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 by Maylein(情有独钟/**情深/破镜重圆)【完结】(10)

2019-05-07  作者|标签:


  “可他毕竟是你主人……”
  “主人又怎么样,主人了不起啊?五岁之前,我也是主人啊。”十八挨过来,靠在阿青肩膀上道,“阿青你知道么,我不是生来为奴隶的。我还记得,幼年时我也被人尊作小主人,也是下人围绕。后来家里出了事,父亲哥哥都被杀了,我因为年纪小,就被烙上烙印卖作了奴隶。”
  “后来我一直过奴隶的生活,在棍棒的教育下我也很听话,可是阿青,我心里老是想,奴隶和主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啊?都是黑发黑眼睛,都有高矮胖瘦,都留着红色的血,吃着一样的粮食。阿青你说,到底有什么区别?”
  
  阿青静静地坐在那里,十八就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才听阿青说道,“奴隶只是低贱的畜生,不能和尊贵的主人相比。”
  “那我呢?我从主人到奴隶,算是尊贵还是低贱?”
  阿青低头,看到十八的眼睛明亮如火,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甘。
  他想了很久,最后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十八的话,十八的身世,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二十八年浑浑噩噩的灵魂。
  之前阿青一直以为,奴隶是奴隶,主人是主人,奴隶是牛马猪狗一样的畜生,主人却是昆仑神的子民,连灵魂都是高贵的,怎么可以和低贱污浊的奴隶相提并论?
  虽然以前小璧一直说,奴隶也是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可是从没说过,奴隶和主人是一样的。
  后来小璧成了他的新主人,就开始说阿青你是下贱的奴隶,阿青要守好奴隶的规矩。奴隶不配对主人抱有爱慕,奴隶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奴隶只要好好听话,做对主人有用的物件就可以了。
  阿青就一直压抑着心中那被他自己以为是妄念的东西,一直努力去做着对主人有用的物件,有时心里难过,堵得慌,也是责怪自己该死,又妄想主人了。他爱卢云璧,这个事实,从卢云璧成为他主人开始,他就连想都不敢想一下了。因为他明白主人的高贵,和自己的卑贱。而如今,十八居然对他说,他以前也是主人,主人和奴隶根本就没有区别……
  阿青脑中简直是一片混乱。
  
  那个夜晚,阿青一宿未眠。
  心头翻来覆去的,是主人、奴隶、奴隶、主人。如果像十八说的,奴隶和主人是一样的,那么为何自己,生来就是奴隶了呢?十八说的不对,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对了,以前听人说过,主人高洁的灵魂是要被接到昆仑山上的,而下贱的奴隶,死后也只能在北邙的深渊里,和牛马畜生为伍。奴隶怎么可能和主人一样呢?
  
  像小璧,一旦成为了主人,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不对,小璧本来就是主人,是自己误会了,才把主人当做了奴隶。
  所以,根本就没有阿青的小璧,主人生来就是主人,就像阿青生来就是奴隶一样。
  奴隶比草还贱,就应该多多教训,才不会犯错。
  主人永远是对的,主人永远是好人,就是主人抛弃了奴隶,也是奴隶的错。
  阿青的胸口又开始痛了,像一把锯子,在不断地来回拉扯一样。
  
  


29

29、第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3) ...


  十八也没有睡。
  他悄悄地爬下石床,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阿青休息的地方。
  阿青第一次在山洞中醒来后,就把石床让给了十八,自己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铺了稻草,权作休息之地。
  十八本来不让,可阿青坚持。
  十八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我怎么能让你睡地上。而且,床又不小,挤一挤可以一起睡。”
  阿青说:“不是这个原因。十八,我有武功,所以才守在这里。有个万一的话,就能尽早发现。”他说的万一当然是指被追兵寻来,十八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只好一个人闷闷地睡到了里面的石床上。
  石床上铺了兽皮,还有棉被,旧虽然旧了,却很暖和。
  十八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心想这样的相处,简直就好像我是阿青的主人一般。可十八才不想当阿青的主人呢,他对阿青说自己的身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可阿青是那么的固执,固执得像石头一样。
  十八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夜袭。
  
