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 by Maylein(情有独钟/**情深/破镜重圆)【完结】(9)

2019-05-07  作者|标签:


  他只是沉默,连身体都不动一下。
  不痛么?当然痛,只是一个弃奴,没有说痛的资格。
  生如蝼蚁,这是十八说的,阿青到这里后,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郑爷打累了,歇了歇,喝了一口茶。
  众人起哄,这点小打,我们手下的奴隶也承受得起。
  郑爷被激得兴起,又吩咐阿青直起身子跪好,随手抄起一根木棒,就往他的脊背上招呼。
  还是沉默,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先是惊异,所以零散地叫起好来。
  “郑爷的奴隶果然耐打。”
  脊柱本是要害,这般用木棒重击,一个不小心就会打断骨头,全身瘫痪。监工们当然知道没有几个奴隶轻易承受得住,同时也不由心惊郑爷的胆大心细。
  
  十八跪在何爷脚边,偷眼看着,快要哭出声来。
  郑爷是什么胆大心细啊,那只是恭维的话,在这矿场里,谁不知道郑爷的棒下,葬送过无数奴隶的冤魂。
  十八暗自祈祷,昆仑神啊,十八求您了,现在别收走阿青。阿青想活下去的,我也想要阿青活下去。
  
  那边打完了,犹不尽兴,从篝火堆里,抽了几根燃烧的木头出来。
  十八被人挡住了视线,没看到他们对阿青做了什么,可他第一次听见了,一向沉默的阿青,在剧痛之下的惨呼。
  惨叫声嘶哑而短促,很快阿青那边又沉默下去了。
  一堆人围着他,兴奋得大喊大叫着,十八闭上眼不忍再看,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上。
  “哎呀,我的小十八哭啥?”何爷一低头,就看到了十八满脸的泪水。
  “没,没啥。”十八赶紧用手背擦干眼泪,微笑地用脸蹭着何爷的大腿道,“何爷,您不会这样对我吧?”
  “原来我的小十八担心这个啊,我几时打过你?”
  “没有,何爷是好人。”
  十八这句话是真心的,在这边的监工中,年近五十的何爷,确实是难得的好人。他很少打骂奴隶,十八也正是有幸投靠了他,才没有像其他漂亮的奴隶少年一样,早早就被人给折磨致死。
  “既然老夫是好人,就别胡思乱想。”何爷抚摸着十八柔顺的头发,慢悠悠地道,“那个奴隶,是你认识的吧?等那边的爷们玩够了,你给他拿一点伤药过去。”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叹息一般地道,“……他们这种玩法,身体再好的奴隶,也不够折腾的。”
  “嗯。”十八听话地应着,心中更加灰暗了。
  
  后半夜监工们都休息的时候,十八才敢悄悄地爬过去看阿青。
  阿青蜷缩在墙角里,浑身上下,都是新添的伤痕。
  十八小心翼翼地摸上去,身体是滚烫的,烫的都有点扎手。
  他借着未熄的篝火,一点点小心地给他上药,摸到腰腿之下,怔了怔,猛然就滚出了热泪。
  他终于明白那些监工拿燃烧的木头在阿青身上干什么了,那帮**!!
  
  整个上药过程中,阿青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全身滚烫,呼吸微弱。
  十八上完药后,便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阿青,担惊受怕地坐了一整夜。
  阿青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伟大的昆仑神啊,十八求您,别带走他。
  他咬牙立誓,我朱十八……不,我朱氏旻阳,愿将三魂七魄,献于昆仑吾神,以我之性命,换他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十八和阿青不一样……这章开始可以慢慢看出来了。
另外,我最近回复不了大家的留言,去碧水逛了一圈,好像是LJJ系统的问题,所以请大家多担待了。不是我故意不回复的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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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七章 要活下去(3) ...


