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 作者:藩田同学(上)【完结】(38)

2019-03-31  作者|标签:藩田同学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朔夜走后,饭桌上有了一些说话声。林衾自然与身边人都聊了起来,唯有阿九闷闷地吃完饭,先林衾一步去了朔夜那里。阿九才走,老二长盈开口了,无非是说阿九这人性子显得怪了点,不讨人喜欢,师父八成不会收下她。

  长盈的话说到此,莺时难免要替阿九说两句话了。毕竟朔夜答应过要帮阿九,而莺时己对阿九并无偏见。长盈说自己对阿九也不至有偏见,仅是平心而论。不过阿九那样确实让人觉得难以相处,是要让她改一改的——若她真的想要留下来。

  徒弟们住的院子离中庭不远,朔夜因为上山早,又是时雨最喜欢的徒弟,所以院子里采光最好的屋子自然是她的。或许因为名字的关系,比起早上的晨光,朔夜更喜欢看那月儿的阴晴圆缺。不过今夜正是“朔夜”,天上并无月。

  阿九进屋来坐在一边,朔夜偏头正看见漆暗的天,一时兴起便问阿九:“你可知道‘朔夜’?”

  阿九回答说:“每月初一为朔日,夜晚自然是朔夜。”

  “对的。”但朔夜表情中又带着一点可惜,道:“却又、不对。”

  “何处不对?”

  朔夜抿了抿唇,说:“你在山下未曾听过朔夜?”

  “我并非附近居民,有关山上的事情听闻甚少。”

  “我想你也不是附近的人,毕竟两天之前我也未曾见过你。既如此,你不知道朔夜也是应该的。但今后,或许你应当要记得……”朔夜屈指抵在唇下,悠悠笑着。“我,便是朔夜。”

  “你?”阿九两眼微微睁大。“朔夜……是你的名字?”

  “嗯。”朔夜道:“不过这并非我本名。在这山上,拜仙人为师,她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名字,此后你便不再记得以前的名字,只作为翠云山上的人而活。我与其它姐妹亦是如此,早不记得自己本名。”

  阿九偏了偏头。“可你为何告诉我这个?”

  “是你说阿九是‘九死一生’的九,我猜这名字与你来讲是有特殊意义的。若你不想忘,又定要拜入仙人门下,便趁着正式入门之前将它记录下来,日后多少能想起一些。”

  “会忘记名字……”阿九确实有些迟疑了,一双手紧紧地交扣在一起,动作虽细微,却将她的不安与纠结都表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她问朔夜:“那么,除了名字之外,我还会忘记什么么?会连自己的身世也都忘记了吗?”

  “那倒不会。”朔夜这样说,但她自己却有些悲哀的感觉。因为这山上除了她与莺时之外,并无人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

  有朔夜确切告诉不会忘记身世,阿九便安心了。若有所求,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行。但只是用名字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了。

  朔夜问过阿九,为何要上山拜师?阿九没回答她。朔夜告诉阿九,即使此时不说,待师父回来也会问的,若她答不出,定不会被留下。阿九明显因为这句话而着急了,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在半山腰上得到过朔夜的承若,于是想也没想便开口:

  “你答应过,只要我能到这里,你便会帮我达成愿望的!”

  “我是答应——只要你能走到这里,我便尽可能帮你。”朔夜坚决解释道:“我未曾说过定能助你拜入师门,你要弄清楚这之间的区别。而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入门目的是什么都不愿告知,叫我如何帮你?”

  阿九垂低头,原本还交叠在一起的手分开来死死攥紧。她一定要拜师的,不管怎样都要拜师。

  “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会帮我的……”阿九咬着唇,终于是无可奈何地抓住朔夜的小手臂,说:“朔夜……帮我!”