  十八轻轻地、慢慢地靠近阿青。
  阿青背对着他,侧睡在地上。
  十八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够轻了,结果还没靠近阿青的身侧,阿青就坐了起来,转身看他,“十八怎么啦?这么晚还不睡?”
  阿青的话温温柔柔的,就好像在哄小孩似的。这些日子,逃出矿场后的这些日子,阿青也确实把十八当做了孩子。
  我才不要被人当小孩呢。
  十八扬起笑容,“阿青,我一个人睡害怕。”
  说着便在阿青身边坐了下来,靠着他的肩膀道,“阿青,我好害怕……我们会不会被抓回去啊?”
  阿青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肩膀。
  十八一边笑嘻嘻的,一边说害怕被抓回去,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阿青又不傻。
  只是,他是真的担忧。
  目前大雪封山,他与十八才能暂避洞中,等过些日子雪停了……矿场那边派出猎奴团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以前他和小璧能躲,是因为他们是从其他地方逃入擎云山的,矿场那边的人,不会想到有逃奴躲在附近。可如今,他和十八却是从矿场逃出的,如果郑爷坚持要在附近搜查,这个只隔了两个山头的山洞必然不能幸免。这些……要告诉十八么?阿青在犹豫。
  
  在他出神的片刻,十八的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
  “呃……”阿青的神智忽然被拉了回来,抓住了十八不安分的双手。
  “十八,别这样。”
  “为什么不行?你讨厌我么?比讨厌那些监工还讨厌?”
  “没有。”阿青松了手,他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向十八解释说虽然你很讨人喜欢,可我已经有更喜欢的人了么?
  十八见阿青不反对了,便有些得寸进尺。
  他开始解开阿青的裤带,伸手去抚弄腿间的那物。
  十八知道,阿青是极有自制力的奴隶,这半年里虽然一直顺从地被郑爷他们折腾,十八却很少看到他动情‘欲。郑爷他打也打了,道具也用了,春’药什么的,也不是没试过,却只有极少的几次,使阿青被折磨得失去理智。
  隐忍而坚韧,这是阿青让十八最为佩服的地方,也是他最初会关心阿青的原因。当然,后来让十八喜欢的,却是阿青的温柔。阿青总是很沉默,像木头一样木讷,可是无意中,却会做出很多温柔的举动。很细心地关心,不动声色的帮助,还有,危难之际的挺身而出……十八从小到大,从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像阿青这样的好。
  
  可十八骨子里是悲观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和阿青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哪怕他很想和阿青天长地久。从小到大的经历溶在他的血液里,让他觉得,快乐总是不长久的。所以还是及时享乐比较好,能有一时的欢乐也好。
  因此他尽力去挑逗阿青的**,想让自己,与他结合为一体。这样的话,即使将来分开,不能再在一起,也能留下一份甜蜜的回忆。
  
  阿青没有立即阻止十八的动作,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时,也在这里,小璧常常半夜爬过来,挨在他的身边,摸上几遍都不肯走,就像现在的十八一样,总是要挑起他的**,总是要闹到两人都精疲力竭了,才心满意足地爬回去睡觉。
  那时小璧老是说,阿青你太冷情了,每次都让我主动,真讨厌。
  于是他总是羞愧地反省,而后自己主动几次。可到最后,又会变成小璧主动了。
  阿青自己也没有办法。当时他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从小受的训练,以及和小主人容霖的相处模式,造成了他被动的、总是习惯于听人命令的性格。奴隶的训练是如此成功,以至于他的思想,哪怕他的身体反应,都是出于为主人服务的目的。
  没有谁会在乎奴隶的**。就连对阿青很好的小主人容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除了以前的小璧。因此十八的挑逗,让阿青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小璧。十八和以前的小璧真像,只是以前的小璧,如今已是主人了。
  阿青痛苦地闭上眼睛,推开了十八。
  
