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难求Ⅱ 作者:苏卿和【完结】(20)

2019-04-01  作者|标签:苏卿和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我知道。”苏瑾辰依然沉静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说?”苏夫人惊讶。

  “那你为什么不问。”苏瑾辰抬起眼,看着他的妻子,“我若说了,苏家就会多了一位二夫人。但我会失去你。我知道,你为了成全别人,宁可为难自己。但你却也不愿受委屈。所以你会选择逃避。我需要这个家。需要你。需要孩子们。所以我不想说破这一切。”

  苏夫人皱了皱眉,不住苦笑:“不愧我夫,知我懂我。我不问,就是知道你会为这事而为难。”

  “知倾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明明知道榜上苏家她将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可她宁可自己继续吃苦,就连她有了我的骨肉都不肯告诉我,选择独自抚养。若非她病重,怕是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跟她居然还有一个孩子。”说到许知倾,苏瑾辰脸上扬起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苏夫人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知倾在信中再三拜托我要好生照顾苏扬。她也是个傻女人,苏扬是我的亲生儿子,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夫人,我希望你能够待苏扬就像待甚晴甚雨那样。我不需要你将其视如己出,但表面的功夫你也要做到。这件事毕竟是我亏欠了你。”

  “不需要说亏欠。不然我感觉你似乎对不起我。既然苏扬也是你的骨肉,我自然会当他如亲儿。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也要遵循。”

  苏瑾辰抬眼看着她,这个女子与他夫妻十年。一向懂他知他,替他持家,让他一切都安好无忧。他自然敬重他的妻子。

  “你说。”

  “许知倾一事我只当是你的一个过错。你现在算跟我认错了,我也原谅你了。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苏家也算镇江名门望族,戏子进门的事情绝对不允许。不管是你,还是甚雨和苏扬。未来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迎娶风花女子。”

  苏瑾辰颔首:“这是自然。我也一定会以父亲的身份去教导他们。”

  苏瑾辰果然没有食言,此后他再无半点风流债惹回。苏家的产业越发壮大,久而久之有了今天这番成就。两人也一直悉心教导三个儿女,尤其是两个儿子,苏瑾辰是大力栽培。只是两人万般设想都做过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这一遭居然落到了小女儿甚晴头上。

  甚晴跟尤儿的事迹,无意成为了苏夫人跟苏瑾辰后半辈子的心病。苏瑾辰也因此一气大病,最后撒手人寰。苏夫人心忍悲伤,只是她不愿再看家散人离的景象。对待尤儿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爷,你临终交代让我切莫忘记当年我们的约定。现在苏家重振光荣了,甚雨也成家立业,晚一些我自会替苏扬操办终身大事,许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只是甚晴……她的脾气最像你,倔强起来宁死不屈。我对她实在没有了办法。他日我落黄泉,实在无颜见你啊。”

  微风轻过,窗外飘落了花朵,落在纸上,染化了一个“空”字。

  

  ☆、第十六章

  说到连衣这边。

  连衣住在镇上一处僻静的地方,苏扬知道她爱好清净,特地为她选了这块地。院子里栽了不少梅兰竹菊,清新淡雅,实在符合许连衣的本色气质。现在许连衣靠一些缝缝补补的零碎活赚钱过活,时而苏扬会替她接一些宴席奏乐的生意活儿。

  苏扬帮了她很多,连衣心存感激。却又无力回报。苏扬什么都有了,她一个出生贫贱的歌妓能做些什么。

  五月初,天已微热。巷子靠着江边,有凉风灌入,也可以稍稍去热。清早连衣便起了身子,将补好的衣服件件理好,这时门外轻有敲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连衣打开了门,苏扬一面温暖笑意站在门外,看见连衣,他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温柔。

  “今天怎么这么早。”连衣问道,“吃过早饭了吗。我屋里煮了粥。”

