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下)【完结】(21)

2019-04-21  作者|标签:


  “……”我不作声。
  他就轻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问:“你恨我吗?”
  “……我想恨你。”我说,然后抬眼望着他疲倦的神情,“可是我做不到。”
  他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是在同情我?”
  我摇了摇头,这种感觉是说不上来的,可我知道这不是同情。至少不仅仅是同情。
  我想,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因为我还在乎他。
  我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曾经,也是最纵容我的人。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有慢性胃炎,可是他却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清楚了,而且在口袋里常常备着药片。
  他从来没有向我抱怨过什么,即使我把他最讨厌吃的东西拿到他面前,他也会一声不吭,微笑着吃下去,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他为了他的妈妈,为了他的兄弟向我报复过,可是他从来没有为了他自己伤害过我。
  作为红家三爷,他的确对不起我。可是作为程维……我知道,也许更多的,是我欠了他。
  
  我越想,心里便越难受。最后我开始害怕自己会有动摇,会舍不得离开他。于是我近乎仓皇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说:“对不起……我该走了……”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掌心里。
  “小霖……”
  我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窒闷:“程维,你有了你的现在,而我只是过去了,你从来就不是个会被过去绊足的人。”
  “……”他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更紧了。
  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小霖。我知道,你是想离开我的……我知道你想走。”
  “……”
  “是我害了你。我没有理由推卸到别人身上去,这些是我错了,就是我错了。我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他顿了顿,眼底逐渐有了些掩饰不住的伤心,“……可是……小霖……”
  他捉着我的手,轻轻抵在他缠绕着纱布的额头上,嗓音是沙哑的:“就算我留不住你,就算你要走……那么,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不要就这样离开我。”他困顿而艰难地说着,克制着声音里的哽咽,“留在我身边……只要一年,只要一年就够了。”
  
  “程维……”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睛却是红通通的:“给我一年时间……我想,让我们重头来过,一天一天,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我凝视着他,好久之后,才说:“程维,你是被撞坏了脑子吗?”
  “……”
  “我们已经这样了。”我轻声说,声音还是镇定的,眼前却开始有了些不易觉察的湿润,“你说……要怎样,我们才能重新来过?”
  他答不上来。
  我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刚想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就听到他低着头,闷闷地说:“……没有关系……”
  我微怔,看到他抬起脸来,笑容苦涩:“没有关系。你不愿意回来,也没有关系……”
  
  顿了顿,他嘶哑地说:“至少,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给我一点时间,能让我一点一点地忘记你。”

作者有话要说:程老师!!你看看!!你住院就木有几个人同情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平时作业布置得太多!!发卷子就和发毛纸似的!!上课还要开火车叫人回答问题!!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你家长会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表扬过学生,都是批评啊!!还把孩子的月考卷子统统收在办公室,在家长会的那天发下去!!你说你这么缺德的老师,怎么会有同学喜欢乃!!怎么会!!!都告诉你做人要厚道了!!有木有!!
虫子已捉,谢谢heres~~


102

102、102 ...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医院里看望过程维。
  他向来是个很有主导能力的男人,总是有办法让别人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自傲高贵如李莉,也能被他牢牢操控在股掌之中,又何况是我这样的小人物。
  
  可即便是这样,程维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依然会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我挥不去他的影子。
  晚上做饭的时候,常常会不自觉地想起李莉说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西芹和红菜了……”
  十年了,我竟从来不知道这些。
  
  有时候我也会下意识地去摸一摸左耳,可是却再也摸不着那一枚戒指熔成的耳钉,想一想,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原本以为永远会留在身边的人,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丢失的东西,说要消失,也就真的这么消失了。
  甚至连给人最后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有的人觉得分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当你猝不及防,失去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如果老天还肯给你一次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那么便已经是眷顾了。
  
  很多生离死别,是连一声“再见”都不曾拥有的,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阁楼上,开了一瓶啤酒,然后独自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我想了很多,包括程维在医院和我说过的话,包括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姐姐,还有那些生命中远去的过客。
  高中那年我不懂事,让家里人伤透了心。后来在L城过的纸醉金迷,回到T城之后,昔日的家庭已然是一片墟场。得知父母仓皇出国的消息,我还怨恨他们,认为他们心里没有我这个儿子。
  可那里想的到,他们已经长眠于地下,我连最后见他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这辈子,与他们最后的相处,便是惹他们生气,让他们伤心。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悔恨莫及。可是再多的悔恨,也不可能换来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了。
  
  还有站在手术室外等着程维消息的那几个小时,如果那根钢再砸的偏一点,那么或许我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再也不可能和他说话了。
  我们曾有过一个很美好的开头,一个铭刻在少年时代,散发着青草香味,铺洒着运动场眩目阳光的开头。
  现在,我要和这段感情告别了,那么或许也该好好地说一次再见。
  
