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燕歌 作者:摸鱼小童(上)【完结】(40)

2019-04-02  作者|标签:摸鱼小童

  这时,她摸到了胸口的那块温润的血玉,这块血玉,给了她活下去的灵感。

  “阿越,湘南王欠阿娘一条命,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拿这血玉去找他,他会帮你。”

  “阿越,湘南王帮你之后,你再也不要与他打交道,离他远远的,他不是个好人。”

  秦越一直谨记这两句话,所以,她拖着病体,乔装改扮,亲自出城去奔了湘南,却吃了个闭门羹。

  秦越眼睛发红,她狂怒如呼啸的暴风,一个人提着长剑,不顾身上还带着重伤,从湘南王府的门口一路杀进去,所到之处,尸体满地。

  湘南王从楼阁的窗户上淡漠地看着她,手中摩挲着那块名贵的血玉,秦越愈发靠近,她的面容也愈发清晰,湘南王只觉得在秦越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杀人如狂的魔鬼,那威震天下的王侯。

  秦越那精致邪魅的面庞,让他心里涌起一种熟悉感,他身体里的血似乎是产生了感应,奔流的速度也随之加快,秦越抬眸看到湘南王的那一刻,心脏好像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迅速地占领了她的内心。

  “叮叮当当……”秦越拖着病体,杀尽了湘南王府的所有兵丁,她当初穿着的雪白袍子,此时被染得血红,不见一丝白色,她重重地喘着气,通红的双眼发狂像是只发狂的狮子,死死地盯着湘南王,剑上的鲜血顺着白晃晃的剑刃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赵威有些恍然,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他为了成为叶兰清的大将军,一上战场便如同一个疯子,剑砍断了,便用手撕,手没有力气了,就用牙咬,身上被捅成了重伤,他竟然还迎着那刀锋上去,满眼充血,张开大口怒喝一声,将那长剑生生折断,吓得对面的敌人抱头鼠窜,是以,在短短的几年之内,赵威从一个小小的侍读,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大将军。

  赵威要做叶兰清最锋利的那把刀,即使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也要护卫公主的荣光,因为,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也是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秦越冷冷地说:“把血玉还给本王。”

  稚气未除的年轻面庞上,载着满满的恨意,阿娘说的没错,湘南王不是个好人,从那时起,秦越对赵威的恨意就深埋于心底。

  赵威看了看手中的血玉,那是叶兰青从小就贴身存放的玉佩,只有叶兰清的近侍才知道,这块玉,是宁国的至宝,但手中的这块血玉,只是那块玉佩的一半,上面还刻着个多余的“越”字,让他颇为气恼。

  虽然叶兰青是你娘,你也没有资格将这血玉破成两块。

  赵威眯着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越,秦越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从天而降,她紧了紧手中的剑,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重复起刚才的话:“把血玉还给本王。”

  “这血玉本就不是你的。”赵威不带任何情绪,血玉在手里越来越热,仿佛与秦越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秦越不语,忽然放声大笑,拿锋利的剑尖指向赵威,厉声道:“赵威!今日便是死在这里,我要也夺回我娘的东西!贼子,纳命来!”

  秦越早就是强弩之末,她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扯着身上的伤口,痛入心肺,她能清晰地感到自己身上的鲜血在往外流淌,慢慢变冷,渗入石板下,她的生命,也渐渐的随之流逝。

  赵威的心隐然而动,当年,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回宁国的大营,美丽的叶兰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远远地看着他,满眼的关切和紧张,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尸骸。

  他倒在了叶兰清的怀中,那温暖馨香的怀抱,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美好,即便是那么地短暂,那么模糊,他也每日梦回。

  “好,我答应你。”

  赵威对着秦越许下了千金一诺,也仿佛是对岁月红尘中的那个相似的赵大将军淡淡的缅怀。

  赵威的承诺,是发兵一万,提供秦越需要的所有粮草和兵器,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百姓们听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

  怡王秦越,大开胥阳城门,用伏兵击溃敌人,一举取了乱匪首领的头颅,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将蛮夷赶回了烟瘴之地,少年秦越,正式南疆封王,成了真真正正的一方王侯。

  “秦越愿在打下大秦之后,与湘南王共分天下。”

  谁也不知,年少得志的怡王,曾经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份代价,是那大秦的半壁江山亦是秦越经念不忘的耻辱。

  公子白与秦四沉浸在这段回忆里,久久不能平复纷乱的心绪,秦越是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王,竟也有着这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陈相英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起来,许多故事,只有听完了,才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将

  大秦,南安,将军府。

  旌旗猎猎,战旗招展,练兵场上一派肃杀,雪没过了脚踝,寒风甚至能穿透厚厚的盔甲直透人的心肺,封商铭站在高高的台上,扫视着台下的士兵们,黑色的战甲为本来就萧瑟的天气增加了浓浓的煞气。

  封商铭的胡子又浓了一份,傲气的眸子里添了些莫名的惆怅,他听从了陈相云的劝说,修书告知秦越自己谋反,但许诺几年内不出兵,也不昭告天下,所以,世人都知道他是怡王麾下的一员大将,唯独主子秦越对他怀恨在心。

  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悲凉吧。封商铭漫漫地想着,曾彦喘着气上了高台,禀道:“将军,士兵都集结完毕了。”

  战士们脸冻得乌青,牙关紧咬,两手麻得几乎动不了,不过没有人敢有丝毫的晃动,也没有人倒下,全在勉力支撑,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动了,便会立刻死于非命。

  在这个校场里,要么成为一名骁勇的黑甲战士,要么成为一具死尸,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曾彦看着那严肃齐整的一排排战士们,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这样一支军队,一放到疆场上,粗粗看去,便能将对方吓得落荒而逃,何况是他们个个都是杀人利器,对于敌人的头颅有着疯狂的渴望,因为一个敌人的头颅,就意味着他们离荣华富贵又近了一步。

  封商铭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有的是从匪窝里出来的,我也知道,你们有的是从清白人家招来的,可是在这个校场里,你们就是我封商铭的兵,更是怡王殿下的兵!”