  “对不起,十八。你不是他,我也没办法把你当成他。”
  “他?!”十八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青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十八身上,靠着墙壁道,“他是我喜欢的人。十八你以前问我,为何是两次被弃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因为第一次被弃,我做了逃奴。主人没有送我去弃奴院,我也没有主动去,而是和他一起逃了。”
  “他也是逃奴?”十八问道。
  阿青苦笑,“我曾以为他是。”随即又道,“我和他一起逃到了擎云山中,在一个山洞里躲了半年。”
  十八忽然明白过来了,转头看了看四周,道,“逃到了这里?”
  阿青点了点头。
  “后来呢?”
  “后来我出卖了他,害他被抓回去了。”
  “啊?!阿青你不是这样卑鄙的人。”
  阿青摇头,“十八你错了,我就是这么卑鄙。我在山下遇到了捕猎的雁城官兵,他们抓了我,问我他在哪里,我就告诉了他们,好为自己换一个新的主人。”
  “那他呢……”十八的声音有点抖。
  阿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装作平静地道,“他死了。”
  
  十八一个人爬了回去,睡觉了。阿青的一番话,显然打击到他了。他一直以为,阿青温柔、善良,既坚强又大度,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有这么不堪的一面。十八怎么也想不透,他所看到的阿青,和真正的阿青,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他默默关注了他大半年,眼中的阿青,除了沉默,就是受虐,可就算这样,还是给人温柔的感觉。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何会做出这种卑鄙的出卖同伴来求取一个新主人的事呢?
  阿青,难道我看错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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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云璧终于走出了皇宫,离开青都前往眉州。
  卢氏族长想让自己的孙儿回乡一起过年的请求,出人意料地让皇帝心软了。他可能想到了自己过世多年的皇后,也有可能,是想到了小时候的卢云璧。
  他亲自过来告知了这个消息,对卢云璧说,很快眉州就会派人来接你。
  他说,“小璧,最近我总是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你很可爱。”
  卢云璧便道,“陛下,人都会长大的。”
  没有谁,能一直天真不知世事,何况他,这些年大起大落。经历过了,便也看透了。所谓亲情,所谓爱情,在利益面前,都如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皇帝便忧伤地问,“小璧,你就不能再叫我一声姑父么?”
  从被软禁的那一刻,或者说更早,从卢皇后死去的那一年开始,不管公函私信,卢云璧都开始恭恭敬敬地尊称陛下。
  卢云璧审视着皇帝的表情,许久叹了口气,道:“姑父。”
  算是临别之前,和解的信号。
  
  来接卢云璧的,是他的二哥卢云玥。
  卢云玥有差不多十五年没见这个弟弟了,他对卢云璧的印象,还留在小时候。当时他常随爷爷往宫中探望卢皇后,也就常见到这个幼弟。卢家累世大儒,卢云玥也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过心底里,他其实一直很敬佩这个弃文从武的弟弟。每逢弟弟在外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后来听说卢云璧残疾的事,也悲伤了很久。
  可那时只是听说,如今才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双腿残疾的弟弟。
  卢云璧坐在轮椅之中,脸色苍白,神情也很疲惫。他的双腿齐膝而断,陷在轮椅中的身体,便尤显单薄了。他见到二哥,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笑得云淡风轻,却怎么都掩饰不了眼中的倦意。
  卢云玥一见之下,便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我尽量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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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4) ...


  
  过年前,卢云璧回到了眉州卢家。
  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吧。
  他拜见了依然严肃的爷爷,又一一见了几个兄弟,不禁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哥卢云珩,早已有了妻儿,大嫂温柔端庄,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显然是爷爷喜欢的媳妇。两个侄子、一个侄女,正是顽劣的年纪,见到他就好奇地围着,问长问短。三姐早已远嫁,不再家中。卢云璧细细想了,脑海中也只有大姐十来岁时来宫中看他的记忆。四哥风流多情,迎风园中住了一堆莺莺燕燕。卢云璧不喜欢那样的热闹,只得避而不见。
  只有二哥卢云玥,依然孤身一人。卢云璧从二哥多年的信件中,得知二哥曾娶蓉城林家的小女儿为妻,只是妻子过门没多久就过世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卢云玥是洁身自好的人,妻子过世后就没有再纳妾,如今就带着几个下人在卢家畅风园里住着,一心钻研学问。他与卢云璧关系最好,卢云璧回到卢家后,便也常常去他那儿坐坐,浅酌叙旧。
  