  祁连进门的时候,正看到卢云璧沉默地坐在窗前。
  窗户大开,寒风夹着雪片,扑面而来。
  祁连一个哆嗦,赶紧过去关窗。
  “主人您这样会生病的。”
  卢云璧微微笑了,仰头看着他道,“病不病,有区别么?”
  祁连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好了,你别被我的坏情绪影响。”看到祁连的紧张后,卢云璧的笑容明亮了一点,“卢家那边怎么说?”
  他问的是正事,祁连顿时也严肃了,道:“老太爷已经向陛下上书,请求让主人回家过年了。不过陛下那边的状况,属下也摸不透。”
  “你摸不透是正常的。”卢云璧叹了口气,“最近不要轻举妄动,你那点兄弟,姑父他还不放在眼里。等等看吧,或许……过几日就能离开了也说不定。”
  “属下不会鲁莽的,不过也请主人爱惜自己的身体,冬青托人带了消息过来,她很担心您。”
  “我知道了……”他无奈地答应着,尾声淹没在长长的叹息里。
  
  祁连啊,岂止你摸不透陛下,连我,也摸不透他啊。
  我在他身边长大,十五年的相随,自以为是他心腹之人。自以为,哼。就是因为太近了,才被所谓的骨肉亲情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他是一个帝王。
  帝王无情,为了江山社稷,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却疏忽了这重要的一点,以至于,满盘皆输。
  
  卢云璧眼前一热,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
  那时他刚把银城的棺木送到眉州,连洛王的面都没见到,就接到八百里快马急送的折子,皇帝紧急召见。
  卢云璧不能不去,何况,那时他也是担心姑父那里,发生不测之事。
  结果一入宫门,就被软禁了。
  
  在他刚被软禁的日子里,皇帝亲自来看过他。
  卢云璧便冷静地问他,“为什么?”
  姑父,请给我一个理由。
  
  皇帝摸着他的残腿,怜惜地道:“朕是为了保护你。”
  “用软禁的形式?”卢云璧尖锐地反问。
  他道:“侄儿虽然不良于行,可脑子没废。侄儿敢说,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再伤我一分。”
  于是皇帝说:“洛王意图谋反。”
  “然后呢?”
  “银城郡主是他唯一的软肋。”
  “然后?”
  “为了让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洛王下令暗杀了驸马。”
  “然后,你就立刻做主把银城嫁给我?”卢云璧不怒反笑,“陛下,您是不是觉得,我为您断一双腿还不够?”
  “小璧,别这么说,朕也是不得已。”
  “臣明白。”卢云璧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他的姑父,是皇帝,是连自己死去的妻子都可利用了除去政敌的皇帝,那他卢云璧,还说什么呢?
  十一年前,皇帝就是借着卢皇后过世的契机,拔掉了燕王这颗钉子。在钉子未拔掉之前,他就一直装作沉浸在爱妻拭去的哀痛里,任由卢云璧在边关被燕王的人陷害受尽侮辱,都不闻不问。十一年后,他为了除去有谋反意图的洛王,又把侄儿牵扯进来。仅仅是为了用银城郡主做人质,来牵制洛王的势力,就让卢云璧暴露在暗杀的危险之中。卢云璧心寒地想道,如果这次银城不出事,那么过阵子横尸府中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如今所谓的保护,以保护之名行软禁之实,不过是害怕他手下的军队,倒向洛王那边而已。毕竟,洛王一向有贤王之称。
  某种程度上,卢云璧其实是能理解皇帝的猜忌的。
  他若站在皇帝的立场下,也会小心地防范任何不稳定的因素。拥兵自重的年轻将领,就算目前站在皇权这边,也是不可不妨范的。哪怕这个年轻的将领,是他一手养大,亲自教出来的。
  不是没有亲情,只是亲情必须让位于江山。
  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之处了。
  而卢云璧,正是因为太了解,便只能心寒,而无法憎恨。
  反对一个从小把自己抚养长大的皇帝、倒戈相向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皇宫里的软禁生活,其实很宽松。
  皇帝只是禁止他出宫,其他的,一律不禁。
  饮食衣物,全部都照着皇子的规矩来,可以说是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
  他喜欢安静,不要宫女伺候,皇帝就立马撤了清安宫所有的宫女。
  他对那些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护卫有了戒心,还没开口,皇帝就立即把所有侍卫换成了暗卫,同时让他的旧侍卫祁连进宫,日夜陪伴。
  他爱热闹的时候,有清歌曼舞相伴。他爱清静的时候,亦有书卷清茶相随。他不用再担心外面的风风雨雨,明枪暗箭,也不用处理繁琐的军务,日夜劳神,这样的日子,几乎完美到无暇了吧?
  可卢云璧,却日复一日地忧愁了,消瘦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忧愁什么,连祁连都以为他是壮志未酬,是放不下云州营中的兄弟们,是担心漠北千千万万的百姓。
  面对祁连热切的目光,卢云璧怎么都说不出口,自己心中牵挂的,只是那个卑贱的奴隶阿青,夜里翻来覆去不能成眠的,也不过是心头那一点点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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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青最终还是醒过来了,在次日凌晨。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十八的泪水。
  他抬了抬手,试图去擦他的眼泪,“眼睛都哭肿了呢,傻孩子。”
  十八握着他的手,擦干了自己的泪水,“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阿青虚弱地笑道,“我的命很硬的,不会轻易被人弄死。有好几次,我自己想死都死不了呢……”
  “阿青……”
  “嗯嗯,白天了是不?我该去伺候郑爷了。”阿青一边说,一边试着动了动身体。
  身子软绵绵的,显然是高烧的后遗症。
  而腿上传来了,一阵剧痛。痛得他差点又晕过去。
  他勉强定了定神,接着低头看了一眼,一道一道焦黑的伤痕,不均匀地分布在腰上,臀上,和大腿上。每一道,看起来都是那么狰狞可怕。
  略略数了数,便自嘲地笑了。
  十七道黑痕,当初卢云璧被人“寸断”,是整整三十八刀,这份债,这一辈子再怎么受苦,大概都还不清了。
  