  朔夜诧异地看着那双抓着自己小手臂的手,顺着它看向它的主人,她并没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反是敛紧了眉,让人觉得她态度有些强硬。但即便如此,却也不碍人瞧出她情不自禁的恳求。

  是的,是恳求……

  “你为何……”话说一半,朔夜突然甩甩头否定了自己的问句,转而与桐笙说:“你讲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是编造的都好。我需要一个帮你的理由。”

  “不是说,你我有缘吗?”阿九脱口而出。

  朔夜笑了:“不可仅是如此。”

  阿九不明所以地看着朔夜,半晌,她开口说:“我不骗你,但只讲表面的东西。若是你没法帮我,此后我便只能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我……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吗?”朔夜流露出一丝怜悯的表情。“这倒是可以接受的理由,勉强、可以接受。”

  一瞬间,阿九竟有些欣喜。只是她欣喜时,朔夜很突兀地再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很想知道,若是你与林衾两人中仅能留下一人,你会怎样?”

  “……”

  这问题,着实将阿九难住了。

  阿九尚未想出适当的回答,朔夜的房门便被敲响。饭厅那边已然散席,是林衾来了。

  “朔夜师姐……”

  林衾自上山以来就管其他的姐妹叫师姐,特别是朔夜,她一见朔夜便是一副乖巧极了的模样。

  在朔夜眼里,林衾虽爱在人前扮乖巧,却并非是刻意营造一种假象使人对她产生好感。她其实本就是个乖巧的人,而她的乖巧是阿九学都学不来的。

  林衾一来,阿九便决定要走。朔夜想她一人提前过来便是不愿与林衾相处,于是点头允许了她离开。出门时,阿九与林衾打了照面。林衾即便在阿九那里碰过壁,但仍旧会好意与阿九微笑。阿九却只看了她一眼,而后速速离开了。

  朔夜会与林衾说些什么?这是阿九很想知道的,因为朔夜说她与林衾之间或许只能留下一个人。是否是强者便能理所当然地留下?若是如此,阿九认为自己还是有一些胜算的。

  第二天,朔夜仍旧一早下山去了。听说是山下的某几户人家有大困难需要朔夜帮助,而朔夜又要照顾山上的事,便只能每日不辞辛劳地来往山上、山下。

  自时雨将事情都交给朔夜那天起,朔夜即使再累也都不曾开口抱怨。欲成仙,便要受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何况现阶段的困难尚算不得是苦。她以此种想法来使自己坚持,由是时雨越发看好她,她的师妹们也只能承认自己不如她。

  一天忙碌下来,朔夜终于回到山上。山下村民为表示对她的感谢,特地送了一些鱼、肉给她。她本不愿意收,但因盛情难却,又想到老二和老六喜爱吃鱼,便收下了。谁叫师父近来都不在山上,没人管她们吃肉的事。

  本来的一副好心情,回到山上却因撞见阿九正与林衾打斗而变成恼怒。朔夜将带回来的东西丢给莺时,飞身上前,以势不可挡的一掌吓退了两个用蹩脚的功夫打斗在一起的人。

  “你们在闹什么!”朔夜着实恼得很,因为胡闹打斗这等事在这山上还是头一回发生。

  林衾是被阿九打怕了,即刻就闹着告状。“是阿九先动手的,我本好心邀她去菜园子里帮忙收菜,她却说要比试。我根本没答应,她却抬手就打来一掌,我无奈了才还手。”

  林衾还在诉苦,长盈和素鲤在这时匆匆赶来了。才一来,便跟着另外三个师妹一道被朔夜骂了一通。说她们竟由得这两个人在庄园里胡闹,若这二人真可能成了她们师妹,她们这般纵容,日后怎还管教得了她们?

  长盈憋屈得很,这二人胡闹时她正因为练功时流了一身汗而沐浴,才听说这档子事便急忙收拾好赶来。是素鲤找人叫林衾过去帮她收菜的,只是她根本没想到林衾会起意叫阿九一起,更没想到她俩会打起来。这不,素鲤也是匆匆赶回来准备阻止这两个人的。

  林衾上山这两天,所有人对她印象都极好。这次事情一闹,几姐妹看见林衾被打得出了几道伤,自然都向着林衾说话。一时间错都堆在了阿九身上,莺时不好开口帮谁,其余人都嚷着要朔夜替林衾讨个公道。朔夜一人难敌重口,迫于无奈只好叫人拿来一条小指粗的竹枝,叫阿九跪在地上,痛打了她一顿。