  就像程维说的那样,再陪他一段时光。我可以像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直到那些感情都不再尖锐,直到彼此都不再会留有遗憾。
  那么,等以后回想起这段往事,至少我可以微笑着安慰自己,这是一个很好,很长的经历,它有着一个美好的开头和平静的结尾。
  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一个普通人知足了。
  
  周熙晨告诉了我程维出院的时间,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问房东借了厨房,按菜谱上写着的方法炖了程维最喜欢喝的鱼杂汤,装好之后便套上外衣走了出去。
  外头下着蒙蒙小雨,多年前爸爸给我起了祝霖这个名字,祝霖,祝霖,带着祝福的雨,他为的就是将美好的祝福寄托在我身上,如今想来,却也不知是不是一场讽刺。
  
  我打起伞,走到医院门口。那里围着一群人,有穿白大褂的医生,也有西装革履的男子,还有一些好奇的看热闹的病人。
  我知道是程维要出院了,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程维的管家,还有其他一些面熟的下人。
  
  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一些人,最中间的是程维,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穿着款式休闲的开司米毛衣,里面淡粉的衬衫领子随意地翻出来,由于之前头部要动手术,头发都剃了,现在长出来的也只是短寸,但是人长得好看,即便是这样毫无造型可言的头发,依旧减不了他的气质。反而多了一种干练简洁的魄力来。
  
  李莉不在,给他在旁边打伞的人是披着白大褂的周熙晨,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些什么。我放缓了脚步,撑着伞慢慢朝程维走了过去。
  仿佛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程维不经意地偏过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怔住了。
  
  周熙晨没反应过来,也跟着往我这边看,然后也睁大了眼睛,一副诧异的表情。
  由于程维的管家认得我,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我一路走过去,走上台阶,最后站在了程维面前。
  雨伞有些歪了,上面的水滴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洇湿了我的半边肩膀。我隔着满帘春雨的潮湿气息,轻轻地叫了一声:“程维……”
  他的喉结滚动,却好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那么看着我,眼眶渐渐地潮红了。
  我微笑起来,把装在保温杯子里的法式鱼杂汤递给他。
  他终于是回过了神,闭了闭眼睛,努力把那些说不清的感情给咽了回去,再睁开眼眸时,只剩下江南烟雨般的温柔和湿润:“……红菜汤吗?”
  我笑着,笑容里眼尾的苦涩渐渐地淡去了:“你说呢?”
  我怎么还会把你最讨厌的东西,递到你的面前。
  程维,你真是个傻瓜。
  
  程维出院后,我常常去他家和他说说话,这时候我们彼此都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有曾经的莽撞和轻狂,只是隐约会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不再会坐在程维身边和他聊天,而是坐在茶几另一头的沙发上,和他保持着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谈话的内容也都是淡淡的,即便是程维几次欲言又止,也都被我打断了,引到别的话题上。
  
  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
  
  这天被梁舒榕拉出去逛街,坐在冷饮店等现做奶茶时,梁舒榕突然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很严肃地对我说:“祝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和那个程维有来往?”
  我微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梁舒榕道:“你听着,这个人很危险,我不瞒你,以前我们大队曾经专门整过他的案子,你根本想不到他的皮鞋底下粘着多少人的血。光中集团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前几年董事长自杀的那个。”
  
  我回想了一下,前几年报纸的确沸沸扬扬地刊载过这件事,我问:“就是那个据说得了抑郁症,然后把家里窗门都锁死了,放了把火,把自己和老婆孩子一起烧死的人?”
  
  梁舒榕阴沉着脸道:“你他妈傻了,媒体的话能信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光中集团的董事根本不是放火自杀的,他一家三口人,全部都是被程维给弄死的。”
  看到我的脸色,她拍了拍我的肩:“更恶心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说了。我整理两年前九处针对程维拟出的档案时,真的是背后寒气一阵阵的,这家伙不是人,压根就一鬼。你真的不能和这个家伙再有任何联系了。”
  
  “两年前的档案?”我想起祝霏曾经和我说过的,是她把档案出卖给了九处,不想经手整理这份档案的人竟然是梁舒榕。
  
  梁舒榕点了点头:“两年前我不是住过院吗?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九处便没有派我出任务。所以当时我是不知情的,否则看你和程维混一起,我两年前就该找你谈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
  
  她说完,看了我脖颈处的烙印一眼,咬了咬嘴唇,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嗯?”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些,阻止你的话,你或许就不会……”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哪里能怪你。”
  
  梁舒榕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折磨你了,但是我去找你的时候,看你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过的不好……”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真想弄死他。可是,当年那一次行动没把他给逼到死路里,现在卷土重来,已经是坚不可摧了。”
  
