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作者:霜枝栖月【完结】(24)

2019-05-03  作者|标签:霜枝栖月 覆水难收 灵异恐怖

  艳阳当空,炙热透过车辆顶棚,空调冷风呼呼散尽了余热只留丝丝沁凉。

  车速渐快,两侧风景变幻,由挨挤矮房至斜削崖壁,从低耸青丘变丹赤峰土,河流蜿蜒贯山穿桥,时见牛羊三两,或站或卧田间。

  车外车内一时只有广播的声音。午后时光静谧,吵闹的新闻与喧杂的广告告一段落,唯留轻音乐舒缓哼哼着悠闲的小调。

  困倦袭来无声,等拐过高速路口时,骆攸宁已歪着脑袋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乔荆倒是注意着他,见状便把广播声音调小,又随手拎起挂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轻搭在了他的身上。

  梦境光怪陆离,骆攸宁恍惚穿行其间,耳畔彷闻人声鼎沸,随着他不断前行又渐散无踪,路途尽头是一条长街,两畔路灯林立,吱啾蛩鸣响在夏夜,恰似记忆深处经年的回声。

  夜色昏暝,树影婆娑。

  骆攸宁看到了虞秉文,沉甸甸的书包吊儿郎当斜坠肩头,他就走在他的身边。

  这好像是高二哪个晚自习放课之后。

  骆攸宁恍惚记得他们刚跟乔荆在路口分别,两人如往常那般相伴回家。

  这晚的虞秉文出奇安静。

  骆攸宁能察觉他情绪不对,可问了几遍,对方都跟闷葫芦似得愣不搭腔。

  骆攸宁有些烦躁,索x_ing也闭了嘴。

  临到家门口那条小路时,两人准备分开的时候,虞秉文忽然飞快说了一句:“骆宁宁,我分手啦。”

  骆攸宁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从听虞秉文口气里听出了沮丧,于是赶紧干巴巴安慰着:“没事,天涯何处无芳Cao。”

  虞秉文笑了起来:“是我提的分手。”

  “是和那个叫杜晓晶的女孩吗?”骆攸宁莫名道:“那女孩不挺好的?长得也漂亮,x_ing格也温柔,还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

  “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虞秉文低声道,“我后悔啦。”

  骆攸宁连忙给他打气:“后悔就赶紧去把人家姑娘追回来,女孩子就是要哄着宠着!男子汉大丈夫,别老犹犹豫豫的!不成事的!”

  “笨蛋骆攸宁,”虞秉文叹了口气,旋即虎着张脸对他道,“你把眼睛给我闭上了。”

  路灯挺着腰板,昏光暗影里有流萤扑朔。寂寂长街,曳长的影子不离不弃。

  他瞅不清虞秉文的表情,只能感知到对方y-in晴不定的情绪,他当大虞是失了恋流了泪,不想让自己看到,于是闻言立马闭了眼。

  夜深风起,林叶簌簌。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自己的眼睫上。

  “别动,”他能感觉虞秉文离他很近,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额间,哑沉的嗓音搔得心底发痒,“你脸上有只小虫。”

  骆攸宁屏息憋了好一会儿气,等他再睁开眼,虞秉文已经走得老远。

  “大虞!”骆攸宁快步追了上去:“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呢!”

  虞秉文重新慢下了脚步,若无其事问他:“骆宁宁,你喜欢乔荆是什么感觉呢?”

  骆攸宁想说自己真不喜欢乔荆,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他想到了之前同乔荆一起看过的那场电影,他想起了电影院那一刹那心动,所有理直气壮的推脱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心虚。

  “感觉……”他迟疑着、他困惑着,话到口边,声音自觉放轻了,稍不注意就忽略了过去:“感觉像第一次抱猫。”

  虞秉文没想到骆攸宁会这么回答,他站在半路琢磨了片刻,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傻狗!”

  骆攸宁虚踹了他一脚,恼羞成怒:“可闭嘴吧你!”

  虞秉文笑了半晌才收敛,他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也这么善变。”

  骆攸宁不知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他憋了许久,这会按捺不住了:“你到底想说啥呢,一个晚上神神叨叨。”

  虞秉文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又觉得你和乔荆不适合。”

  骆攸宁“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

  虞秉文问他:“你想和乔荆在一起吧?”

  骆攸宁很老实的想了想,又直截了断摇了头:“我也没想到和他在一起。”

  虞秉文反问他:“喜欢一个人不就想是和他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哲理么?”

  骆攸宁道:“可我更想我们三个都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哲理。”

  虞秉文仰头想了想,没忍住再度笑出了声:“傻!”

