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淡意浓 作者:百花纷飞【完结】(6)

2019-04-01  作者|标签:百花纷飞

宋妍叹气,决定打破沈默:「我想妳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

「是我不对…我伤了晏萍的心,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一听见宋妍开口才让她强迫思绪开始运转,似乎还连带牵动起泪腺,她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懊悔的低声啜泣。宋妍一时之间也无法厘清来龙去脉,只能默默地轻抚着程姿盈的后脑勺。与此同时,卓晏萍独自倚靠在房门外,隐藏在侧分刘海下的双眼,正流淌着盈盈泪光。

烙印于脸颊上的掌痕仍隐隐抽痛,而胸口竟然像共鸣般的,左颊抽麻一次,心也就缩痛一次。如此挫败让卓晏萍真的好难受,她不明白程姿盈甩巴掌的动机是什么,明明在触摸胸部的瞬间程姿盈是有感反应的啊……

卓晏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仔细想想,自己的行为的确太过强势又霸道,怎么可能不吓到程姿盈?

但她真的很想和程姿盈再亲暱一点,她好想用行动告诉程姿盈自己真的好喜欢她,却又回想起程姿盈就是放不太开,因此卓晏萍觉得自己好像又能理解一点程姿盈的感受。卓晏萍气馁的用指节重敲着额头,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冲动冲昏头,她恨这该死的个性真是把她给害惨了!

今后到底该怎么面对程姿盈,她也不晓得了。

十五岁,终究还是太过年轻。

☆、第五章

房间内仅留一盏小夜灯,微弱的淡黄光芒将其一角照亮,格外突显不该属于这里的女孩。程姿盈彻夜未眠,独处在卓晏萍的房间令她坐立难安,她在等待天明的一刻。

根本没必要搞成这副局面的,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纠结什么,到底是在恐惧亲暱关系,还是害怕卓晏萍…害怕这段由朋友转变成情侣的关系?

所幸卓晏萍也整夜没回房,让情绪紧绷的程姿盈稍稍喘口气,虽然知道先动手是自己不对,但在短时间内向卓晏萍亲口道歉她还办不到,多半是任性赌气在作祟,还有一点是怕卓晏萍万一不接受她的道歉,那该怎么办?分手?甚至绝交?

在思绪还很负面时,不管怎么想都会钻进死胡同,若知道交往会延伸出自己从未预料到的问题,她绝对不会答应和卓晏萍交往,她根本不想因为自己的矛盾而和卓晏萍分别,虽然还能结识新的缘分,可现在并不想放掉她们之间的情谊啊!

真傻,迷迷糊糊拖到彼此之间的相处出了问题,才明白自己想要的仍旧是单纯的友谊关系,而不是卓晏萍那样浓烈的感情。

程姿盈焦虑的打开手机,机身的按钮从四点半按压到五点半已不下数百次,荧幕就这样亮了又暗的频频重复着。睡意于此刻也逐渐袭上脑海,深怕抵不过睡意的呼唤,她强迫自己上网浏览平常会逛的小说,那些引人入胜的文字,已程姿盈现在的能力只能读出一段段的乱码,她终于熬到清晨六点半,这时间已经有从台北绕回的公交车。

她整理好该带走的行李,然后缓缓推开房门,先探头确认客厅没有人影,才蹑手蹑脚的来到铁门前,由于平常都是卓晏萍替她开门,现在却要自己开锁感觉好艰辛,在她扳开扣锁时还不小心发出金属声响,吓得程姿盈低叫一声,也顾不得是否还维持得了安静,她赶紧冲出门槛关上铁门,电梯也不等了,直接从楼梯狂奔下楼。

逃避,俨然成了她的坏习惯,最要不得的心态。一时逃避现实固然轻松,但现实最终仍旧会追上来揣着你的衣领,硬逼着你去好好正视它。

清晨温度极低,寒风又迎面吹得程姿盈直打喷嚏,她拉紧外套衣领围住自己的脖子,另一手揉着红肿的鼻尖,孤独的缩着身子站在公交车亭内。如果卓晏萍也在身旁,一定二话不说立即抱紧她让彼此可以相互取暖,就像…彭仲琳也曾经这么做那样。