  “我就想来看看你。搬来这一个月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许连衣轻笑:“这有什么不习惯。加上你每天都会来看望我,下午没事我便去找王婆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样,你,我……还有知倾姐。”提及知倾,连衣脸上透出一股落寞,很快她又恢复寻常。

  苏扬伸手轻轻抚住了连衣的手,偌大的手掌把连衣那双苍瘦修长的手紧握起,他还触到了连衣掌心的老茧。原本是一双那么漂亮的手,用来弹琴是最合适的了。只可惜,命运没有好好善待它,几经波折,它已经伤痕累累。

  苏扬心起恻隐,那一瞬他有一辈子都保护连衣的冲动,于是苏扬抱过连衣,对她郑重起誓。

  “连衣,别在外面飘泊了,留在我身边吧。我想过回以前那种日子。”

  “可是,我身无长物,只是一介歌妓。留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家就够了。我不会让你重蹈我娘的路,我会给你名分,我会娶你为妻的。只要时机成熟,我便带你回家,见我的家人,见我的母亲。”

  连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扬,十多年了,他居然还如此对自己坚信不疑。连衣心底十分感动,可她也有很多顾虑。去到苏家,她究竟该以一个怎么样的身份立足。

  苏扬陪连衣说了好一会话,然后便说要回看花楼工作了。没走多久,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响,连衣以为是苏扬忘了交代什么,又忽而折返,却不料打开门,竟是衣着华贵却又不露财气的妇人。

  连衣看了她,心里油然产生几分敬畏感。她好像在哪见过这名妇人,连衣仔细想了想,妇人便先行开口:“许姑娘你好,我是苏扬的母亲。”

  “你是苏夫人,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先,先进来吧。”连衣有点慌张。

  “其实在很多年前我们见过。只是那会你跟苏扬都很小。许知倾那时也没有过世。这件事,老爷也不知道。”苏夫人随之入屋,看见连衣的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倒也是个勤快的女子。只可惜出身风尘。

  “我早就知道许知倾的存在了。老爷那一趟扬州回来,虽然表面跟以前看来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内心,让我察觉到了有别人的介入存在。于是,我派人到扬州调查,查到了一个歌妓。”

  “知倾和苏老爷可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她太傻,错信了人。”连衣不住开口替知倾解释与苏瑾辰邂逅的缘由。

  “你是在怪罪老爷恩宠了她,却又抛弃了她么。”

  “难道不是吗。”连衣眼中透出一股悲伤,“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履行什么诺言,却偏偏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老爷虽然为人固执,却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惜得了天下花,见不得半点花落。他是很想把许知倾解救于水火。”苏夫人说罢,便不由得想到了甚晴,她的脾性可跟年轻时候的苏瑾辰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他到知倾去世,都没有出现过?”连衣有些惊恼,“他知道知倾为他吃了多少苦吗。男人总是这样,说完就算。”说罢,连衣愤恨地咬紧了下唇。

  苏夫人不去看连衣的双眼,自行看向窗外,那葱郁的庭院,鲜花欲放。她道出十多年前的真相:“老爷从扬州回来之后还一直跟许知倾维持联系。怕我发现,便托人代笔修书。在一次老爷出远门时,我买通了寄信的小厮,拿着书信,询了地址,我来到了扬州。找到了许知倾。”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我怎么不知道?”连衣惊讶问道。

  “那会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我看见她那时,我也很惊怒。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人。只是,我跟她交谈下来,却也发现这位许姑娘并非贪婪之辈。她知道老爷有家室,所以没有选择把事情告知老爷,不然,老爷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所以,所以是你劝退了知倾!你让她写下那封断绝书的对不对?”连衣身子有点颤抖。

  “是。我必须这么做不可。苏家在镇江可算名望之族,来往皆然非富即贵。你说许姑娘出生贫寒我倒也可以谅解,但她偏偏……出身青楼。身份有辱门面。我们苏家,绝对不容这样身份的女人过门!”