  骆攸宁觉得他这声笑得委实古怪,拳头痒痒直想揍他,可刚这厢手刚抬起,面前的虞秉文却倏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两人身处同样的夜色,明明上头顶着同样的昏灯,明明前一刻他还抓着他的手,可倏然之间两人似被隔出老远。

  眼前不知何时泛了白茫茫的雾,长街里有无数苍白人影来来往往,那雾朦朦胧胧割出了y-in阳。

  虞秉文面目藏在浓雾之中,倏然远去。骆攸宁只听见他哑沉低语,徘徊耳畔虚渺犹如一场不可捉摸的梦境。

  “——骆攸宁,你该醒了。”

  “——骆攸宁,醒醒!”

  清晰的呼唤刹如惊天雷鸣,与梦境里的声音重合在了一处。

  骆攸宁猛地睁开眼睛,骤亮天光惊碎了黑甜乡中挥之不去的魔障。

  他身上盖着厚实的西装外套,而外套的主人正微倾过身凝睇着他。他们离得很近,他的手还紧紧拽着乔荆的衣袖不放。

  悠古的檀香味熏在鼻尖,骆攸宁骤红了脸,慌忙松手,窘迫低下头:“不好意思,我又睡过去了。”

  乔荆自然不以为意,随手捋平衣上褶皱,漫不经心问:“你现在睡觉一直都这样么?”

  骆攸宁不明所以:“什么?”

  乔荆道,“你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说梦话。”

  骆攸宁忆着那场昏沉梦境,仍有些懵头懵脑,他分不清是残留记忆在作祟,还是大虞不散的魂在逗他:“我都说什么了?”

  “你一直在叫大虞,”乔荆声低音缓,“叫他走慢些。”

  骆攸宁愣愣看着乔荆,许久之后,他露出一抹苦笑,“是啊,他总是走得太快。我才一会没追上他,这辈子就追不到了。”

  没有多余的劝慰,只有温热的掌心轻揉过他的发顶。

  “你至少追上过他,”语半陡断,置物箱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乔荆拿起手机瞥了一眼,随手挂断电话,“那师傅跟我联系上了,我们直接进去吧。”

第三十章

  莽苍茂林,有寺孤矗。

  一角飞檐斜出一抹色琉璃,沿脊吻兽蹲踞,其势凛凛。斗拱燕巢筑,白鸽比邻稍驻,咕咕两声叫唤,便又纷纷展翅,齐齐飞掠去庭院,留几根飞羽与枯叶寥寥而落。

  林梢是雀鸣,深山有泉和。

  古刹深处佛经唱诺声声,那红尘喧嚣便如是渐归静默。

  车就停在后山车场,乔荆轻车熟路寻了后山寺门直往禅院走去。

  一径深幽,一门窄陋。

  数丛杂Cao葳蕤,几处闲花散卧。

  禅院中庭老树苍天,余荫若广厦,茵茵密密、垂垂茂茂遮出一院微风清凉。

  已有位身的青年等在树下,他手持佛珠正自垂眼观花,闻声抬首,见着他俩便先露了微笑,“乔董,好久不见。”

  乔荆颔首算是招呼:“你师父在么?”

  “在禅房里,”那青年看起来与乔荆挺熟,引着两人往禅房走去随意道,“师父今天拒了位大客户,就为了等乔董你来。”

  乔荆素来冷淡,闻言也只不过道一句谢。

  那青年则笑道:“乔董不必跟我们这么客气。师父说了你身有正气,鬼畏神惧,对我们这等行走y-in阳之辈,那可是贵人,切切不可怠慢。”

  骆攸宁跟在他们后面正是心有惴惴,临到门口时乔荆却倏然停了脚步:“你自己进去吧。”

  骆攸宁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乔荆别开视线,轻声道:“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

  骆攸宁默然片刻,最终再无多言,独自进去了。

  屋门开合,乔荆看着骆攸宁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间,旋踵径自去了中庭。他前脚刚伫,那青年也跟着走了过来。

  乔荆只知道他姓穆,他师父也总唤他小穆。

  “他们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小穆眉目狭长,眼眸灵透,笑起来颊边梨涡浅浅泛,看着平白添了几分少年稚气:“刚巧师父近日晾制了批暑茶,乔董不如同我尝个鲜味?”

  永宁寺地势极高,禅院则是临崖而建。

  崖畔老树垂垂,余荫里另置竹亭,亭中桌椅齐全。

  坐亭凭崖远眺,可观千峰攒聚,得见万壑凌厉,目尽长空闲,正是清荣峻茂,幽景雅致。

  紫砂炭炉盛来清冽山泉,武火煮水,文火烹茶。

  “这是师父亲自采来晾制的,”泥壶微倾,金褐茶汤款款入杯,以竹镊轻夹杯沿奉到桌前,小穆道,“这茶原是好茶,可惜这夏日炙烈,此茶因时而生,喝来不免有涩,乔董可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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