  整个校场回荡着封商铭的声音,他顿了顿,北风吹拂着他的漆黑的披风,抽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是一条鞭子狠狠地抽打着。

  “我听说,有人擅自在军中打仗,严重地坏了军纪,还不服管理,今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高人有这般大的本事,敢对本将军提出质疑!”

  封商铭不怒自威,高大魁梧,站在猎猎寒风中,巍然屹立,仿佛一尊天神的雕像,威慑着人间的芸芸众生。

  曾彦站在封商铭的身边,背后寒气蔓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下面的传令兵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士兵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个不屑一顾地扭动了下身体,企图挣脱,不过困于两手被束缚在背后,因此,只能无奈地瞪了侍卫一眼,侍卫面无表情地踢了他的膝盖一脚,他咚地跪在了地上。

  “你就是那些个打架的?”封商铭的手随意地搭在剑柄上,胡子随着风飘动,眸子里深沉如古井无波。

  跪着的士兵一脸稚气,看起来不过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身材倒是高挺,星目炯炯有神,嘴唇轻轻地撇向一边,明显带着轻蔑之意。

  “就是我。”那年轻的士兵昂首挺胸,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封商铭心中一动,好似看到了刚刚到南越时的怡王,那时的秦越也是稚气未脱,也是高傲不羁,也是这样的富有朝气。

  “你为什么打他?”封商铭拉回了思绪,继续审问。

  少年完全不为自己的错误辩解,干脆利落地回答:“他该打。”

  封商铭的唇角微微动了下,他眯起眼睛,来了兴致:“你可知道,在军中随意打架,是要按军法处置的。”

  少年扬起下巴:“怡王殿下规定,在黑甲军团中,若是随意打架,无论是否严重,一律处死!”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封商铭终于有了些情绪,一双剑眉居然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来人,拖下去斩了。”封商铭转过身去,那少年见侍卫真的要来绑他,情急之下,喊道:“慢着!你不能杀我!”

  封商铭转头过来,问道:“为何?”

  少年从地上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地上的那个士兵道:“他辱骂怡王殿下,自然该打!军中有规定,若是胆敢侮辱将官,一律军法处置,我不过是代将军提前处置罢了。”

  “哦?辱骂怡王殿下?”封商铭的目光斜睨着另一个士兵,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他此时面如死灰,嗫嚅着解释道:“将军明察,小的不过是一时失言,说错了话……”

  “这么说,你真的说了辱没怡王殿下的话?”封商铭对他的解释完全不感兴趣,那士兵连连叩首,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封商铭挥了挥手:“斩了。”一令千钧,曾彦似乎听到了人头落地的声响。

  “他该死,不代表你该活。”

  少年哼笑一声:“你算什么,敢斩我?有本事打嬴了小爷我再说!”

  “小爷?”曾彦念叨了句,这个少年是不想活了,居然敢在封商铭面前自称小爷?还要与久经沙场的封商铭单挑?

  不料封商铭哈哈大笑起来:“本将军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个儿,就拿你这黄口小儿来练练手!”

  少年一愣,伸出手从一边的侍卫手中拿了抢了把长枪,道:“借来一用。”

  说时迟,那是快,长枪如同一条银蛇,攻向封商铭的面门,封商铭“蹭”地拔出剑来,手腕一抖,“叮当”一下,把那长枪生生地震开。

  少年被震得虎口生疼,嘴上却依旧强硬:“不愧是封商铭,还是有些能耐!今天,让小爷来让你开开眼!”

  少年挽了个枪花,忽然使了力,舞得似飞花乱飘,一边的曾彦看得眼花缭乱,心生敬服,由衷地喝彩道:“好枪法!”真个儿是少年英雄。

  封商铭这里也来了劲,好久没逢敌手,因而碰到这少年激起了他的心底的兴奋,他集中注意力,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了。

  少年的枪法漂亮,可惜内力欠了许多,封商铭本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让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占了先机,封商铭认真地与他斗了几十个回合,少年渐渐真气不支,露了怯,封商铭瞅中他抽身回转的破绽,长剑一刺。

  长枪直直地插入了地上,少年喘着气,跪坐在封商铭的剑下,依旧是一脸的不服:“这一局不算,再来一局!”

  封商铭收了剑,道:“你输了。”

  曾彦怕封商铭发怒,真的把这么好的士兵给杀了,忙打圆场道:“既然今个儿将军打得高兴,不如与下官喝个酒,这事情,就让下官来处置吧。”

  封商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转过头去,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抬起头来,傲气十足:“陈枢。”

  “陈老二的儿子?”曾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惑然地看着那少年,莫非只是简单的重名?南越儒生陈老二,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有这样武状元般的儿子。

  陈枢瞪了曾彦一眼,道:“什么陈老二?我爹是朝廷命官,你怎能辱他!”

  封商铭道:“不管是谁的儿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将军的亲军侍卫,来啊,把他带去安置。”

  陈枢急道:“小爷我才不要做那劳什子的亲军侍卫,小爷要上战场杀敌,要建功立业,要做怡王帐下的大将军,做你的侍卫有什么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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