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趣味:无救药的故事——浅井苍之助【完结】(35)

2019-04-13  作者|标签:浅井苍之助

舒懿突然想到当初决定改编事实时的情况。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真的什么都没想,大脑空白一片,但灵魂却是那么焦灼,若不通过某种途径发泄,那种庞大的渴求就会将他湮灭。然后双手仿佛被巫术控制,自动打出了一段他想都没想过的文字。

“深夜的小巷,仿佛鬼魂居住之所,黑暗得没有丝毫人气。”

“此时已是深夜,四下寂静,唯有月色像水中的尸体般,泡得诡异地发白。在这诡异的月色中,巷子里突然传来了响声。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隐忍而悲切,好似月夜下的孤魂,在嘤嘤切切地哭。”

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变形写出,是每个写手都会经历的事情,少年也是如此,他写得如此顺手,以至于自己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将笔下的人物给虐待致死了,还是用最残暴痛苦的方式。

少年盯着刺目的液晶屏看了许久,在一片黑暗中,唯有眼前的屏幕发出淡淡的光,但即便这光再如何暗淡,也仍是刺痛了少年的瞳孔。

他写了什么?他怎么能这样玷辱一个死者?少年的双手微微发抖,长久的打字让他觉得手背上的筋脉微微发疼,双膝寒凉。妈妈就睡在不远处,但少年突然对叫醒对方感到恐怖和胆怯。

他都写了什么?他怎么能如此残忍?

少年猛地按下台式电脑的电源按钮,浑身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他以为自己在谴责之后会悔改,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大脑自动为他想出了后续,极其刺激而离奇的后续。

这个血腥的开头只是序幕,只是为了写一个男人报复另一个男人的序幕。因为死者的身份是:男一夜神的女朋友,在死亡的刺激之下,男一从温文儒雅变为丧心病狂,对凶手月轮展开了缜密而残酷的报复。

舒懿至今都记得那个结局,那是他写过的第一个悲剧结局。

“血无声无息地流淌,从额头蔓延至脖颈,又从脖颈遍布全身。月轮痛苦地喘息着,精神却亢奋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努力张开被对方用针线缝合的嘴,混淆的呜咽:‘完美。’”

“‘真是完美至极的计划。’冷酷无情,细致缜密,让行凶多年的他都大意入网,‘完美的杀手。’”

“因为撕扯,嘴上的伤口越扯越大,月轮却并不觉得痛苦,他的双眼炙热而复杂的注视对面一脸冰冷的男子,笑得更加疯狂,‘你知道吗,我越来喜欢你了。’”

喜欢到,即便被你一点点虐待致死也甘之如饴,丧心病狂地心甘情愿。

35、K(六)

“男子仿佛得知了月轮的想法,用镊子夹住缝在嘴上的线,狠狠一扯。”

“细小的伤口被拉到极致,形成尖锐的图案。月轮的泪水因为痛苦源源不断地流出,却仍旧浇不灭他心中燃烧不止的诡谲情绪。”

“男子的目光依旧冰冷,手下的动作却熟练无比,他准确地挑断对方的手筋,然后又简单粗暴地将刀迫近对方的双脚,割断跟腱。”

写过的文字即便时隔多年,依旧恍如在眼前,舒懿一边微微用左手叩击护栏,一边沉浸于写过的故事中:

“被缝住的嘴缓缓蠕动,这动作却只能让月轮吞下更多自己的鲜血,他筋疲力竭地看着对方,被困缚吊住的双手无力的下垂,双脚却毫无依托。他的身上满是美工刀割出的伤口,正缓缓地流着血,而在失血过多后,月轮开始觉得冷,冷而痛苦”

“对面的男子依旧缄默,只是默默转过身,开始脱掉手中的白色塑胶手套。穿着的防护围裙上溅满鲜血,让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但这狰狞却在完美收鞘的黑色皮靴中和下,显出冷酷的美丽。”

“失血过多让月轮的嘴唇变得苍白,然而这苍白掩在艳红的鲜血之下,无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月轮的中指抽搐一下,越渐失焦的双眼却是死死凝视男子瘦削的背影。”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明明说话者呜咽不清,听话人却因为对对方太过熟悉而诡异地能听明白。”

“夜神仍旧是冷漠模样,头却终于恩赐般偏过少许,睥睨满身鲜血的将死之人。”

“‘你有没有……’”

回忆戛然而止,舒懿用左手狠狠按住骤然发疼的太阳穴,心里的耐心逐渐告罄。

他不肯出来,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来。

荒芜的风凄冷地吹在没有生机的死地上,越渐发暗发冷的天气让少年的后背骤然发凉。舒懿没有表情地放下左手,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型美工刀,一边将刀片推出来,一边巡视下方。

然而四周仍是一片死寂,显然是没有人。

舒懿诡异地笑了一下。他从没有在身上动过刀,但他小时候经常会被玻璃或者其他东西割伤擦伤,这样的经历让他极其怕疼,然而在那段折磨时光的验证下舒懿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怕疼,而只是怕疼痛降临之前的迟疑。

他并非怕痛,他甚至已经开始享受疼痛。如果疼痛已经变成不可避免的,甚至成为生活的一部分,除了忍耐或者享受,根本再无选择。

休养的七天中他的左臂间歇性地疼痛几次,每次的持续时间都极长,每次浑身汗水地从痛苦的泥沼艰难爬出后,舒懿都会强迫自己对疼痛这个概念重新定义,如今疼痛于他不单单只代表痛苦——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自己好过一些——在明白疼痛无法避免后,舒懿强迫自己开始喜欢痛苦。

这个过程说不上艰苦,当左臂开始疼痛时,舒懿的脑中就会自发的出现鲜血淋漓的画面,那画面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舒懿强迫自己的意识将疼痛和美划等号时一点都没有遇到阻力。

刀准确地停在右臂内侧,然后一点点向下划去,流出细长的红色液体,舒懿看着鲜血顺着指尖流到地面,突然被蛊惑般一点点后退,走进房门大开的屋子里。

鲜血像条导盲线,渐渐晕染在满是砂砾灰尘的地面,舒懿在屋内转了一圈,确定自己将所有的房子都画上指示线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共有三间房,一间是采光良好的正房,通过门连接较小的厢房,而在厢房隔壁的就是用来当做仓库的房间。这三件房子由一条细长走廊连接,彼此能够流通。舒懿此时就站在厢房里。

“奶奶曾经住在这里。”舒懿漠然冷笑。说道奶奶,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小时候,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神经病父亲自杀后,母亲自然不能带着他再住在这里,而所谓的奶奶也在那之后终于完全失去了联系。她这几年甚至都没来看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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