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作者:国子监【完结】(5)

2019-05-13  作者|标签:国子监


陈斐用了三百万两白银糊住户部的嘴。

六部最穷是兵部,但是再穷,穷不过翰林院。翰林院一堆腐儒书生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是怀中的书,没真金,没白银,而他自己近两年光想着应承皇上,符合平民百姓的新作太少,又被部分学子嫌弃“当婊`子立牌坊”,旧日文话本卖不出几个钱,他苦思冥想,将目光投向油水不少的礼部。


参加科举的考生钱很是好骗,他们或是身在异地,无依无靠,遇事花钱保平安;或是求功名心切,买几个似是而非的考试题;或是头一次接触繁华的京城,花天酒地。

建安五年是大笔之年,这一年,举人有了三年一次考贡士的机会。庄侍郎带领礼部商议科举之事月余,却在春闱落幕时,被爆考官泄题,考生抄袭,上榜之人正是被告抄袭之人。

庄侍郎锒铛入狱,陈斐自告奋勇接管礼部的烂摊子。

事发时,庄侍郎为了科举已数日住礼部,未归家,因此直到庄侍郎入狱,庄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赶紧前去大理寺找舒衍,舒衍因与庄瑶教好,和庄侍郎相熟,被大理寺卿要求避嫌,不得c-h-a手科举窃玉案。

读书人的抄不叫抄,叫借鉴。

舒衍听到这句辩词时,不禁冷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君子之言辞,当如白壁之无暇。岂是石头白布裹一层可充当?”

大理寺卿觉得此番形容可以掩盖荒唐的考场抄袭、问题泄露的难堪外皮,遂起了个文雅的“窃玉案”之称。


原本以为可以写完,结果还差一章高`潮,我低估了我的手速,以及我想怼某位的心。

9.

庄瑶闯入大理寺,见众人正在翻阅文卷,只有舒衍一人桌前空空如也,知他这是避嫌不得参案,心中一紧。

舒衍急忙拉着庄瑶到一旁,搂着他低声安慰道:“你且放宽心,庄伯父必然无恙。”

庄瑶得了保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衍道:“有人泄题,虽然没有给原题,但给了相似的关键点。至于抄袭,也非照抄,现在正在比对,暂时还不知结果。”

舒衍见自己在大理寺帮不上忙,索x_ing先带着庄瑶回舒府,守着庄瑶一夜未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日早上又爆出庄瑶的几部旧作被抄袭,还称庄瑶包庇父亲门下一个抄袭的学子,旁人骂道,活该被抄。

舒衍按住试图争辩的庄瑶,沉声道:“你在我府上等着,这事还没完,你不可轻易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庄瑶恨道:“难道我就坐以待毙?”

舒衍:“天上降粪,你出房门自己会粘得一身臭,打扫要打扫,总得等他消停了再打扫。”

庄瑶没再和舒衍争辩,心道,屋外臭气熏天,在房中难道就能不被熏了?

此次抄袭之人出事之题,乃是出自《尚书·大禹谟》,讲六府,旨在让众多学子从水火金木土谷六个方面,歌功颂德,称赞当今皇帝养名政绩绝佳。奇就奇在,他们不按着水火金木土谷的顺序一一叙述,非要先论“谷”,而且在其中都用了庄瑶戏文中讲民生的某一句话。

大理寺比对出这个结论后,立即告知舒衍,舒衍一听,心知不妙。这科举由庄侍郎一手cao办,无论是谁泄的题,他都逃不过追责,若是抄袭之文再与庄瑶扯上关系,任凭庄侍郎几张嘴,也解释不清。

不等舒衍想出对策,抄袭之人抄的是庄瑶的事流传了出来,龙颜大怒,下令捉拿庄瑶,庄瑶随着官兵一出舒府大门,便被聚集门口已久的一堆读书人指着鼻子辱骂:“我等寒窗苦读十几载,竟被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废物坑了,你们庄家黑心黑肚肠,到底收了别人多少真金白银?敢不敢给个解释?”

庄瑶觉得可笑之极,试图反唇相讥,被舒衍捂住了嘴。舒衍揽着庄瑶,对身旁押解庄瑶的士兵道:“正四品官员门前有人闹事……”

舒衍“闹事”一出,聚集在一起的读书人大叫着“官官相护、欺压百姓、迟早报应”一哄而散。

舒衍冷笑:“到底是谁看不起官,还试图削尖了脑袋去当官?”