  耳边隐约有刻意压低了的哭声。
  阿青抬头,便看到十八又掉眼泪了。
  “十八,我都没哭了,你哭什么?”
  “我是替你哭。”十八哽咽道,“那帮畜生,这么对你,弃奴怎么样,弃奴也是人。”
  阿青便有些恍惚。
  这句话,以前也有人说过。
  对的,是小璧,小璧说的,以前一起逃亡的时候,小璧说,“阿青你要反抗,不能仍由他们欺负,弃奴怎么样,弃奴也是人。”
  他信了,后来,他的小璧就没有了。
  只剩下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璧也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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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1) ...


  
  阿青受重伤后,身体一直不见好。伤口恢复的很缓慢,并且动不动又高烧了。十八没办法,求着何爷说了几句好话,才让郑爷答应下来,暂时不再折腾阿青。后来十八就在远离监工大爷们视线的角落里,铺了一些稻草,又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让阿青躺着静静养伤。
  大半时间,阿青都是睡着的,有时清醒了,也是出人意料的安静。背上的鞭痕结了疤,过阵子大概就能愈合了,腰腿上的烧伤,却无法再消去。好几次,十八看着那些狰狞的伤痕,默默地落下眼泪。偏偏阿青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有时十八也不知道阿青在想什么,阿青还在意什么,可他知道,阿青如此坚强地活着,心底肯定有很在乎,放不下的东西。
  
  其实大部分时间,阿青什么都没有想。
  偶尔,他会回忆起小时候,那时爹爹还在,父子俩人相依为命,生活得很苦,阿青想起来却觉得是自己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如今他觉得很累,疲惫就像蛇一样,紧紧缠着他,缠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以前在容府,他要陪小主人,要干活,要习武,每天睡不过三个时辰,可那时年轻,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似的。
  后来逃亡,与小璧一起,很辛苦,常常东奔西走,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可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很好,夜里两人常常靠在一起,能说一宿的话。
  再后来,十年为奴,每天每夜,总是干不完的活,可是还有念想吧,还有一点奢望,所以就还能忍耐。
  如今睡觉的时辰,其实比以前多了很多,却常常不由自主地觉得累。
  