  连衣的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似乎被气得不轻,她看着高高在上的苏夫人,咬牙切齿:“知倾这一辈子就是被你们苏家害的。苏老爷风流落入花丛,将她摘下。你却偏偏把供养她的水瓶打破,让她煎熬,让她凋零。知倾也是傻!至死都无怨无悔,还怪都是自己命不好。她为苏老爷付出这么多,他可有半点看见?若非她重病不起,临终将苏扬托付。怕是苏老爷一辈子都不得知他居然还有苏扬这个儿子!”

  “我知道许知倾是个好姑娘。那只能怪她的出身不够清白。这十多年,我把苏扬视如己出,培养成看花楼二东家,也算对得起她了。苏扬是老爷的亲骨肉,我定然不会刻薄。既然他是苏家的人,便也要遵循苏家的规矩。”

  “你绕了这么一大圈跟我说从前,不就是让我离开苏扬吗。用你当年劝退知倾那一招。”

  “我跟老爷有过约定,苏家不许不清不白的女子过门。老爷这一辈子除了许知倾,便再无其他风流债主,所以我绝不允许这一家规到苏扬这就被破了。我知道青楼女子吃的都是青春饭,年纪过了依然尚未赎身,那后半辈子也是孤苦。你只要肯离开苏扬,我便愿意助你开店养活自己。”

  连衣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知倾告诉过我,我们青楼女子,堕落风尘,但骨子还是有傲气的。我们是迫不得已。既然苏夫人觉得我会侮辱苏家门面,那我便走。”

  “你能明白自然最好。这点银票,也算是我对你的心意。”说着,苏夫人拿出了一叠银票,放在了桌上。

  “如果我收了你的钱,我跟苏扬的关系岂不是都变成了‘交易?’”

  “你若继续保持你的高洁,我也不做勉强。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我不希望你们再有藕断丝连。今日多有打扰,恕我冒昧造访。”说罢,苏夫人站起身子,轻拂衣角,转身便留了连衣一个绝决的背影。苏夫人才走,连衣便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

  夜才升起,苏扬便匆匆结束了看花楼的工作欲往外跑。才跨出门就被甚晴喊住:“二哥,最近你怎么老不回家吃饭。一到晚上就往外跑,知道半夜才回来。你是去做贼了吗。”甚晴不满说道。

  “他这是去做‘偷心贼’。”甚雨打趣道。

  “回头再跟你们兄妹算账。我要赶紧走了,不然连衣会等我太久。饭菜都凉了。”说罢,苏扬不住加快步伐往连衣家跑去。

  “二哥能够找到自己所爱,我也为他感到高兴,只是……”

  “我明白你的担忧。其实我也在忧虑这个。我觉得娘亲肯定不会让连衣过门的。”

  “那怎么办。二哥这样爱连衣姐。”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好了,你快去叫上尤儿,天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这时候,天空乌云骤起,只是天黑,感觉不出。唯有大作的风沙和闷响的雷鸣提点着人们,快下暴雨了。

  苏扬一口气跑到了连衣家门,抬手正要敲响,却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没有点灯。苏扬好奇地推开门,喊了几声连衣,却无人应答。

  “莫非连衣出去了?”苏扬摸着黑走进屋里,点燃了灯,却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些生活用具已经不见了,就像人走楼空那样。苏扬心底一惊,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事情,他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不见连衣影子,最后,在连衣的床头找到了一封书信。

  字迹深厚,墨香正浓,应该才写不久。

  展开,就是连衣寥寥几字:卿本污浊青莲,淤而不染。无清水洗白,常人不摘。遇公子爱惜,实甚感激,恩情浓重,今世无以偿还。许连衣字

  一声响雷应时落下,炸响了当空,狂风吹灭了蜡烛,屋里又陷一片漆黑。紧着,便传来苏扬那歇斯底里的呼喊:“连衣!!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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