  我喝了口奶茶,然后说:“……梁舒榕。”
  “干吗?”
  “……你放过他吧。”我轻声道,“别再想着和他过不去了。”
  梁舒榕的眉头蓦然拧紧:“凭什么?!”
  我静了好久,才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他妈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梁舒榕仿佛受到了侮辱似的,猛地一拍桌子,似乎很恼火,“不是他的对手就放着他不管了?这世上总得有人出头办实事,否则怎么样?!各扫各门前的雪?那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梁,梁舒榕……”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激动,吓了一跳,连忙想安抚她,可她却是真的生气了。
  “你也是,上头的领导也是,他妈的一个个都让我不要管!我能不管吗?你知不知道我整理那些档案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啊?”梁舒榕拍的桌子砰砰作响,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们都是被狗吃了良心还是怎么样?老子是警察哎,老子不为人民办点实事儿,整天窝在办公室里整理整理资料,然后每个月拿纳税人的钱来花,他妈的不得被雷给劈死啊?!”
  “梁舒榕,你先冷静下来,你……”
  “我冷静个毛啊!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可是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她突然有些哽咽了,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嘶哑道,“都说去弄倒他是不可能的,肯定危险的很。这不是废话吗?我能不知道危险?可是再危险也总得有人去啊?难道就看着他杀人放火,逍遥法外了吗?那这世界还有没有理了?”
  我连连摇头,叹息着递给了她一张纸巾,她犹豫着接过了,乱七八糟地擦了擦鼻子,然后赌气似的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抱着手臂半天不说话。
  
  我抬眼看着她,等她稍稍平静下来了。我就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这里,有纸巾屑。”
  梁舒榕脸稍微红了一下,然后又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手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她轻声说:“小祝,你知道吗,我们原来的顾队被调到杭州之后,新换来的头子根本就是个脓包。是程维那把关系伞下的人,他看我真是不爽的很。”
  
  “他是程维关系伞下的人?”我挑起眉尖,说道,“梁舒榕,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也许人家只是想求自保而已,你不能随便把帽子往别人头上扣,对不对?”
  “不对!”梁舒榕抬眼瞪我,“根本不对!我没有乱说,他就是程维的爪牙!”
  “……”
  见我沉默不语,她就说:“你不知道的,那个孙子姓李,是李莉的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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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103、103 ...


  “李莉的堂哥?”我一下子愣住了。
  “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梁舒榕说,“程维和李莉订婚,看上的就是李家的政治脉络,李家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去咬自己的姑爷吧?”
  “……”
  “李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傲慢刁钻的,程维能喜欢她?能跟她过一辈子?还不是娶进门来,然后生个孩子,等李莉生了孩子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把戏演下去?我看他讨厌李莉还来不及,肯定得在外头另外找一个。”
  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梁舒榕,你别乱说……”
  “我乱说个肺啊!”梁舒榕气的直跺脚,“你想啊,他那个时候再把李莉抛了,和别的人勾三搭四,李家能把他怎么样?孩子都有了,总不能把孩子他爸爸给掐去监狱吧?那他的地位不就更稳了,更难撼动了?”
  “而且那个程维,你又不是不知道,十足的演技派。和他谈过生意被坑的倾家荡产的人都说的,这个人说起谎来,根本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可是梁舒榕还在不停地骂:
  “他想哄谁不行?现在哄未婚妻,以后哄小老婆,我看他压根就不用混黑帮,他可以去当影帝了!”梁舒榕愤愤的,“这么个混帐东西,心狠手辣,道貌岸然,我他妈为什么不能弄他?凭什么就要畏惧他?”
  
  我说不上话来,只是觉得手握着奶茶杯子太久了,掌心里冰冰冷冷的。
  
  这天去程维家的时候,李莉仍然是不在的。程维给我泡了杯茶,然后坐下来和我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他一直都带着温和的微笑听我讲话,神情专注而柔和,仿佛聊些什么并不重要,只是聊的对象就足以让他高兴的样子。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梁舒榕和我说过的话,这个男人的确有着无数张完美无暇的面具,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把假戏演得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再也不能确定什么样子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了,时间让我们对彼此都不再了解。
  我曾经认为他永远不会伤害我,如今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到底有多可笑。
  
  那么,现在我认为他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一点在乎我的,可是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假面,是不是我的错觉呢?
  