程姿盈消沈的轻哼一声,摇摇头。那些都过去式了。

她招了招手坐上812公交车,一如既往选择双人座的靠窗位置,然后注视着每晚沿路上都会看见的街景。忽然间,她发现楼与楼之间竟然可以瞧见学校一侧,原来那些店家的招牌在白天依旧争奇斗艳,而公交车行驶的路面是最近才铺好的新柏油。

同样的景物,却有白昼和黑夜的分别,投射至心里也有截然不同的感触。

当公交车经过彭仲琳那天上车的那一站,又经过父亲出交通事故的十字路口附近,程姿盈觉得自己彷彿置身在回忆隧道中,旅途虽短,但清晰的历历在目。

平常约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只需十分就抵达,下车后在转进巷子前还得先越过马路。程姿盈低头看着重新整治过的人行道,每块地砖皆整齐划一的并列着,于是她边走边算自己跨出去的步伐,二十三步,不多也不少的来到红绿灯下,这路口虽然没有小绿人,却是离巷口最近的。

『一定要记得,过斑马线时千万要注意左右来车,绿灯也一样。』

彭仲琳的叮咛于此刻在脑中回响起,虽觉得厌烦,但程姿盈仍然会遵守,始终没有忘记。

不管再怎么放慢脚步,终究还是会抵达目的地,程姿盈紧绷的站在铁门前,以钥匙转开门锁,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吐出,轻轻拉开漆色斑驳的白色铁门,接着推开第二扇门,一道昏暗微弱的鹅黄灯光自阳台传出,彭仲琳就坐在客厅内的单人沙发上,垂落着头仅以单手支撑于靠垫旁,那孤身一人的侧影看在程姿盈眼里,心中顿时涌现千百种紊乱思绪,到几近溃堤的边缘。

彭仲琳缓缓抬头望向程姿盈,让程姿盈瞳孔扩散的大吃一惊,简直就和那天一样……那哭红的双眼,和脸颊上的两道泪痕,而唯一不同的,十年的岁月又让彭仲琳更显苍老。

关上内门后,程姿盈伫立在阳台盯着彭仲琳良久,她还发现茶几边缘摆放一张泛黄陈旧的照片,其中三人曾经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如今却人事已非,程姿盈倒抽一口气的又微退几步,事到如今彭仲琳还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母女俩沈默的看着彼此,谁也不想先开口,她是做好被痛骂一番的心理准备才回来的,但彭仲琳仍旧不发一语,那简直比看惊悚片不知道鬼何时会出现还要恐怖。她再也无法忍受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彭仲琳,她决定拔腿狂奔,逃往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好躲避随时炸出的碎片。

霎时,哐的一声巨响自程姿盈脚边传出。

「程姿盈妳给我站住!」

沙哑、撕裂、愤怒、悲伤,彭仲琳声嘶力竭。

突如袭来让程姿盈心跳漏了好几拍,她惊恐的回头注视彭仲琳,彭仲琳已经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的站在沙发前怒视自己,彷彿要将自己碎尸万断。

「现在几点了?妳告诉我现在几点了!我准许妳在外面过夜了吗!手机打也打不通,像失踪一样在搞什么东西!妳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辛辛苦苦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彭仲琳劈头就是一连串怒骂,让做好心理准备的程姿盈仍然痛苦的摀住耳朵。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和卓晏萍已经分手了,这样妳满意了吗!」

彭仲琳顿时哑口。

虽说委屈太矫情,但程姿盈只会以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她迅速冲进房间甩门后反锁,粗鲁扯掉身上的背包和外套,随即扑向床面拉起棉被盖紧全身,双手抱头放声哭喊,她只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通通宣泄出来。

她好想对她们说声对不起,即便那是最廉价的三个字。

然而比起对彭仲琳说抱歉 ,程姿盈更想告诉卓晏萍她好后悔,自己没有想太远而轻易答应卓晏萍,她好想和卓晏萍恢复成像朋友那样单纯,更后悔自己的无心竟给了卓晏萍起欲念的机会。

她开始对明天的到来感到忐忑与恐慌,她们学校的坐位就在邻座而已,要是见了面卓晏萍会怎么回应自己?是甩头不理、破口大骂、还是笑着说她不在意?

