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趣味:无救药的故事——浅井苍之助【完结】(34)

2019-04-13  作者|标签:浅井苍之助

“你觉得医生能治好我的残疾?”舒懿冷笑着反问,“身体的残疾治不好,心理的残疾更治不好。你应该比我懂的。”

“你的眼神,”舒懿顿了一顿,“你的眼神告诉我,心理的疾病,永远不会有好的那天,即便过了多久。”

“不,你错了。”于谦猛地呼吸口气,面色更加严肃,“舒懿,你想错了,这世界没有什么风浪是人无法撑下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于谦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他差点走音,他冷着脸说完接下来的话,手却不由自主在袖子中握紧,“再深的伤口也会有好的那天,只要你肯等待。”

再深沉的夜晚也会迎来破晓——只要你熬过那段最黑暗痛苦的岁月。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遇见了就不觉得曾经受过的创伤如何难以忍耐,因为在经历过死一样的痛苦后,命运突然为那段岁月赐下祝福。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担得起你生命的重量,让你觉得下半辈子就算将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对方,都心甘情愿。”

“舒懿,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于谦缓缓地说着,嘴角勾起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少年看着这个素常冷静的面孔变得柔软,觉得心疼得难受,他冷冷撇眼对方,狠狠将一把盐撒在对方的伤口上,“但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属于你。你知道的,像他那样傻呆的人,一旦爱上,只会倾其所有,而这所有中,包括爱情。”

一个人能承受的悲伤总共那么多,能承担的爱情也就那么重,你知道像他那样的人,一旦付出,必然是全心全意,也就再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

于谦猛地被这句话刺伤,蓦地沉下脸,他想狠狠揭开对方的伤疤,脑海却突然浮现出那张向自己灿烂微笑过的脸。默默将所有感情都咽下肚里,于谦的声音恢复平素的冷静,“他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的天塌了,而你又承受不起,那么他会替你承担。”

“我想说的也就这些。”于谦说完转过身,漠然关上门。临走时的最后一眼却让舒懿忍不住冷笑起来。

忠犬与小傲娇,果然很配,能写出一个很棒的血腥死法。默默曲起左手手指,舒懿将手掌放到眼部,他的喉咙微微哽咽,透明的泪水顺着赤红的手掌滚落。

34、K(五)

舒懿花了一周养伤,在这期间他最后接受了自己只能跛行的事实。他的手掌仍是发红,但已经可以灵活使用,就仿佛几天前的伤痛并未出现过。

认真到惊悚地盯视自己的左手,舒懿的双眼里满是古怪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生命是多么的难以置信,无论承受什么样的伤痛,都能像野草样一点点疗愈自己,在第二年春天又烧不尽的重新生活下去。

“疯狂而无法阻止的生命。”舒懿一字一句开口,“无法阻止而只能承受的生命。”

“无药可救的生命。”舒懿缓缓地笑了起来。他先从衣服兜拿出手机,用左手拇指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想了想,又敲了一句话,按下发送键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中年男人并不在家,只有女人自己在厨房忙活。舒懿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到了中午,他靠在墙上向着女人微微一笑,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梨涡。

“饭就快好了。”女人手中的动作并不停,这几天的时间她已经熟悉了少年住在家里的生活。说实话,如果不是双方牵扯进无法更改的残酷现实,宋丽甚至觉得对方是个安静到乖巧的孩子,很像英野小时候的样子。

“我要出去一趟。”但少年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女人的意料,她手中的汤勺猛地掉地,紧紧盯视少年,不自觉追问:“去哪里?”

话说出口女人才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唐突,她尴尬地笑笑,想要缓和突然僵持的氛围,却只见对面的少年笑得清秀,“在房间里呆了太久,很闷。”

“啊,啊,你是要去散步?!”女人顿时放下心,弯腰捡起地上的汤勺,一边直起身子,一边开口,“你是应该去外面走走,现在天气很好,正适合散步。散步好,散步很好。”

少年几不可见地勾勾嘴角,笑容却是更加的灿烂明媚,“等我回来了在吃饭。”

“好。 ”对面的女人连连答应,舒懿微微向对方点点头,然后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虽然走得很慢,但舒懿的心情却很好,他缓缓向前拖走,进了电梯,出了楼道。当阳光再一次照遍全身时,舒懿却是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觉得冷。

目光在四周巡视少许,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后舒懿再次勾勾嘴角,他走出社区,拦了辆的士,面无表情的说出一个地名后侧过头看不断向后退去的风景。

这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舒懿微微眯起双眼,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在靠背上,然而这生活过十几年的城市,现在却是如此冰冷如此陌生。

少年的瞳孔里渐渐盛满迷惑,而掺杂于迷惑的神色越来越寒冷。

车在一个牌废旧的老房子前停住,舒懿交完钱下车,看着面前恍如鬼宅的楼房,歪着头微微眯起双眼。因为即将拆迁,整排楼都空无人烟,歪斜的窗户耷拉在窗框上,玻璃却早已碎裂,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散布着一些建筑废材,两栋楼之间用来当做仓库的砖房顶上有一些塑料垃圾,在微风中颤颤地发抖。记忆里生活过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一片死地,彷如地狱,舒懿的心却没有丝毫触动。

这片地方在许多年前对于他来说就是地狱。

舒懿拖着右腿前行,鞋底和粗糙地面接触的感觉带来些许陌生,他熟练地找到自己所住的楼房,却并没有立即进去,只是站在扬起头望向二楼的某个方向,嘴角没有意义地勾了勾。

就是这地方。舒懿在心里低语,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回来——自从那个神经病自杀,母亲就带着他搬了家,之后即便仍旧住在同一个城市,舒懿却从来过这里,上了大学后更不可能前来,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回到这里。

“该怎么说?”舒懿嘴角的弧度越渐扩大,“天定弄人?世事无常?”

嘲讽地冷笑一下,舒懿迈出左脚,踏在满是灰尘的台阶上,然后借着拐杖的力道拖起右腿,艰难地上楼。幸好他家就住在二楼,所以上楼并没有让少年如何受累。站在二楼护栏旁,舒懿的目光盯着下方的楼梯入口。他并不关心跟踪而来的郑瀚和于谦藏在哪里,他只想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在赌妹妹在那男人中的地位。

“今夜之前,在这个地方见面,我会告诉你她弥留时的景象。”舒懿想到自己发给男人的短信,在心里无声冷笑。他自然不知道对方最后时刻如何,他根本连女孩的长相都不知道,但认为他袖手旁观的男人并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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