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逃避错误，不要舍弃过去，面对它，战胜它。
清风阴森森地挑起唇角。他面对了它，然后，要怎么赢？
再杀一次那个老太婆？
还是……
清风身形一晃，到了小男孩身边，大手一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还是，杀了这个将会犯罪的小屁孩儿？
清风的手指微微用力，男孩小脸涨的通红，张着嘴，痛苦地喘息。
可是他没有求饶，狼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憎恨，倔强地瞪着清风。
——这是镜像。
清风看着的是自己。
清风松手，放开了男孩儿，走回到井边，一屁股坐下，恬着张黑脸继续纠结。
他不知道师父想让他怎么做，但答案一定不是杀人。
清风又开始急躁了，在他和这些烦人的“魔障”纠缠的时候，明月怎么样了？
明月，明月，如果明月在的话……
如果明月在身边，清风就不会迷惑。
如果明月在身边……
“明月……明月！！！混蛋！！你他妈的在哪儿！！”
当思念化为有力量的言语，怒吼出来。清风愕然了。
他听到了回答。
“在这儿哟～～”
——明月轻佻浮滑的语调。
清风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明月蹲在他脚旁，双手托着腮帮子仰视着他，笑得好不无耻。
“哥，你可算是找我了～～”
“明月？”
清风知道这是做梦。可即便知道，即便知道……
“王·八·蛋！”
他一巴掌甩出去，在抽上明月的时候，大手变成紧紧拉住他。
没有消失。
即便是幻觉，明月没有消失。
“嘻嘻，”明月在他耳边直笑，“可不就是我嘛。你可真钝啊～～哥。这里是你的心灵世界，当然你想见谁就能见到谁。”
“……”
“还说没逃避呢，你连想想我都不敢想，胆小鬼。要是早点承认你离不开我，我早就能来找你了！”
如果是平时，明月敢这样对他讲话，清风会揍飞他。但是此时此刻，经历过这些日子的挫折，他知道明月说的对。
“哥……”明月站起身，伸出手臂回抱着他，“我临走前还特意跟你交待，让你好好记住——我永远和你同在。”
此时此刻，这小妖道简直攻德破表，沉稳又温柔，承诺一样强调。
“就算我的清白之躯不在你身边，我的灵魂也永远和你同在……在你的身体里，在你的心灵里。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感觉到我。”
“嗯。”
清风心安了。
无法解释，但只要明月在身边，哪怕像这样是心中的幻影，清风才能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好了，哥，我们来做正事吧～～虽然我更想和你做爱做的事儿～～”
明月依依不舍，但还是很有种地和他哥分开，目光转向另一边，清风刚才凝视的画面……
清风焦躁，他瞒了一辈子的罪恶，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弟弟的眼前。
他想命令明月不要看！
“别逃避，哥……”
明月紧握着他的手，“那不是你的罪，是我的。你看……”
明月指向另一边，篱笆墙的阴影里，缩着另一个小小的孩子。
清风愣住了，那是——小二。
小二在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用袖子抹了抹，紧咬着牙关，握紧了拳头，努力不发出声音。
他异色的眼睛里同样满是丑陋的恨意、燃烧一样的愤怒，他瞪着水井边的……姥姥。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个老婆子一定已经粉身碎骨了。
“语言是有力量的，更何况，我的眼睛还有更强的魔力。”
明月把手盖在清风的耳朵上。
“哥，你听听，‘我’在说什么。”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打我哥，咒我哥——你才该死！你才该死！！」
大郎眼睛里燃烧着火一样的愤怒，恨恨地瞪着姥姥，突然，他像受伤的狼崽子一样低吼，冲上前，狠狠把她推出去。
老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抽搐，哼哼唧唧地呻吟哀号。
「死吧！！死吧！！死掉吧！！」
小二一边哭一边笑，他的眼睛一只红的像淌血，另一只里无尽的黑暗在流转。
“不可能！！”
清风转身，狠狠揪住明月的衣领，“这不是真的！”
“如果这才是真相呢。”
明月没有贱笑，他的表情冻结时，和清风一模一样。
“哥，你啊，总是把我想的太天真太美好了。我，不，小二根本不是你以为的‘纯洁小天使’。他就是我，好吧，我承认我们很多地方不太像，可是有一点我们绝对一样。”
“……”
“我们想保护的人——只有你。其他所有人，都是浮云。”
——敢伤害哥哥的混蛋，死了才好，下地狱最好。
“那老太婆会死，不是因为你推她，是我诅咒了她。我的话语和眼睛有魔力。她是我杀的。”
“……”
“我想让她死，她死掉了最好。”明月很真诚，“而且这也不只是我们的错，是她虐待我们活该遭报应，她命该如此，她自己也是凶手。”
“啪”！
清风一巴掌抽上明月的脸，留下一个色彩斑斓的巴掌印。
他狠狠揪住明月的衣领，拖着他走过去，走到姥姥身边。
“去道歉！”
“……”
清风拖着明月走到老妇人身边，拉着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对不起。”
对不起——你养了我们，我们却害死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清风不停地磕头，一遍一遍地道歉，尽管他知道这没用——那只是记忆里的画面。她甚至看不到他们。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他把“对不起”说上一亿遍，姥姥也不可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