押解庄瑶的士兵乃归刑部,与刑部出身的舒衍有交情,卖他面子,捉拿庄瑶时,并不苛刻。舒衍一路护着庄瑶去了刑部,和庄瑶分别前,对庄瑶道:“信我。”

庄瑶连番遭受打击,头一次感受到自己不入仕,无权无势的劣势,却又不能和舒衍说,只好道:“你自己小心,别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还有……我的私房钱在我枕头中间,你好好收着,省得被抄了家……”

“胡说什么?”舒衍呵斥,情之所至拉住庄瑶的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渔翁露了面,我非得把他淹死在河中央。我与刑部、大理寺都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对你和庄伯父怎么样的。”

舒衍找到刑部尚书,刑部尚书道:“这科举窃玉案归属大理寺,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倒是有几点疑虑,其一,大理寺的推断如何流传出来;其二,这庄侍郎若被罢官流放,礼部侍郎的位子会是谁坐?”

舒衍拜访礼部,礼部这几天被大理寺巡查了一遍又一遍,看见大理寺之人也没有好脸色,却又不得不耐心接待。舒衍屏退左右,对礼部尚书行了大礼:“小侄此番前来,不以大理寺少卿之身份,吾乃庄侍郎之子庄见素之故友,特来向尚书大人求教。”

礼部尚书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此番祸事来源于礼部,实乃在下管理不当,若少卿有疑,吾必当解答。”

舒衍问道:“敢问近日圣上可有询问礼部职位空缺一事?”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近日倒是没有,倒是年前殿上叙值时说过礼部人满。”

舒衍道:“若这庄侍郎获罪,侍郎一职谁当?”
礼部尚书道:“按例是侍中。”

舒衍得了消息,离开礼部,见街头人声鼎沸,一问才知是应试者、来京求学学子和一群乡野村夫怒骂。

先是应试者大骂庄家心黑,庄瑶一个写不入流文章的句子,怎可登卷,有辱斯文。
后是乡野村夫应和,贬低庄瑶的戏文杂本,骂便骂了,又有人扯到“斗金”、“万金”之事,称赞当今朝中入翰林的非文公子才是文才绝妙,上登朝堂,下入江湖。
这一听,若干学子不高兴了,骂陈斐臭不要脸地盗用前朝宰相妙句,拒不承认,还嘲讽庄瑶。这陈斐毫无文人之气节、傲骨、风度,着实是翰林院的踏脚石。

三方越吵越激烈,舒衍听了两句,想起庄伯父乃是翰林出身,后调入礼部,顿时若有所悟。

舒衍不得参手窃玉案,另辟蹊径。他先去了和陈斐闹翻的工部,探知建造合院时,陈斐中饱私囊,又去了户部,摆出一副黑脸酷吏,连诈带欺压,套出陈斐送还三百万量白银之事,又去吏部、刑部查找账本。

于是,在窃玉案升堂之前,市井又出现了一句歌谣“官官相护,中饱私囊,文人落得满金房。”

陈斐当这句歌谣再指庄侍郎,喜不自胜地告诉了皇帝,皇帝大怒,朝堂追责。舒衍趁机数罪并举,大理寺卿又称从人口中探知窃玉案或与之有关,现仍有一二疑虑,请求先将陈斐入大理寺刑房,进一步审问。

舒衍对前来督查陈斐入狱情况的大理寺卿说道:“以金银相交,终以金银相闹。他骗了工部的感情,在户部也不干净,墙倒众人推,再加上工部户部又给大理寺几分薄面——当然,是因为大理寺面子够大。”

大理寺卿笑道:“朝宗嘴甚甜。”
舒衍拜道:“此乃肺腑之言。”

舒衍接了庄瑶和庄侍郎回府,准备了一桌好吃好喝替他们压惊,庄侍郎在狱中呆了许久,身乏体虚,早早睡去。

庄瑶觉得先前之事如一场大梦,喃喃自语:“我原以为出不来了。”

“人言可畏,但公道自在人心。”舒衍接到庄瑶后,安心地灯下观人,“没事了。”

庄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情实意地对舒衍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舒衍打断他接下来十有八九会说的那句“我定会帮李鸿鹄找情投意合之人”,说道:“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报。”

庄瑶:“啊?”

舒衍见他唇上上有酒迹,点着筷子擦过他的唇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将而立,还未娶亲,不如见素报我一门亲,如何?”

轰轰烈烈的窃玉案、贪污案到深秋才落下帷幕,大理寺查明,漏题、抄袭之文均乃陈斐授意,并且还查明,近年陈斐上供皇帝之钱财,乃是各部贪污之钱财,需要皇帝尽数归还,弥补国库空虚。

皇帝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是陈斐的孝敬,实际上只是陈斐从国库经个手转到皇帝内库中,还贪了一半,龙颜震怒,要求大理寺从重处罚。

舒衍提议:“既是偷盗者,不若实施黥刑,面上刺‘窃’字;此人坏科举之制,又以写文出书赚钱,不若罚他终日去印书,每月收其所挣。”

帝准。

舒衍离了宫,照例买了一家没吃过的烤红薯,揣在袖子里,回了舒府,屋内依旧废稿满地,庄瑶见他回来,毛笔一扔,自发掏出他袖中的烤红薯,余温未散,薯香满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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