  “小霖。”
  “……”
  “小霖?”
  “……嗯?”我从刚才就在心事重重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叫了我两遍我才反应过来,忙抬眼看他。
  他抿了抿嘴唇,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略显苦涩地微笑了一下:“……是我说的太无聊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
  他不说话了,平平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微笑道:“那,时间也不早了……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去吧。”
  他这种不自信和害怕被我厌烦的样子多少是让我有些不忍心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
  他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摇了摇头:“真的没关系,我晚上没有其它事情。”
  程维问道:“那如果太迟回去,会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呢?”
  我苦笑一下:“我现在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只是帮人家打些零工而已。”
  “……”程维沉默一会儿,突然轻声唤我,“小霖……”
  “嗯?”我带着习惯性的淡淡微笑望着他。
  “那个……你……”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来红纱吧。”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程维低着头,没有发现我的表情有所变化,还在兀自说:“……其实我正好缺一个助理……如果你想来的话……”
  我打断了他,语气是我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冷淡:“对不起,我不想要这份工作。”
  他一下子住了口,微咬着下唇,表情有些讪讪的。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一定是让他心里难受了,两个人静默了片刻,我才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的沉寂。
  “对了,我一直都没有见过李莉来你家呢。”
  “她啊。”程维说,“她不常来的。”
  我摇了摇头:“可她是你的未婚妻。”
  程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望着茶几上摆着的精致花瓶,有些苦涩地笑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她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程维轻声道:“和她在一起,不过权益之计。当年你没有听我任何的解释,其实我和她订婚,本来是想提前告诉你的,可那时候你手机停机,也不愿意见我,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李家的后台很硬,那时候沈蓝杀了自己的哥哥,当上了新一任军火教父,整个T城的圈子都相当动荡,很多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都伺机要来咬上一口,我为了能站稳脚跟,不得不和有着一定政治背景的李家建立关系。”
  
  “李莉是我以前的同学,我知道她对我一直都很有好感,我妈妈那时候就指望着能看到未来的儿媳,再加上圈子里的动乱,与她订婚就成了最稳妥的一条路。”程维自嘲地苦笑,“自古都是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那帮人再怎么兴风作浪,也不会正面和李家起冲突的。”
  
  听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血都是凉的,好久才说:“……你在利用李莉?”
  
  “……是的。”
  
  “那之后你想怎么样?”我心里窒闷的厉害,虽然我不喜欢李莉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但这时候却真的为她而感到不值,甚至是失望和气愤,“你想甩了她一了百了?还是干脆买凶把她给做掉?”
  
  程维闭了闭眼睛:“我不会杀她的,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好。”
  
  “你就是这样回报对你好的人的?你就是这样对待别人的真心的?”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程维,你讨厌被别人背叛,讨厌被别人欺骗,那别人就不讨厌被你欺骗,被你背叛了吗?”
  
  他没有料到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愣住了,睁着漂亮的浅褐色眼眸望着我,许久都说不上一句话来,只是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的痛处。可是我无法停下。
  
  他对李莉是虚假的,那么对我呢?就算不是假的,那又是什么?是梁舒榕嘴里说的,事业有成后养的**?
  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愤,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出一句:“程维!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他不说话,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有听得到我急促的呼吸声。安静了好久之后,他才垂着眼帘,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推不到任何人身上。”
  
  “我也的确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害过很多不该害的人。”他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用真心去待过别人了,总是习惯了把自己藏在面具后面,去算计别人,利用别人……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面具戴久了,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他说着,苦涩地微微一笑,细长的指尖托着下巴,半晌才缓缓道:“……再也摘不下来了。”
  
  我的喉咙里仿佛哽了什么似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的那么厉害:“那么我呢?你是用你哪张面具对着我的?”
  
  他仿佛被针尖刺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好久才说:“小霖……”
  
  “我曾经伤你很深,也做了很多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情。你可以觉得我可恨,觉得我卑鄙,觉得我独断专横,但是……”他顿了顿,抬起眼帘来看我,眼眶却是红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说不出话来。
  
  他合上眼睛,嗓音有些沙哑:“十年了,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哪怕知道你……知道你背叛我的时候,我那么恨你……可是,除了恨之外……”
  他说不下去了,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是紧紧咬着嘴唇,隐忍着某种情绪一般,别过脸去看着旁边的盆栽。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和他第一次谈到关于感情的事上,我以为一直藏着捻着不去触碰,伤口迟早会有愈合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看着这样的他,还有这样的自己,我却觉得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疼痛难忍。
  
  这样的气氛让我觉得胸口沉闷的厉害,我站了起来,对他说:“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可是与其说是走,倒不如用逃来的更合适,我知道我是在逃避他,我已经乱了章法了。
  
  李莉的事情,梁舒榕说的话,这些让我无法不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心寒。
  可是看着他孤独如同困兽的样子,我却又狠不下心来恨他。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程维突然叫住了我。
  “小霖。”
  
  “……”我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他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知道你并不能原谅我。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有一样东西,我想了很久,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要把它交给你。”
  
  身后微微响动,然后他走了过来,递到我手里的是一串钥匙。
  
  “我知道你在外面租了房子,如果你不愿意搬过去住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是我想给你的。”
  我僵在原地,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城中的一套别墅,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了,可是……”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他,那时候的心真的是冷到了极点,出离的愤怒,也出离的羞耻。
  几乎是不能控制的,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程维俊美的脸上,我竭力按捺着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程维,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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