  之后他就注意到了二哥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奴隶。
  他奇怪地问,“二哥,小弟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奴隶伺候的。”
  卢云玥也不隐瞒,道:“那是你大嫂进门时带过来的嫁妆,爷爷很不高兴她带个年轻的雄性奴隶在身边,大哥便和我商量了,派他到畅风园做事。”
  奴隶跪在一旁,低着头,不看人也不说话,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可每次卢云璧杯中的酒快没见底的时候,他都能及时过来斟满。
  听到二哥如此解释,卢云璧不由深深看了那奴隶一眼。
  问道,“他叫什么?”
  卢云玥扑哧一声笑了,“小璧啊,奴隶就叫奴隶,还能叫什么?”
  卢云璧微微蹙眉,推动轮椅行到了奴隶眼前,坚持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你有名字的,对吧?”
  那奴隶抬起头,似乎感激地看了卢云璧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轻声说:“奴隶。”
  “啊?!”
  “主人给下奴赐名,奴隶。”像是猜到了卢云璧的疑问,奴隶又加了一句解释。
  卢云璧静静地盯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隐隐生疼。
  奴隶。一个名为奴隶的奴隶。看年纪和阿青差不多,经历的或许没有阿青多,可显然,在这个家里也是不被尊重的。二哥那么温和的人,面对奴隶时,也是冷漠加上蔑视。卢云璧不知道是其他人过于冷漠,还是自己不正常了。
  
  回隐风园后,卢云璧对祁连说了自己的困惑。
  祁连道:“主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卢云璧笑道:“自然是真话。”
  祁连便道:“是主人您不正常。属下猜想,可能是你和奴隶阿青待得过久了,所有忘记了,奴隶只是一种畜生。”
  “阿青?也是,我和他一起生活的岁月,都快超过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卢云璧感慨道,“也不是阿青现在如何了……”
  卢云璧是极有主见的人,一想到阿青,便立刻在心中有了决断。
  回屋写了一份书信,递给祁连道:“你明日就出发,去云州找刺史容霖,把这份信给他,告诉他说,我要接阿青回来。一切后果,由我担着。”
  “主人……”
  “别劝我了,我不会更改这个命令。眉州前往云州,来回需要四十天左右,过完年后,我就在此地,等着你把阿青带回来。”
  “主人。”祁连道,“若阿青他……已经过世了呢?”这个时候,他这个做属下的,其实不该提这个可能,可是祁连又不能不提。阿青在弃奴院,到如今都大半年了,祁连不认为一个受过重伤的奴隶,能在那种残酷的地方活很久。
  “阿青不会死。”卢云璧肯定地道。
  祁连没办法再劝了,只得领命退下。
  卢云璧轻轻阖了双眼,准备歇息。却在祁连跨出房门前,忽然叫住了他,道:“若阿青他真有不测……”他停顿了片刻,狠狠地咬牙道:“你就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雪停了。
  擎云山中,连续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雪,终于停止了。冬日的阳光,透过积雪的树林,照在林间的雪地上,是一种让人双目灼痛的光亮。
  雪一停阿青就开始出去打猎,下雪的这些日子,两人只是煮野菜汤吃,吃到后来十八一看见碧绿的菜汤就想吐。虽说奴隶以前也吃的差,虽然美味的野菜也很美味,可是大雪天的,哪里去找美味的野菜?说是野菜汤,其实只是热水,煮一些凌冬不凋的树叶罢了。
  所以雪一停,阿青就说,“我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山鸡之类的,十八你乖乖呆着,不要乱跑。”
  十八淡淡的点头。
  自从阿青对他说出卖了以前的爱人之后,十八已经很久没和阿青说话了。他也想给阿青找理由,去思考阿青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可是越想到后来,就越恼火,干脆就不理睬阿青了。
  阿青好像很习惯,对他忽然而然的冷淡并不在意。他依然温柔地对待十八,就如兄长,对待自己的弟弟。
  这次出门,临走时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若是听到奇怪的声音,就赶紧躲起来。”
  十八继续点头。
  阿青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山洞。
  
