
庄瑶点了下头。

店小二见店中不忙,站在一旁唠嗑了两句:“官人选得好,我家这面乃苏州第一碗面。这姑苏最不缺卖面的人,同德兴之下有异得兴、同意兴,刘记朱记杨记,跟风者众多,然而正店毕竟是正店,自家研制的秘方岂是其他家模仿便能学得来的?”

店小二这话说的是面,又和京城一堆破事不谋而合。舒衍怕庄瑶被这话勾起不好的回忆,笑着打断他:“我听友人说,若不是暑月来姑苏,则要吃鳝糊红汤面,若暑月来姑苏,则当先吃枫镇大r_ou_面。”

店小二道:“官人这友人敢问可是姑苏人氏?会吃!夏季多厌食,枫镇大r_ou_面用酒酿开胃,荤汤补身……”这店小二嘴皮溜,吹起来便没完没了,给庄瑶细细讲了下苏面的分类,有介绍了几样姑苏夏日才有的吃食,哪家店什么好吃都细说了一番,怕不是因为要在店跑腿,都要亲自带着他们去吃一波。

庄瑶喝了口汤,问道:“友人?我怎不知朝宗有姑苏人氏的友人?”
舒衍避重就轻:“朝堂一个忘年交而已,见素莫要吃醋。”

庄瑶听了这回答,闷不做声地吃完了半碗面,筷子伸向舒衍那碗:“红汤的好吃么?”
舒衍索x_ing和庄瑶换了一碗。

庄瑶吃了没两口,突然放下筷子,问他:“你什么时候和工部扯上关系了?工部因行土木之事,而江南园林精巧,所以有好几个江南人士。”

舒衍感叹:“以你的通透,不上朝为官,也是白白浪费了这揣摩人意的机灵劲。”

庄瑶又吃了两口,问道:“可是事关……陈斐?”
“陈斐?可是京城那位非文公子?”又上完菜的店小二c-h-a了句嘴,“前阵子有个戏班子来演《玄都花妖传》,被人扔了臭j-i蛋呢!”


“哦?”舒衍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为何?”

店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你说非文公子三十好几了,还被称为公子,他为什么不会害臊?在我们这,公子是称呼一掐一把水、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少爷。官人可知姑苏城外三百里处,有间佛寺,名叫玄都观,每逢初一十五,香火鼎盛。他这戏文先是说了玄都观中出妖精,还是个x_ing y- ín 的妖精,扰了佛门清净,能不被善男信女扔臭j-i蛋么?而且,我还听说,他这故事改了好几个文的文路,还抄前朝一个很有名的宰相。姑苏文人墨客多,能不讨厌这种不入流的戏文么?”

店小二两个“能不”说得义愤填膺,虽然背后言他人不道德,但舒衍听得爽快,补充道:“何止?在下乃京城无名墨客,墨客的墨汁够黑,可他比这墨汁还黑还臭,大抵如同……”

舒衍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词形容他,店小二补充道:“泔水。”

“不不不,泔水是要喂猪的。”舒衍摇头,“不妥当,怕猪吃了肠胃不适。”

店小二细想了片刻,没有想出合适的:“臭味之物总归有些用途,不如比作南方的蟑螂,膘肥体壮,生命力顽强,唯一用处就是恶心人。”

舒衍赞道:“妙哉妙哉。”

待吃完面,庄瑶跟着舒衍走去姑苏衙门,他慢吞吞道:“我怎不知朝宗你如此伶牙俐齿,能损人呢?”

舒衍道:“口舌之争罢了,气不过。”

庄瑶拉住舒衍的袖子,低着头嗅了嗅鼻子,舒衍当他被自己感动哭了,刚想安慰,便听他说:“朝宗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帮李鸿鹄找到他意中人的。”

舒衍:“……”
舒衍甩袖而走。

8.
舒衍终日绕着衙门打转破案,庄瑶无所事事,下定决心要在这江南温软处,替李鸿鹄找到他的意中人,奈何十卷文稿未带,于是跑去书店找《拍案传奇录》翻阅,寻找已经出现过的人物哪个可能是李鸿鹄的心上人。

然而先前写文时,庄瑶只当舒衍同寻常男子一般,喜欢温香软玉,多多益善,随意给李鸿鹄安排了好几个,如今下了心思去找,却发现无一适合。不是这个矮了,就是那个胖了,不是这个不够聪明,就是那个有点凶。翻来翻去,翻到书店老板问他“要不要买一本回去琢磨”后,决定自己cao刀重来,重新写一个。

然而写起来格外不顺。庄瑶假设了一个相见场景,小家碧玉太柔弱了,舒衍不是武生,不可以上演将军救美人的戏码,大家闺秀型的又太过知理,和舒衍在一起,估计是舒衍先鞠躬,对方再回礼,舒衍再拜的场景。

庄瑶写了无数费稿,实在想不出舒衍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的模样。

舒衍半夜回房,见到庄瑶房中烛火未歇,推门进去,看见废稿满地,庄瑶抓着毛笔趴在桌前睡了过去。舒衍将庄瑶抱到床上,替他净了面,对着满地“李鸿鹄与意中人七十二个见面方式”,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心道,有这功夫琢磨李鸿鹄,怎么没工夫琢磨琢磨我呢?

庄瑶写了改,改了写,直到回了京城仍然没有憋出个所以然来,索x_ing先不写李鸿鹄感情,随意编了个故事,传了出去。

这故事在百姓口中不过一日,第二日便换成了陈斐写得一段。后者流传更快,原因乃是陈斐添加了些许香艳的情`色之事,因此格外受从事下九流工作的人推崇。

庄瑶已经没办法生气了,也不计较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闭门不出,继续钻研该给李鸿鹄配个什么人到研究食谱香谱。舒衍见他无事,卯足了劲头处理大理寺中陈年旧案,来年春升为大理寺少卿。

此时是建安四年,因去年,皇帝横c-h-a一脚,封了个京城第一公子,今年民间无人敢封,生怕皇帝忽如其来又要封一个。可惜皇帝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年年盘算封谁不封谁,一直拖到年底,也没谈及此事。

这深秋的糖炒栗子吃了一家又一家,一直吃到冬日底发俸禄的时候。皇帝收了陈斐不少上供,自个腰包足了,一副“何不食r_ou_糜”的财大气粗模样,给各个官员包了个红包。

皇帝圣口一开,说出的是命令,忙得是底下人。

户部对着账单整日愁眉苦脸,这也要真金,那也要白银,从哪能扣出银子来?户部核查账单,不查则已,一查发现账单和账对不上。

朝廷六部,油水最多的是户部,别的部眼巴巴瞅着前,只有户部是钻到钱眼里的。谁动了户部的真金白银,可谓是太岁头上动土。

户部众人自愿彻夜排查,查出了一笔旧账,旧账追溯到先皇时期的文赛,陈斐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二百万两白银。还没来得及上报,陈斐听闻户部彻夜查账,第二日清晨,便带来三百万两白银犒劳旧日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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