程姿盈怎么也猜不着,原来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卓晏萍,人有很多面,程姿盈只不过才认识她的一小部分罢了。

她还消极的想,如果昨晚不在卓晏萍家过夜,也不会和卓晏萍吵架,更不会让彭仲琳为自己的行为伤心落泪……一想到这,程姿盈就觉得自己真是罪该万死,就不能成熟一点吗!为什么总像个小孩一样任性伤害身边最重要的人?

但,就算这次没有因为过夜而引出问题,将来也会因为其他事件而爆发出来,早与晚罢了。

当程姿盈恢复意识时,已是下午三点,她揉着惺忪睡眼,眼眶因为哭过的关系变得非常浮肿,硬是遮掩掉三分之一的视线,这感觉让程姿盈很不畅快,她决定下床先去浴室洗把脸。

当她转开握把将门拉开那瞬间,一张白色小纸条自门缝飘落于地面,索性蹲下身去将其捡起,两行圆滑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我在卓晏萍家过夜,明天会回来』,程姿盈感到诧异的提起眉头,彭仲琳在门缝塞自己写过的纸条到底有什么用意?她下意识将纸翻面,又有两行字迹伏于纸面『午餐煮好了,趁热吃。』

如果倾盆大雨是程姿盈稍早的心情,那雨滴静止的瞬间正是她现在的心境。

全世界就像停摆般的无声无息,房间内的所有景物瞬间被抽离,她此刻的眼里只有彭仲琳写的那张纸条。

「我……我是这么的不听话……为什么……妳还……」

她捏紧手中的纸张,再也压抑不住激荡的情绪,滚烫的泪水竟又再度夺眶而出,双眼有多痠疼她也顾不得了。她步伐不稳的走出房门,经过被异物碰撞出银色擦痕的墙面,情绪怅然的来到餐桌前,坐上彭仲琳平常会坐的位子,拿起碗筷,将冷却的饭菜一口一口夹入嘴里。

当她吃着酱烧茄子的同时,泛滥于脸颊上的泪水也一同混入口中。

「哪有人煮菜盐加这么多的,太咸了根本吃不出茄子的味道嘛,真的咸死人了……」

嘴巴虽不愿承认,但心里其实非常明白,这绝对是她吃过有史以来最美味的一道菜。

无论和彭仲琳关系再怎么疏离,无论程姿盈再怎么躲进房里而拒绝彭仲琳于门外,无论她们吵了多少次架,彭仲琳仍旧是血缘最亲的亲人,是她唯一的母亲。虽然互动上无法像宋妍和卓晏萍那样感情甚好,但又如何?至少彭仲琳自始自终都在身边不离不弃,以她自己的方式去爱程姿盈啊。

她们——卓晏萍、彭仲琳,破裂的关系还有恢复原状的机会,对吧?

☆、第六章

电铃声落矣,房子主人才步履蹒跚来到铁门前开锁,将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位中年妇女,她手上提了不少物品,象是清洁剂、抹布,和一台小行李箱。

「您好,我是家庭打扫派来的打扫人员,我姓彭,今天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打扫。」

老妇人笑盈盈的欢迎彭仲琳:「您好、您好,麻烦您了。」

彭仲琳对老妇人点头淡笑,将自己带来的打扫用具放置在客厅一角,立即开始按照顺序做清洁。

拄着拐杖回到摇椅坐下后,老妇人感兴趣的问:「彭小姐啊,我看妳还很年轻吶,怎么会想做打扫这个行业?」

「不,老太太,我今年五十二了,现在是二度就业。」

老妇人沈吟一会道:「哦——年轻、还年轻啦,妳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觉得五十二没什么,」她接着继续问,「妳有几个小孩,都几岁了?」

彭仲琳思忖半晌:「一个女儿,今年十二。」

「一个而已啊,我以为妳这个年纪应该也有两三个才是啊,像我大儿子跟二儿子他们…」

彭仲琳边工作边听老妇人聊起往事,她不介意工作时有人在旁边说话,反倒不喜欢有些客户瞪大双眼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监视自己,好像深怕会把他们的东西弄坏或没清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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