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作者:霜枝栖月【完结】(25)

2019-05-03  作者|标签:霜枝栖月 覆水难收 灵异恐怖

  乔荆屈指扣桌以礼:“春茶回甘,暑茶苦重,各有滋味。”

  小穆闻言笑了起来:“乔董说得是,这苦也有苦的风味。”

  这小穆极为善谈,天南地北信手拈来,闲话恰到好处,丝毫不让人觉得聒噪。

  两人不知怎地说到了算命之事。

  小穆问:“乔董,你家可找人替你算过命数?”

  乔荆跟这青年已是熟络,闻声直言:“我不信这些。”

  小穆怪道:“你明明遇到过,为什么还是不信?”

  乔荆显然不想多谈,只道:“遇过不代表就有。”

  “也是,若是你信了那才是真奇怪,”小穆笑嘻嘻道,“乔董你别介意,你的生辰八字我是偷偷从师父那看的,还请你千万别告诉他。”

  乔荆无可无不可。

  小穆见他不以为然,不由面目稍肃:“乔董有所不知,你是土命逢辰巳,虽有一身这身正气,可这正气之源却是来自于你那童子之命。”

  童子之命?这说法乔荆倒是头一次听说,他不由来了兴趣,微抬眼朝他望去。

  小穆见状,忙继道:“可但凡有童子命者,不是体弱多病少年早夭就是情薄x_ing冷终身孤寡。您逃过了这年少之劫,本是躲不过那终身孤寡。但现在有人赠你一段姻缘。”

  “姻缘?也能赠?”

  “当然”,小穆眼露狡黠:“而且这赠你姻缘之人与你最最亲近。”

  “是他?”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浮上心间,转眼又消散而去,乔荆道,“他有甚姻缘可赠,自己不都……”

  小穆卖足了关子,此刻才慢条斯理接了后茬:“上回您来找师父的时候,师父就觉得奇怪。你那朋友不论是命格还是面相都该是福禄双全之人,怎么会落得那般横死的下场。”

  乔荆抬杯饮茶,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

  小穆眼瞅着乔荆,缓缓低了声音:“后来师傅算了算,发现他竟把他的命与姻缘全赠给了别人。”

  扣着茶杯的手指不由一紧,乔荆道:“你说他姻缘赠给了我,那么他的命赠给了谁?”

  小穆反问他:“乔董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乔荆沉默了。

  小穆反而长喟了口气:“乔董,他把他最宝贵的东西全赠给了你,你就别在责怪他了。”

  乔荆微微一怔:“我从来没有……”

  小穆诘问他:“你敢说你没有丝毫怨?没怨他替人挡灾惨遭横死,没怨他把那些重担全甩给了你?”

  乔荆哑然,恍然间想起得却是日日夜夜在他家门口徘徊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暑茶太涩,浸得他唇舌发苦,苦意滚过喉间,满腔尽忿:“何止是怨?我甚至恨他。我甚至想过,死得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乔荆沉声道,“那你说,如果没有我们,他是不是就能一生顺遂?”

  “逃不过的。命中注定,从来没有所谓的如果,”小穆望着他,眼底渐露悲悯:“何况没有你们,他也就不再是他了。人存在的意义有时候不在于他本身,而在于他身边的人。他身边人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往往他就会是哪般模样。”

  乔荆看了他片刻,倏然问他:“这些话是他让你说的?”

  小穆一愣,不禁笑了起来:“乔董怎么知道?”

  “只有他会同我说这种无聊的话,”乔荆微微一顿,“他现在在哪里?”

  小穆道:“他一直跟着你们,也一直在看着你们。”

  乔荆眼底透出一丝讽刺:“可他宁愿让一个陌生人转达这些话,也不愿意亲口同我说?”

  “他同你说过,只是你听不到,也不肯听到。”小穆低声劝慰,“乔董,恕我直言,你们执念太重,对他可不一定是好事。”

  乔荆一哂。

  小穆想了想,面露一丝古怪,小声道:“他要我跟乔董说,这个……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乔荆低头琢磨了片刻,无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有如春风拂面,方才那点争锋相对也如寒冰逢春渐化潺潺流水,缓流款去。

  小穆知道自己方才越矩,见状忙将劝阻之言吞回腹中,埋首煮茶。

  炭炉火正旺,杯盏茶渐凉。

  日渐西斜,落影斑驳。崖风凛凛拂得林叶簌簌。

  乔荆望着远处正是出神,小穆也不由循眼望去,就见奇峰绝巘间隐现出一湾碧潭,色如翡翠,兀自映日生光。

  小穆道:“那原来是虎踞滩水库,废弃许多年了。”

  “我知道,那地方……”茶杯在指间盘转,乔荆眼望着那处,那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那地方我们以前一起去过。”

