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100问——歪槐素心【完结】(37)

2019-03-31  作者|标签:歪槐素心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谋反就当真仁义?”李煜天反问。

“也……也不好。”云琛微微苦笑,“我测算不过你,输了是活该。原来谈不漏是你……在梁州就埋下的对策,我……我也……只求你留个全尸给我……九泉之下,好见父母。”

“可以。”李煜天笑,“在朕的心里,你的地位一直比朕的大哥还高。李煜德为人自傲,谋策心计倒浅,可云王爷自幼聪敏,宽任弘毅,多少臣子私下里暗叹你有‘仁君之质’,怎么能不是朕的心头大患呢?

“但朕没料到,无论是云王爷,还是云将军,都是如此不堪一击。朕,才是应命的天下之主!”

“哈哈,哈哈……”风无心强自站起,他腿上受伤,一瘸一拐地捱近李煜天,“躺在这的——本该是你!”

“那你也会委屈得趴在这,哭得像个失欢的寡妇么?”李煜天用手去蹭无心微尖的下巴,“人倒是美。心太毒。”

风无心侧脸挡开他的手,又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云琛微弱的声音:“无心……算了。算了。”

风无心猛地转身:“你以为他会愧疚?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他?他对你……”

“无心……算了……”

“我偏要说!”无心转过来直视李煜天,用诅咒一般恶毒的口吻一字一顿说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天纵英才真命天子?他要是想抢,你的江山还握得住?

“更何况——他本该是李煜天,他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李煜天皱眉:“什么?”

“无心……”

殿里静了。

无心牵起一抹恶毒的微笑:“你所谓的父皇李承盛,与云老王爷云易,在你们两个生下之后,私下易子,你成了君主,他成了王。

“笑话。他们为何这么做?证据呢?”

无心笑:“证据我没有,只是当年为二皇子接生的宫女知晓这一往事,先皇本来要将他杀了,是云王爷劝下。或者,你查查云家典籍,去先皇牌位前看看那块玉的来历,相信你会明白,到底谁才该是九五之尊。你要记得——这位置是云琛让了你,就凭你,称雄天下,永远都是妄想!”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他几年谋划,不是被我一朝倾覆?云家二百年基业隳于一旦,全是因为他谋划不当!”

风无心冷笑:“你知道他劝云家军反打的什么旗号?他说禁军多方欺侮,皇帝几番责难,大丈夫不该受此欺侮!他苦心孤诣,用心良苦地策反,半字不提自己才是皇族后裔,他是为了谁?

“你以为,他真不如谈不漏?他剑法可能在其之下,但谋略计策,你当真以为他不堪至此?”无心抖着肩,抑着自己的愤怒哀痛。他在意的人,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倾尽了所有,还得不到那人一丝的感动。

“他拼掉云家的基业,送了自己的命,用这蠢笨曲折的方法,赠你安稳天下。可笑你还自诩真命天子,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李煜天彻底被他激怒:“那是他贱,他活该,他心甘情愿!”

无心愣住了。他抖着,想去捂云琛的耳朵,但知道已是晚了。

云琛倒在那里,眉眼里是出尘的温柔:“没事的。

“我不值得,无心。我骗过好多人,对母妃,你,他,我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假话。李煜天。”

他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李煜天……到现在,我早忘了我说了多少假话,也忘了都说的是什么。但是……但是有一句话我没骗过你。李煜天……哪怕你这样伤我,我还是……还是……你比我……威严……比我……”

他气若游丝,再也说不下去。

风无心按着自己的心口,凄然地笑着:“你不能死。你是如神的云琛……你……”

他也再说不下去了,只是又按紧了心口,闭了眼,念念有词,反反复复呢喃着:“你不能死,不能……”

云琛的神志有了霎时的清明:“死生有命,无心,你可算到了自己的?”

越朝建平五年,越胜王云琛谋逆被擒,重伤身亡,时年二十一。

胜王部属风无心,自尽而死,时年二十。

德帝圣令,二人尸首曝尸荒野,十日不得收殓。云家军中,谋逆将士皆除军阶,降为平民,发配边疆。

世子云平,不知所踪,德帝派人搜查,无果而终。

第四十九章:旧年

建平六年。

这一年的冬天对于李煜天来说,显得格外寂闷漫长。成日里灰蒙蒙的天沉沉压在九霄城上,屋宇之内,凉气刺骨。天气阴沉,人的情绪也格外低落。

李煜天搓搓手,又挪着凑近了火炉,仍是觉得冷,薄衫脆衣,难御寒气。

偌大宫廷,只少了一个人,怎么会变得格外寂寞。

然那人是真去了。

起初他志得意满,俯瞰红尘,但见普天之下王土苍苍,率土之滨王臣济济,被权力和欲望充斥着的心,有着难言的满足。只是凄凄夜深,那人会偶尔入梦,横尸华殿,白衣之上尽皆是血,笑着说:你赢了,天下都是你的了。

他本不在意,只以为是心头大患终于解脱了,才会有这发泄一样的情景入梦。只是云琛死得越久,他梦得就越多。起先是零星一点,如梦到他自己上朝时,云琛躲在帘帷后面偷看一眼,又缩回去。

后来两人相识纠缠的一段经历,夜夜出现在他梦中。他梦见他仰头在树下看着,那人爬到漫天飞舞的桃树上,去捡两人一起玩的风筝;他梦见那人小时候懵懂稚气地说要嫁他;他还梦见两人交颈而卧的日日夜夜,云琛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他惊醒,起身拨开金丝帘帐,触手仿似还有他的温热。

那晚他、赵丞相、韩尚书三人夜谈他们两人之间时,他自信满满地告诉二人他不过戴着面具演绎着二人之间的一段情分,韩尚书指他与胜王有情,剩下二人一致嘲弄。韩尚书最后说:只望圣上想清楚,日后别像女儿家一样哭着后悔。

他想清的时候已经晚了。建平六年六月,最是九霄炎热的时候,他染上一场风寒,几欲死去。浑浑噩噩生病之际,他昏着,不知叫了多少句云琛,仿似那人才能给他最大的保护。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7/4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