  他抓了六只山鸡回来,外加一只野猪。十八好吃惊,“这么多?”
  阿青放下树枝做成的扁担,把山鸡扔给十八道:“你会拔毛吧?拔完毛把肚子里的内脏掏出来,然后洗干净就可以放锅里煮了。”
  “我不会。”他坦白地道。
  阿青有些惊讶,看了看十八。
  十八的脸微微有些红。“我就是不会嘛,从来没做过。”
  阿青便躬身把山鸡又一只一只地捡到了自己身侧,“那算了,我自己来。”
  
  后来阿青花了一整天功夫,把六只山鸡都煮熟了,又杀了野猪,切了几大块肉下来,也放在火上烤熟。
  十八看着他忙忙碌碌,便有点不好意思,没话找话地道:“阿青,这么多肉吃的完么?”
  阿青笑了笑,“没事,现在天冷,不会坏,你可以吃很多天。”
  “我?”十八听出阿青话里的不对劲了。
  “嗯。”阿青熟练地用纸把烤肉一块一块地包起来,叠放在地上。
  “阿青你想干什么?”
  “你看着就知道了。”阿青依然微笑着,十八心中忐忑不安。
  
  第二天十八起来,发现阿青一夜没睡,在洞口附近的林子里,挖了一个很深的洞。
  “做陷阱么?”十八问道。他记得曾听人说过,可以在地上挖洞做陷阱来抓动物。
  阿青没回答他,而是爬进洞中,在洞底铺了一层稻草,之后又爬出来,拿了那些纸包的肉块,投入洞中。
  “十八,你站进去试试。”
  十八觉得奇怪,但仍是依言爬了进去。阿青挖的洞和十八的身高差不多,十八越来越不安了。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一只山鸡。
  阿青把剩下的鸡肉也用兽皮包了,放入洞中。
  十八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
  “阿青,你在做藏身的地洞,是不是?万一猎奴团找过来,我们就躲在这里。”
  “十八真聪明。”阿青夸赞了一句,继而道,“不过不是我们,是你。”
  十八猛然起身,“阿青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引开他们吧?”
  “嗯,明天你就躲到洞中去,我去把他们引到这里来,他们来这里翻过一次,找不到人,就不会来第二次。”
  “那你怎么办?”
  “我总有办法脱身的。”
  “你骗人。他们过来,看到洞中有人躲过的痕迹,如果抓不到人的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可能脱身的,你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夜里一个人躲到外边咳嗽,别以为我不知道。”
  
  阿青苦涩地笑了,“十八你不要这么聪明啊。”
  “反正,我不答应。我不会让你去牺牲。”十八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紧盯着阿青的眼睛道,“阿青你该不会是为十多年前他的死愧疚,所以这次想自己寻死,来救我吧?我不是他,你牺牲性命救我也补偿不了他,而且,我也不让你救。”
  “十八,我没想牺牲自己的性命。”阿青拉着十八的手,拉他在自己身侧坐下,才慢慢地安抚道,“十八你听我说,我在外面有一个主人,他虽然弃了我,可是,我信他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我救你,不是为了补偿或者愧疚,我是想让你能逃出去,然后去云州城找他。你找到他,他就会来救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死。”
  