第三十一章

  那已是高三年的暑假了。

  高考刚过,成绩未出,计划中的旅行不敢实施,游玩的区域便局限在本市之内。

  三人在家里没日没夜连玩了几天游戏之后都觉得无聊,还是虞秉文提议在附近镇上玩个几天。

  游玩地点最终定在了无人烟的虎踞滩水库。

  那水库因为种种原因已荒废几年,空留一潭掩映密林间的粼粼碧水与叠嶂青山相依相对。

  住处是现成的——虞秉文特地从他爸那摸来了水库值班楼的钥匙。

  值班楼坐落湖边,因着常有熟知此地的人来此耍玩,屋里物事总是齐全。

  三人用了半天时间整出楼上一间空屋当卧室,还从衣柜旮旯角里翻出两床被褥。

  陈旧被褥晒过正午烈阳。霉气蒸发,平铺直展在木板床上,便够三人一觉好眠。

  这是乔荆所陌生却觉有趣的山间生活,虞骆二人却显然对此很是熟悉。

  值班楼里有捕鼠夹,夜里丢在后院密丛里,有次竟逮着只送上门来蠢野兔。

  菜也有现成的。几撮野荠菜散在后院,春去夏来,根粗叶茂。整把拔来,洗净泥沙,切了根部,剁碎了跟兔r_ou_炒在一处,辣椒干为佐,一点食盐就能炒出菜嫩r_ou_香。

  他们白日里在湖边钓鱼,在浅滩游泳,探索着附近林中潜藏的乐趣;

  夜里就在院子里燃起篝火,拿起手电筒踏着月色,去附近水渠里摸泥鳅。

  虞秉文手巧,几根竹篾能编出简陋鳅笼。鳅笼里装满了蚯蚓等饵料,等月色姗姗而来,将鳅笼抛进水沟,待萤火虫栖满林间,拎出鳅笼沥净泥水,便得半笼滑不溜手的大泥鳅。

  泥鳅剖净肚腹,先煎得透熟,佐以花椒姜丝,干煸最是鲜香。r_ou_酥味辣,一条泥鳅下肚再痛饮几口啤酒,辣味混着麦香,勾得满腹馋虫乱窜。

  骆攸宁总是醉得最快。一瓶啤酒就能灌得他东倒西歪,两瓶啤酒足够他不省人事。

  虞秉文扛他去了客厅沙发,顺手给他披了层薄毯,怕他着凉又去关了通风的门窗。

  他在屋里忙碌了个,又伫在沙发旁借着昏黄吊灯呆了许久,最终似下定某种决心走了出去。

  虞秉文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刚顾着灌骆攸宁,自己也喝了不老少。

  真正清醒的似乎只剩了乔荆。他目光清明坐在原位,啤酒于他如白水,何况他最是克制。

  虞秉文低头看着乔荆,眉眼间笑意便是暗夜里的流火,耀耀生辉。

  他问他:“阿荆,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好了。”

  乔荆随他起身:“时间还早,去吧。”

  露水滴在赤裸在外胳膊间带走白日的燥热,手电筒在地上跃出一圈圈光晕,他们并肩向深夜林中走去。

  虫豸在黑暗的密丛穿梭鸣唱,此起彼伏的乐声引来林梢间盘旋的夜枭,尖啸嘎哑便似窃窃私语的冤魂。

  下弦月于枝梢之间若隐若现。清辉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镀亮了林叶惊醒了沉睡的灌丛,荧荧孤光自期间扑腾而出,星星点点与与天边散落晶亮的星子遥相呼应。

  晚风微凉吹来潺湲水声,随着半空中越来越多的萤亮——这是生于夏夜死于夏日的萤火虫,它们携着光亮,在Cao丛矮枝间飞行,尾翼一点萤亮照得水面泛起了粼粼波光,小溪湲湲横阻前路。

  他们在溪流畔的青石上落座。

  “阿荆,”虞秉文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以一种貌似随意口吻问他:“你介意不介意我喜欢男的啊?”

  乔荆一怔,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心倏然窜出了一点火苗。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他眼前飞舞,幽幽绿光晃得他微微发晕。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谁了?”

  虞秉文转开脸,似乎在害羞。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我好像有点喜欢骆宁宁。”

  仿佛一泼冷水兜头泼来,满腔星火尽熄。

  乔荆沉默了许久:“那挺好的。”

  他最后只是这么说着。

  虞秉文盯着他,小声问道:“那你会介意吗?”

  乔荆奇怪地反问他:“为什么要问我介不介意?”

  虞秉文哽了一下,嗫嚅道:“我觉得骆宁宁可能喜欢你。”

  “你想多了,”乔荆拨去手背上一只仓皇的萤火虫,漫不经心应着,“就算是喜欢,他也只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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