  朔夜本想随便打她几下,好歹给大伙一个交代,只要阿九认错,给林衾赔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这众目睽睽之下,阿九根本不开口求饶,硬是咬着牙受着竹枝打在身上的痛。她那股倔劲儿叫周围的人看了都不解气,甚至以为是朔夜故意放水,并没让阿九真的知痛。朔夜一时面子上过不去,手上不觉加了力道。

  莺时第一个瞧见阿九痛得额上都渗出汗珠了,可阿九不认错,她不能提她求情,只好在一旁劝说,希望阿九能服软。而阿九只是咬着牙受着,在这炎热天里,任那竹枝打在仅穿了极单薄衣裳的身上,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

  “阿九……!”莺时真的着急了,眼看着只掩在薄纱下那细藕般的玉臂被打出了红印,甚至皮面都快绽开,忍也忍不住去拦朔夜。“姐姐,不要打了!”

  阿九抬头看了看莺时,似有那么一点感激的意思,但依旧没打算认错。朔夜还高举着竹枝,她是不想再打,却也是有些不好下台的感觉。这时林衾开口了,将阿九拉起来,说:“朔夜师姐不要再打了,阿九她也只是为了切磋,只是下手不知轻重罢了。我俩本就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动手收放不能自如都是常事。我不过被她弄出一些轻伤,她却因此被师姐惩罚得险些皮开肉绽,说起来是我告了状害她如此,师姐再打她,往后我该觉得有愧与她了。”

  既然林衾如此说,别的人自然也不好开口,朔夜终于舒了一口气,将竹枝随手交与别人,但对阿九说:“今次就饶了你,若你往后能留在山上,而你再犯此等无理之事,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阿九不服气地瞪着朔夜,朔夜竟莫名地有了一种奇怪的心虚,但她很快打散了那种感觉,又道:“林衾亦愿替你求情,你还不与她赔不是?”

  “师姐……”林衾面色为难,她猜也猜到阿九是不愿意开这个口的,便想使眼色叫朔夜将此事作罢了。不过意料之外的,阿九居然正经八百地与她道歉以求和气,这着实让周围的人都不住瞠目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不打不相识

  事情解决了,朔夜安排长盈和素鲤送林衾回屋查看伤势,莺时和老六曲水陪阿九回屋,老四辛夷便去药屋里弄一些药膏来替她们擦。原本打伤人的阿九现在成了伤势更重的人,朔夜便特意叮嘱辛夷先去看看阿九再给她找药。

  过了一阵,朔夜正在偏厅里发银钱给一位大婶,叫她明日下山去买近几日的食材,这时辛夷和曲水过来找到她,说:“师姐去看看阿九吧。”

  朔夜将银钱算好、交给大婶之后才问道:“她怎么了?”

  曲水说:“四师姐拿了药膏想帮她擦药,她却不愿意接受。五师姐也劝了她一阵,她好像还因为刚才的事情在闹别扭,只叫我们都不要管她,她说那点伤很快就好了。”

  朔夜虽下手重,但她自己知道那些伤确不足以使阿九真的皮开肉绽,但阿九那性子是极有可能因为闹别扭而拒绝别人帮她的。她或许会觉得别人是在同情她吧,不过朔夜也拿不定,毕竟她与阿九相识也才不过这短短几日时间。

  “好了,我去看看她,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辛夷和曲水都应了声,而后一个回屋看书,一个跑去看厨房大婶做鱼去了。

  朔夜路过林衾屋外时,林衾正生龙活虎地在跟她的二师姐和三师姐说话。听她那一口一句师姐,仿佛认定了自己就能拜入师门一般。她的这种小自信,朔夜倒也不讨厌,但阿九好似将林衾视为眼中钉了,这还真让朔夜有些不懂呢。

  正在屋里听林衾说话的长盈被朔夜叫了出来,问她:“姐妹们是否都不太喜欢阿九?”

  长盈思量了一会儿,回答道:“阿九那孩子,说来人也不坏,只是那性子确与大家合不来。即便大家都有心让她,但她若一直如此,想必终究也不能和大伙儿真的相处融洽。再加上她闹出今日这事,别的师妹会怎样想,我也拿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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