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燕歌 作者:摸鱼小童(下)【完结】(37)

2019-04-02  作者|标签:摸鱼小童

  那个时节,还是个好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何谓宿命

  大秦,胥阳城,郊外。

  青龙山的北面,有一座闻名南越的名山,人称清明山,只因那山上有座寺庙,唤作清明寺,据说自南越有人以来,那寺庙就存在,一直存在至今,庙中供着的神仙颇为灵验,所以,十里八乡的人们纷纷赶来进香许愿,寺中的香火异常旺盛。

  这一日,大秦的皇辇自山下而上,山边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听说咱们皇上要给咱们大秦祈福,带着所有的嫔妃来这清明山,可是第一回咧!以前皇上可是从来都不信这清明山的神仙,有一次差点命人把这寺庙给拆了!”

  “你不要乱说,那寺庙的主持曾给皇上算过一卦,卦象不好,皇上自然听了大怒,不过倒没有要拆那寺庙的想法,只是停了每月送给寺庙里的银子罢了。”

  “到底算的是什么卦?皇上那般生气?”

  “这谁会知道?那老主持多年不怎么见客,这等事情,更是不曾与人闲谈起……”

  在纷杂的议论与万众的目光下,皇辇一路拾级而上,直抵山顶之上的清明寺。

  清明寺简朴庄严,是典型的越地建筑,秦越下了皇辇,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房子,倒是有几分像怡王府。

  寺中种植着古朴的银杏,参天之高,满树生长着金黄的杏叶,人走树下,叶落肩头,空气中弥漫着秋日才有的清爽气息。

  秦越看了看古树,不知为何,有种前世便相识的感觉,一颗落满凡尘的心,隐然间起了些许的共鸣。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山,果然有仙气。

  年轻的沙弥手持佛珠,将秦皇请入了寺中,释德方丈已经在里面等候,秦越向方丈躬了躬身,道:“好久不见,不知方丈是否还记得朕?”

  释德方丈微微一笑,清风浮动,杏叶的暗香慢慢地升起,释德道:“故人来此,老衲怎会不识?陛下里面请。”

  秦越跟着释德方丈进了屋,禅房之中,一个大大的佛字仿佛一个端坐的菩萨,只一眼看去,就能消了所有的尘心。

  释德请了秦越进屋,其他人则在屋外候着,几个嫔妃则各自去参拜神佛了,赵汐绕着那高高的佛像走了一圈,故意与柳清寒和南宫凝保持了一段距离,她提防着柳清寒,更对南宫凝有戒心。

  她趁着两人聊天的时候,从佛像后面的侧面出了去,疾步快走,到了寺庙后面的一片林子里,那里,穿着粗麻布衣的金木,正在那里候着。

  “陛下打算起兵了。”赵汐以来,金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赵汐苦笑一声,道:“这一日终究是来了,劳烦金木大人与本宫说说吧。”

  金木望了眼不远处的几个暗卫的身影,一抬手,几支飞镖飞出,那些暗卫应声倒下,金木才收回目光,道:“听说明年秦越将在秋冬时节讨伐南安,那么秦越一旦起兵,你立刻于城中相应,里应外合,先攻下胥阳城。”

  “只本宫一人,如何里应外合?”赵汐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难不成赵威是想让她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地从宫里一路杀出来不成?

  金木笑道:“公主多虑了,皇上已经在这些日子派了许多军队,乔装成客商进入了秦国,将陆陆续续派遣几个月之久,等起兵之前,会有人与公主联系,城里的所有士兵,听凭公主的调遣。”

  赵汐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她的心里生出了一抹不好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了这计划,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金木递了个金色的哨子给赵汐,道:“这哨子用作联络,陛下派了些暗卫来保护公主殿下,若真遇到了什么危险,吹这哨子便可。”

  赵汐接过那哨子,哨子通体闪着金黄色的光芒,赵汐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来自金木的体温,亦或是,赵威对她的一丝来之不易的关心,只可惜,赵汐已经很难相信,这丝关心是到底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还是一个皇上为了利用一个下属的心机?

  也许,那些所谓的暗卫,压根就不存在,即便是她现在当场吹响这哨子,只怕收获的也是失望吧?

  不远处的禅房里,秦越与释德坐定,释德方丈手持佛珠,神情端详慈蔼,隐隐间透着一股神佛之气,秦越放下茶碗,道:“多年前,是朕无礼,今日,特来道歉,还请方丈原谅。”

  释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记挂在心,怕是这事情,扰的陛下不轻啊。”

  秦越也笑了起来,道:“方丈多年前给朕算定,说朕找寻生母的之路不可走,走了也是罪孽,当年朕差点一怒之下,命人把这寺庙踏平,幸而朕当时尚且心存善念,否则多年之后,悔之晚矣。”

  “皇上言中了,万般事情,皆有因果,即便是当年陛下踏平了这清明寺,也是清明寺孽障未除,因果得报,怨不得陛下。”

  “方丈不愧是佛门高人,朕此次来,是有一事情,想向方丈求解。”秦越毫不客气,见释德话语间没有一点的抱怨,当下也就提出了此次来的目的。

  “陛下请讲。”释德端坐于前,面上的笑容愈看愈有佛家的气度。

  秦越沉吟了下,道:“朕想算算姻缘。”

  释德微笑:“陛下两次来此,一次为了生母,一次为了妻子,不打算为自己的前程算一算?”

  “前程有什么可算的?”秦越的眉挑了挑,“朕已经是皇上了,还能如何富贵?”