  或许,只是这个身体快到极限了吧。
  阿青以前听人说过,奴隶的寿命一般只有三十几岁,无病无痛的话,爬上三十岁,也可以开始为自己准备后事了。
  他想到这一点,心里反而镇定下来了。
  
  因为十八把伺候郑爷的活儿也包了下来,阿青等到身体稍微好上一些后,就开始为自己编草席。
  这活儿阿青学过,最初是爹被打死的时候,同是奴隶的林伯,手把手教他编了半张草席给爹送终。后来林伯病逝,也是他用草席卷了林伯的身体,埋到城外无主的坟地里去。
  想不到最后一次是为自己。
  阿青无奈地笑了,手下的活没有停。
  还能怎么样呢,自己并没有生下几个奴隶崽子,来给自己送终。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阿青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孩子,和爹娘不同,阿青并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然后未来像自己一样度过。虽说奴隶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日子的,阿青还是不愿。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因此从未与人谈起。好在天从人愿,他一生跟了两个主人,也一生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十八对阿青编草席的事有点讶异,一日午间凑过来道,“阿青你真有闲情逸致,嗯嗯,手艺也不错,很平整。”
  他摸摸席子编好的部分,不由感慨阿青这个奴隶,比自己心灵手巧多了。
  
  阿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总是要做的,晚做不如早做。”
  十八“哦”了一声,在阿青身边坐下,伸了个懒腰道,“真累啊。”
  阿青便停了下来,把编了一半的草席放在一边,伸手帮他按摩肩膀,舒展筋骨。
  “阿青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十八笑嘻嘻地夸赞,道,“我明天再找点稻草过来,编个大一点的席子,我要四尺宽,六尺长,这样我们可以睡在一起了。”
  阿青按着十八肩膀的手停了一停,然后十八听见阿青平静地道,“那不是给你的。”
  “啊?”十八惊讶地回头,“难道是送给监工的?郑爷?不用啊他们垫着软软的虎皮,才不稀罕你的草席呢。”
  阿青垂了眼,“也不是,是给我自己的。”
  他很奇怪十八居然不知道奴隶送终的规矩,但他并不打算给十八解释。
  这些天,十八哭的够多了,他可不想惹他再哭一场。
  
  十八生气地站起来,“阿青我照顾你这么多日子,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阿青仰头看着他,平静如水。
  气得十八跺脚就走,不想再理他了。
  
  阿青静静地看着他走到何爷身边,低头捡起了放在一旁的席子。
  十八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
  阿青又不是木头,他好歹活那么大了,又和两个主人有过私情,十八这点小心思还看不出来?
  可他不能。
  有时候昏昏沉沉,他也会把十八看成小璧,当初小璧和他一起逃亡,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十八长得很好看,也丝毫不逊色于小璧,两人的性格也差不多,开心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总会在阿青不经意间的一瞥之中,重叠在一起。
  可是两人终究是不同的。
  十八会毫不顾忌地赤身坐在他身边,哪怕身上都是监工们留下的欢爱过的痕迹。
  小璧却不会,小璧不喜欢被人看到那样的自己,被阿青看到的时候他会暴躁地发火,也会挥拳打人。被人糟蹋的那段日子,阿青每次偷偷过去帮他上药,都会挨几下巴掌。那个时候,他不理解小璧变得暴躁的原因,只是以为他身上痛的难受,后来,在得知小璧身份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
  小璧是主人啊,对于主人来说,被男人糟蹋肯定是奇耻大辱了。
  对身为奴隶的十八来说,却只是更好的活下去的一种方式。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阿青不是不喜欢十八。
  相反,他很喜欢。喜欢到有时会想,此生若是先遇到十八就好了。
  不过他也会想,若卢云璧不是主人的话,自己与他,会不会相处得更好一些。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他,护着他,哪怕一起死,也无所谓。真是胆大包天呢,都敢妄想这样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时候,阿青又会在心底骂自己不知好歹。
  
