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的日子+番外 作者:吠物【完结】(5)

2019-04-01  作者|标签:吠物 都市生活

  与其说是甜点,那东西看起来精致地比较像艺术品。

  「柠檬塔,配上蛋白霜。」米奕甯说著,脸上的专注因为手中的甜点而来,「我想用蛋白霜的甜去中和柠檬酪的酸,帮我吃吃看和谐不和谐。」

  李辰受宠若惊的接过,米奕甯没有找韩诏杰、没有找程幼玮试吃,而递给了自己。虽然可能因为李辰是店长,把新开发的点心给李辰吃也是合乎常理,但李辰把这层面的理智抹煞乾净,单纯享受米奕甯为自己递上甜点的感受。

  或许这比久旱逢甘霖还要难得…或许李辰这辈子,除了用工作把米奕甯留在Bitter&Sweet那一次,就只有这次好运了。

  柠檬派的塔皮是酥脆的,小米在揉制的时候加入核桃或杏仁粉末,塔皮嚐起来会带有些许坚果的香气。

  柠檬酪的口感近乎布丁状的液态,蛋白霜是松软轻飘的,但上层金褐色的部分却有焦脆的口感。柠檬入口的当下会有种酸刺冲上额间,逼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的冲动,但蛋白霜的甜味能及时舒缓那酸。

  酸、甜之间来回,是味觉上的一场历险。

  「很好,这很好吃。」

  李辰说著,看到米奕甯对自己灿烂的笑。

  那笑容,会让人觉得今天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当程幼玮皱起了眉头把柠檬派推开、又或是韩诏杰摇头告诉小米这甜点太高潮迭起太刺激了,小米依然依照她的食谱做、从没去调整那酸度。

  一切只是幸运。

  …到头来,李辰还是说服自己,一切或许只是因为早晨的店还没开始营业,所以小米把派递给了自己,至於食谱为什麽不调整,李辰不愿意去相信那跟自己相关。

  李辰不敢让高兴的情绪太放肆,一切或许比梦还要虚浮。她也不敢因为一块派而让期望水涨船高——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谁都懂——所以李辰不要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她这颗心会为米奕甯而脆弱,如果放飞了想像,换来的不过是谢幕时更沈更重的一声长叹。

  如果少了陌生人的客套与尴尬,如今的米奕甯就是只会对自己视而不见而已。

  不要怀抱希望,这是李辰从小米身上学会的。

  但仍旧,如果你问李辰橱窗里推荐哪一个甜点,她会告诉你…

  「柠檬派。」

作家的话:

  ☆、?6

  

  「流苏是不是怪怪的?」韩诏杰很认真地用笔指著自己皮包的草稿,抬头问正把杯子擦乾的米奕甯。

  「流苏…」米奕甯往围裙上把手擦乾,靠了过来看了看,「我觉得是位置的问题吧?对称好像有点好笑。」

  「哦…好像真有点…」韩诏杰说著拧起眉头。

  「为什麽要用钻啊?不是很喜欢这种钻欸!」米奕甯又看了一眼那设计图,「锚钉不好吗?」

  「其实…」韩诏杰有些尴尬的说,「锚钉我上一个包就做过了…所以…」

  「哦!了解。」米奕甯笑了笑。

  李辰在一旁摇晃著塞风,让下杯水温稍降低,然後把上杯架上、再回到火上。她心思并不在煮咖啡上头,米奕甯无论跟谁对话,李辰就是全神贯注地听。

  她喜欢米奕甯的声音,虽然她说不出个为什麽,但就是会被她的音频给吸引,即使店里也杂入其他客人谈笑的音量,李辰总是像拥有某种能大海捞针的超能力般,在所有杂讯里分离出米奕甯爽朗的语音。

  「欸,总觉得你呀!好像人生越来越没有方向一样。」

  「是吗?」李辰敷衍的回应程幼玮。

  「是。」程幼玮铅笔在课本上点了点,转头看了对话中的米奕甯与韩召杰一眼,又收回视线,「虽然我觉得咖啡厅真的很适合你,比起争取什麽A团、B团,现在真的…」

  「团练是国中的事了。」李辰摇了摇头,表示那故事有点太久远。

  弦乐团那是在身後的东西,那个时期哪个人不是像她一样,每天努力的练习、追求著自我增值,图得也不过是从C团拼上B团,作为A团的後备,然後希望能力再强些,看能不能够再往上前进一些。

  弦乐团是好残酷的东西,从台下一看,就可以看出台上演奏者所在的位置,究竟位於一个乐团里头的什麽地位。而A团那最前头最外围的、离观众最近的位置,谁不想要?