  释德笑而不语,秦越看着释德的笑容,心里也慢慢升起了一种忐忑感,释德的笑容里,好像带着一些惋惜,带着一些慈悲,他好像看到什么事情,这些事情,是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方丈想说的,朕都明白,朕的前程,朕是明白的。”秦越叹了口气,声音里掺着沙哑,渗着忧伤。

  我是明白的,即便是战胜了赵威,我也会死于断情花的毒,更有可能,我会因为断情花的毒,死于战场之上,死在大业未竟之前,死在无尽的遗憾之中,前程,前程,朕会有什么前程?终究是一死,终究是死于非命。

  “皇上既然明白,老衲就不多说了。”释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在秦越低头的那一瞬间滑过,并未看到。

  “陛下要算姻缘,想算那一段?”释德手中的佛珠转动了一下,秦越干脆地回答道:“自然是朕与燕国长公主的姻缘。”

  秦越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释德,释德捋了捋银白的长须,仔细地看了看,一边放下,一边笑道:“看这八字,乃天作之合。”

  秦越的蹙了下眉头,道:“天作之合?之前有个道士,分明说这是一段孽缘,还说了,若是将这孽缘强行继续下去,最后终究会害人害己。”

  释德淡淡地哦了声,道:“陛下居然相信那等邪说,真是辜负了老衲对陛下的一片期望。”

  “期望?”秦越不解地问道,这个深居简出的老和尚对她会有什么期望?

  释德捏起了佛珠,道:“陛下居然就信了那道士的话,老衲估计,那道士修为尚浅,不足以论世间之事,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老衲与陛下说些天道轮回之事。”

  “洗耳恭听。”秦越肃然坐直,认真聆听起来。

  “每个人的宿命,都是预先定好的,这点倒是不假,因而有些道行的人兴许能够算出来那宿命,其他人便信了,但这宿命只是对那些平庸之人而言,是不可改变的,却不适用于陛下这般强人,古人有云,强者运强,不在于强者本身的命好,而是强者能够谋变,强者的能力足以改变命运,强者的运气不拘于上天的恩赐,而是通过自身的能力去谋取,陛下相信命,是好事,但是陛下也须知道自己是何人,再去对待那宿命。”

  释德的一番话如雷电一般轰轰地响起,打进了秦越的脑袋里,秦越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被这一席话点开了,她不敢相信地问了句:“方丈的意思是,朕可以……逆天改命?”

  释德摇头:“非也,老衲的意思是,改命,而非逆天。”

  “不逆天,怎改命?”秦越有些糊涂。

  释德笑道:“天道伦常,也在变化之中,那宿命怎就会一尘不变?天道不可逆,命运却可改,即便你不去改,兴许它自己也会变化。”

  “天道?宿命?改命?不逆天……”秦越默默地念叨着,脑子里依然是乱纷纷,还是不得其要领。

  释德又开始转动佛珠,依旧一副淡定清闲的模样,他慢慢道:“陛下若是一时不明白,也无需强求,陛下是来算姻缘的,老衲今个儿给陛下算了,是天作之合,若是陛下能够放过心中的魔障,不必去强求世事通透,放过了,兴许这事情就没有了,若是陛下放不过去,便慢慢参悟,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隐秘

  大秦,胥阳城,皇宫。

  秋阳高照,万里无云,丹桂飘香,一到秋季,越地那特有的萧索之美也显现了出来,而一个人显然没有欣赏这美景的心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无常。

  “你们都找遍了?”谢无常在院子里踱步,焦急地问着周围的家丁,一个家丁道:“这城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着。”

  “城外呢?为什么不去城外看看?”情急之下,谢无常也不顾什么了,道:“吩咐下去,增派人手,全部的铺子都关了,所有的人都出去找。”

  家丁下去通传,谢无常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秦放在秦越的心中不重要,但无论怎么说,秦放也是二皇子,身份地位显赫,与那平民,与那百官皆是不同,秦放丢了,这可是大事,万一秦越念起了秦放的好,那么他谢无常可要倒霉,倒大霉。

  就在谢无常费尽心力寻找秦放的时候,这个小皇子正走在郊外的一个偏僻的小道上,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这么多天来,他几乎隔几天就来这里一趟,只不过都没有像今天这般被发现罢了。

  秦放拐了几个弯,拐到了一个山涧中,山涧中溪水潺潺,飞鸟谐鸣,草木旺盛,秦放小心地从那草丛里经过,一间小木屋出现在他的面前。

  木屋上还升着袅袅炊烟,屋中飘来一阵饭香,肚子已经空了的秦放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秦放拨开杂草,打开那篱笆做的门,走了进去,门口的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过来,舔着秦放的鞋子,把他请进了屋子里。

  “放儿来了。”一个老妇人正在屋里烧火做饭,浑身上下沾着烟尘,秦放将手中提着的糕点放下,也不嫌弃,走了过去,颇有兴致道:“今个儿在路上走得慢,耽误些,四叔又去打猎了?”

  老妇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他也该回来了,这饭快好了,不知道你今天来,做得不多,等会儿你四叔回来,再去让他给你整块野猪肉。”

  秦放拍手叫好,道:“四叔做的野猪肉最好吃,看来今个儿我来对了!”

  老妇人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头,道:“你这馋鬼!”

  两人说话间,门外的黑狗叫唤了起来,一个肤色黝黑,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斑斑血迹,他看到秦放后,面上露出了笑容,道:“放儿来了!今个儿四叔给你打了只打野猪,等会儿给你切肉去!”

  那个叫四叔的年轻男子从房梁上扯下一个吊着的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腌肉,拿起刀切下一半来,扔进了锅里的热水中煮。

  锅里的肉很快就散发出了浓浓的香气,勾得秦放肚里的馋虫都出来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那放在桌上的糕点拿了出来,递给四叔,道:“四叔,这是我母后赏给我的,可是越地有名的云香糕,我喜欢吃这糕,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这糕,我想着你们也是喜欢的,就把剩下的都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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