  他一边思绪纷乱,一边仍按进度有条不紊地编着草席。
  时光如流水,很快又过去了十天。
  
  这天郑爷慢慢地踱步到了他的身前,“看来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嘛。”
  他连忙换成跪姿,“郑爷现在要下奴伺候么?”
  郑爷的目光投在那张已有雏形的席子上,嗤笑道,”挺有自知之明的,懂得为自己准备后事。“
  阿青低着头,没有说话。眼底那一丝可称作悲伤的情绪,也很快被他掩饰了,无人看到。
  
  忽然间洞内大哗。
  不止阿青,连郑爷都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看了一眼,就快步走了回去。阿青心中忐忑,也连忙跟了过去。
  
  何爷竟然死了。
  那么突然的,趴在十八身上死了。
  阿青看着这一幅场景,恍如被浇了一身冰水。
  
  怎么回事?
  郑爷已经发怒了。
  监工之中,何爷年纪最大,资历也最老,其次就是郑爷。于是他一问,立刻有人过来解释道,“好像是马上风。”
  
  十八抱着何爷开始僵硬的身体,一脸惊恐。
  阿青默默握紧了双手。
  也不知谁说了一声,“杀了他,给何爷陪葬。”
  那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监工,立即围住了十八小小的身影。
  阿青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十八在哭。
  十八哭着喊,“阿青救我。”
  阿青又后退了一步。
  在他的耳边,十八的声音,和小璧的声音再一次重合在一起了。
  两人都是那句,“阿青,救我。”
  当年卢云璧喊这句话时,正被人按着身体,砍下双腿。当时他在干嘛?当时他懦弱地躲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小璧被人砍了三十八刀,从脚趾到小腿到膝盖,一刀一刀砍成了残废。
  紧握的拳头中,指甲不知不觉地抓破了手心。
  
  在监工拿着铁棍砸下来时,十八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自己肯定会被活活砸死了,过了很久却没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郑爷的怒喝,“阿青你要干什么?”
  十八疑惑地睁开眼,只见阿青默默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阿青想替自己死么?不,不要,十八慌忙去推阿青的身体。“阿青,我不要你替我死,你让开。”
  阿青没有动。他一手握着了铁棍,一手把十八拉起来,护在了自己身后。
  “十八,我不会替你死的。我们都不会死。”
  很不可思议的话,从阿青口中说出来,却坚定的如同事实一般。
  十八忽然就安心了。
  他知道阿青是有武功的,武功还很好,所以这半年才能在郑爷的棍棒下熬过来。他也理解阿青不用自身武功反抗的理由,毕竟武功再好,都无法改变弃奴的身份,被人知道身怀武艺,恐怕会死的更快。
  
  我们都不会死。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就见阿青已夺过铁棍,扫倒了几个监工。
  “走。”阿青边打边退,拉着十八,硬生生地从监工们的重围中冲了出去,逃进了山林之中。
  
  两人跑了一夜,在冰雪覆盖的山林里,追兵渐渐少了,后来,没有追兵了。
  阿青才停下来,靠着树干喘气。
  十八跑得肚子都痛了,弓着身体喘了好久,抬头,对阿青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救我。”
  阿青看着他没说话,许久才蹙眉道,“这样逃,逃不出去的。”
  “我知道逃不出去。”十八轻轻地挨上了阿青的身体,“但我还是很开心,你愿意为我冒这个险。哪怕明天就要死,能死在一起,我也无悔了。”
  阿青摸着十八柔顺的黑发,低叹一声,没有再推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更了,泪。
第八章虐完就不虐阿青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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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2) ...