  但李辰不是善竞争的人,有时候努力久了就乏了,即使程幼玮说一定支持自己,每天自告奋勇帮忙拿大提琴,有些时刻那身心皆疲惫的感觉,太具体的让人无法抗拒。

  「不管是什麽时期的事情,虽然你喜欢音乐,可是看得出来不适合你。」

  李辰点头,没想到头头是道的话,居然可以从程幼玮口中听到。

  她对於音准判断的准确度太不稳定。有时候可以不靠调音器就找到精确的音,但有时候演奏中段音跑掉了却仍浑然不觉。绝对音准这种东西除了钢琴的调音师,或许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需要俱备,只是李辰感觉自己太不稳定,不稳定到灰心的地步。

  她吹长笛、弹钢琴都不会出错,就连跟朋友一起去唱歌,连那高音差了一点点都听得出来,可是就偏偏重视音准的弦乐器她容易出问题。

  大学读了音乐系後,李辰就真的想要放弃了。

  可能就如同程幼玮说的,音乐当兴趣会比较好吧!

  反倒是一直都被视为兴趣的咖啡,居然成了专业了。

  有时候仔细想起来,用「个性使然」四个字可以快而精准的解释一切。就像鸿门宴——一个傲慢自大的人、一个懂得屈伸的人——性格在初始就决定了人生命的脉络。

  李辰再努力,最多还是那温和委婉的消极模样,要踩在人的头顶上攀爬,显然是太罕见、太困难的行为。停留在Bitter&Sweet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好、也最稳固的避风港,至少不用流落在人潮里头,为了努力而努力,不知所以然。

  努力是没有尽头的事物。

  但李辰没想到的是,见到小米的那一刻开始,她又必须展开追逐,这次她还真的追不了、追不下,还真的看不到尽头。

  热水冲上上杯时,李辰把整架塞风从火上移开,轻轻画圆摇晃,让咖啡粉与热水混合。

  「…诏杰,你们设计图不用画三视吗?」

  「三、四?」

  「三视图呀!」米奕甯的声音在远方,对李辰而言却太近了,不用费心就能分辨,「上视、前视、侧视图。」

  「噢!三视。」韩诏杰会意过来,啜了口茶,「不用耶!设计图不用,衣服也不用,不过包包要打版的就要了。」

  「哦…」

  程幼玮好像知道即使李辰面对自己,思绪也飘向何处,伸手挡住李辰右侧的视线,即使如此,还是挡不住她心向著小米。

  没用的,可以的话李辰自己也是多麽不想啊!

  「我说,你真的越来越没有目标了。」程幼玮说著,「认识你这麽久,我还真没有想过你这麽痴情。」

  「什麽话?」

  「谁都好啊!小米?」程幼玮耳语的骂著,「她跟你还真是没有交集到一个极点,怎麽会是她?」

  李辰耸肩,把塞风从火上移下来。

  「我最不懂啊!阿辰,音乐班跟音乐系的美女好多耶!」程幼玮叫著,眼神很是羡慕的,「我以为你爱男人,不然高中时候一定因为暴殄天物揍死你。」

  「哦。」

  李辰淡淡的笑。

  米奕甯跟韩召杰的对话结束了,一个人继续画图、另一个转过头看著门外。李辰就这麽看著米奕甯的背影,感觉太遥不可及了。如果放任自己望著她,会有太冲动的想像与期望,到时候移开视线的失落猝不及防的伤痛人,几乎能在瞬间毁掉李辰为自己构筑的坚强。

  又好像明知该戒毒的瘾君子,李辰总是犯贱的追随米奕甯的身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掉进想望的旋涡里头,然後一无所获、浑身是伤地走出来。