  “我放心个头啊。你的主人,你干嘛不自己逃出去找他?”十八甩开阿青的手,愤愤地道。
  阿青垂下眼皮,“我逃出去,那你怎么办?这次的情况是,我们至少要有一个人去引开猎奴团,另一个才能逃出去。你没有武功,又能引开他们多久?”
  “可是,若你被他们抓了……”
  “他们不会立刻杀我。他们肯定想问出你的所在,所以在没有抓到你之前,他们不会杀我。你只要尽快去云州城找到主人,他就会来救我。”
  “他真的会来么?他既然弃了你……”
  “他会来。”阿青打断了十八的猜测,“他会来的。所以十八,这是最好的方法,我只要熬到他来救我,我们俩就能活下去。”
  十八便有些动摇,“我……我怎么让你的主人相信我说的事。”
  “这个我自然早准备好了。”阿青从怀中掏出一块一尺见方的旧布,递给十八。
  十八低头一看,上面有褐色的字,显然是用血写就。
  他再抬头,看见阿青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在阿青的笑容里犹豫了一下,随即,被阿青点了腰间的穴道。
  顿时下半身就麻木了。
  “阿青你……”
  话还没说完,又被点了哑穴。
  
  之后,阿青抱起不能动的十八,轻轻地放进了挖好的洞中。那一块一尺见方的旧布,也被叠成小块放在他的身侧。阿青在洞口俯视着他,微笑道:“你的手臂一天后就能动了,吃的都在脚下。双腿的穴道,和哑穴要到三天后才能解。十八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啊,去云州城的指挥使府找卢将军,路线我都画在布上了,他就是我的主人。”
  “十八,相信我,我不会轻易就死去的。”阿青一边往洞口盖树枝,一边立誓道,“十八记着,阿青发誓等你,带着我的主人来接我。”
  他盖好树枝,又在树枝上铺了一层泥土,最后又栽了一棵半人高的小松树,在地洞的上方。这样不管谁进这个林子,都不会发现藏着人了。
  然后,他离开了这片树林。
  十八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泪流满面,却无法哭泣。他终于明白,在下雪的那些日子里,阿青在想什么,又暗中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最后一根稻草的意思不是抓住河里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那根稻草压垮了阿青最后的意志。


31

31、第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5) ...


  那是十八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阿青。
  三日后他匆忙慌张地从地洞中爬出来,赶往之前暂居的山洞时,只看到一片狼藉。洞中有打斗的痕迹,有鲜血,还有凌乱的脚步,十八忐忑不安地查看了半天,才确定阿青应该没有被抓住。至少,暂时没有。
  他退出山洞,站在洞口看离去的脚印,发现阿青引着猎奴团的人往西北方向去了。沿着脚印的方向,是一路血迹,阿青受伤了么?十八的心猛然一抽,就好像被人生生砍了一刀的疼。
  但他也不是无知鲁莽的孩子了。
  十八没有沿着血迹追过去,而是摊开阿青留下的路线图,又望了望天色,之后便沿着东南方向下山了。
  
  去云州城。
  找卢将军。
  救阿青。
  十八摒除了心中的杂念,只留下这唯一重要的念头。
  
  他花了整整半月的时间,走出擎云山。又花了十几天,到达了云州城。
  为了掩盖弃奴的印记,十八用小刀硬生生的划开右手手背,把那部分留有烙印的皮肤给撕了下来。虽然右手受伤也会让人奇怪,但终究不像弃奴之印明晃晃的惹眼。
  
  冬日的云州城,繁华依旧。
  十八白天和乞丐躲在一起,凌晨和傍晚时分,才小心翼翼地走在云州城的大街小巷,打听云州指挥使府的地址。好在卢府在城中是很显眼的,进入云州城的第二天傍晚,十八就找到了他。他装作乞丐的样子,蜷缩在卢府偏门的高墙边上,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出来,扔给他两个馒头。
  
  十八一边捡起馒头,一边抓住了那个丫鬟的裙角。
  “这儿是卢将军的府邸吧?有人叫我带信给卢将军。”
  “就你?一个乞丐?”丫鬟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他。十八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在卢府丫鬟的手中,活脱脱是一个乞丐。
  “我不是乞丐,我……我在路上用完了盘缠,所以只好暂时当乞丐了。”十八理直气壮地撒谎。他当然知道乞丐是进不了卢府的,他扮乞丐,不过是为了掩饰另一重更加麻烦的身份。毕竟没有人会对乞丐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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