  天已经亮了,可雪还未停,放眼看过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寒地冻。十八紧紧挨着阿青的身体,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说一个冷字。阿青把他搂紧了些,渡了一点真气过去,好让十八不至于被冻死。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跑出来时,阿青只着了一条单裤,十八更惨,浑身□连个布片都没有。在这冰天雪地里,若是长久的待下去,必然是要被冻死了。
  阿青看着天地间茫茫的白色,眉头纠成了川字。
  
  在他想出路的时候,十八又挨过来了一点。
  “阿青。”他低声虚弱地说,“能和你死在一起,十八甘愿。”
  “别胡说,会有办法的。”阿青抱着他躲到了一颗树上,借树叶稍稍抵挡了一下雪片。他胸口疼得厉害,显然是昨夜动用内力的缘故。过往那些日子,他一直很小心,一直记着蒋太医的话,不让自己轻易死去。可昨夜实在顾不上了,如今虽然气血翻涌,仍是忍着一口气,温暖着十八冰冷纤细的身躯。
  除非他死,不然阿青是怎么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十八冻死的。
  
  十八并不知道这些。
  可他见阿青嘴唇发紫,也不由担心地问,“阿青,你还撑得住么?不行的话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你武功那么好,没我这个拖累,就一定能跑出去。”
  阿青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不许再说这种话。”
  “好,不说。可是阿青,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说话时抖得厉害,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害怕。
  阿青沉默了一会,道,“继续往前走。风是从东北方向来的,我们迎着风走。”
  “阿青?!”
  “别怕,相信我。擎云山我比你熟。”
  “阿青你以前来过这里?”十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阿青,继续往前行进了。
  “这里没来过,但我若没记错的话,这里的附近,我来过。”
  
  他想起来了。在漫天的风雪之中,他想起十二年前和小璧躲在擎云山中,隔了两个山头就是所谓的云州银矿。
  当时小璧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想到,两个逃奴居然敢藏在弃奴院附近的山洞里。这边矿场一向都很少有人来,附近都是密林,所以只要我们不靠近道路,就没有人找得到我们。
  卢云璧精通兵法,他的说法一点都没有错。如果不是后来阿青去告密,恐怕两人在山中藏个十几二十几年,都不会被人发现。
  
  两人迎着风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终于在青山低谷中找到了一处山洞。
  “阿青,阿青!”十八兴奋地拉着阿青的手,“山洞,我们不会被冻死了。”
  阿青挺了挺脊背,望向半人高的洞口,微笑,然后轰然倒地。
  这一路,他一直运功把热气渡给十八,撑着一口气撑到此地,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后,就再也撑不住了。
  
  醒来已在山洞之中。
  十八升了一堆火,见阿青醒了就双眼通红地爬过来,“阿青你可吓死我了。”
  阿青伸手摸了下胸口,还有点闷闷的痛,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我说了别怕啊,我们都不会死的。”
  “嗯,我们都不会死。”十八也笑了,随后递给阿青一碗热茶,“我用雪水煮了茶,你喝一点暖暖身体。说来也奇怪,这里居然有人住过,有棉被有衣服,锅碗瓢盆都有,甚至连茶叶都有。阿青我们可以在这里躲一阵子了。”
  阿青默默接过碗,扫了一眼四周,神情略有落寞。
  
  两人就在山洞里住了下去。
  十八翻出积了灰尘的布衣,洗净晾干后递给了阿青。衣服原来不知是什么颜色,如今看上去灰扑扑的,十分暗淡。料子也是极普通的棉布,好在很厚实,而且让十八意外的是,阿青穿上居然很合适。
  “简直量身定做嘛。”他感慨了一句,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八身上那身黑衣,比阿青的略小一些,穿在身量不足的十八身上,则足足大了一号。
  阿青没理十八的感慨,在盯着十八瞧了半天后,忽然问道,“十八,你多大?”
  “十五啊,啊不对应该已经十六了。”十八扳着手指算道,“我是五岁被卖给主人的,十四岁被主人弃掉,到了矿场这边,过了一年左右遇到了你……”他说着漾开了笑容,“阿青我现在觉得被主人弃掉也不坏,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我家主人啊,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子,又色又猥琐。”
  “十八你怎么可以这么评价主人。”阿青微微皱眉。
  “哼,我就这么评价他了。阿青你知道他为什么弃我么?因为他在玩了我八年后,玩不动了。明明是自己年纪大了硬不起来了,偏偏还要怪到我头上,这种主人,你叫我怎么尊敬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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