  「你根本疯了。」程幼玮结论,「即使她拿刀捅你,你还会满意的笑。」

  程幼玮这话一点都没错,李辰哀伤的想著,如果米奕甯愿意拿刀捅自己的话…

  「阿辰、阿辰!」程幼玮叫著,李辰拉回视线看眼前的人。

  「干嘛?」

  「不要想那女人了…」

  李辰敷衍地点头,为自己倒了杯咖啡,也替程幼玮倒了一杯,即使对方从来只对拿铁感兴趣,她还是如此。

  「像不像你现在的女朋友?」李辰啜了一口,抬头问。

  「嗯…可能有点。」程幼玮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果然黑咖啡并不适合她,「阿辰,你真的超有事的…把咖啡跟女人混为一谈,唉…」

  「…我现在女朋友是哪一种?」程幼玮问著。

  「卢安达产区的。」

  程幼玮皱了眉头,「死了很多人的地方欸,感觉不大吉利。」李辰摇了摇头,实际上卢安达的咖啡很不错的,香气很漂亮。

  程幼玮换过好多女朋友,跟李辰是两个极端。但即使如此,两个人的际遇还是太像,对望时都感觉得到,沦落处境一样的那种感同身受。

  寻觅。

  一直一直的寻觅,即使一个茫然而多方尝试、一个狭隘而专一,她们就是一直走、一直找,一直到不了终点。

  但程幼玮总会找到对的人,她虽然偶尔讲话得理不饶人,有时候思想幼稚的可以,但实际上是很风趣、很幽默、很体贴的,一定有个谁在等著她。自己呢?李辰感觉自己可能爱米奕甯爱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就如同程幼玮说的,而李辰自己也愿意承认:她跟小米太没有交集,到一个极点。

  「...我是哪一种?」程幼玮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问著。

  「叶门豆,伊士迈力。」味道很复杂的豆子,如果浅焙的话酸度让人感觉霸道。

  「就说你超有事。」程幼玮结论,又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後推到一旁,不再碰了,「你看看你,现在收器具的样子,看起来根本有偏执狂。」

  实际上以前李辰收长笛、保养笛管时程幼玮也讲过类似的话。

  「这个塞风壶,三十年前出产的,已经绝版很久了。」李辰用乾净的抹布擦乾圆形的上杯,小心地收进柜子里头。现在出产的上杯大都呈现圆柱状的,说实在没有比较好用,「我很喜欢这个,只要摇晃,不用搅拌就可以把粉末跟滚水混合均匀。」

  程幼玮无奈地摇头,「简直跟我国中组钢弹的模样一模一样。」

  李辰呵呵笑。

  「欸。」

  「干嘛?」

  「我有成功转移你的注意力吗?」程幼玮问著,死盯著李辰。

  「没有。」

  李辰承认,她一直都在仔细听米奕甯帮客人点餐的对话。

  「我就知道。」程幼玮摇头,「你太没救了。」

  太没救了。

  即使她习惯了不用视线紧黏在女孩身上,她的其他感官一样会追随。

  她真的、真的,陷得很深。

作家的话:

嗷呜!

  ☆、?7

  

  李辰没有什麽别的形式的休閒,尤其在店里,如果客人没什麽要求,那麽就会出现些大段的空挡与闲置。

  程幼玮会低头读微积分,那是她最安静的时刻,但常常中间夹杂著大句的、连珠炮似的脏话声,在她算不出来的时候。

  韩诏杰不是画草稿、拿著小小块的布料配著色、不然就是又在处理哪一个包包的扣环或螺丝。

  「诏杰,包包做完之後要干麻?」

  「做一件洋装来搭配,之後要放作品集…」韩诏杰用一种严肃认真的神情说,但那话听起来很像:「我要买一个肯尼跟芭比作伴。」

  米奕甯会跟常客聊聊天、或是在厨房里头做些小点心、尝试没做过的食谱,除此之外,她常支著头看光线明亮的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物。

  李辰无聊会泡个冰滴咖啡,看冰块在冰滴壶的上杯浮动、看咖啡液缓慢的萃取滴落。她也会拉拉花,只是弄出来的作品通常没有人喝,自己也不爱拿铁,如果程幼玮不要,通常就倒掉了。真的没事了,她会站远远的,看米奕甯对门外发呆的背影,盯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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