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100问——歪槐素心【完结】(22)

2019-03-31  作者|标签:歪槐素心

朝中人人自危,老臣担心新帝即位要铲除旧势力,不免忧慌;而新提拔上来的朝臣又担心自己阅历浅,没威望没靠山,也是日夜惆怅。重臣担心自己权势过盛,引火烧身;小吏又忧虑自己权如草芥,转瞬之间灰飞烟灭。至于德帝,自胜王上表以来,更是情绪阴沉不已。狂风暴雨虽还未见,电闪雷鸣却已出了先兆了。

再说胜王奏章。胜王上表称梁州每年旱灾乃是人祸却也是实情。官员横征暴敛,将一州树木砍伐殆尽,水土流失极是严重。百姓不断开垦土地,土质年年下降,这旱灾自然是难以避免了。更可恶的是,此处官员贪腐现象甚是严重,拿着百姓不当人看,无论什么年景,都是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就算哪一年不是大旱,百姓被官府催逼着交税,也是逃家的逃家,无心耕作的索性罢耕,收入更少,年年如此,恶性循环。最后以至于不管年景如何,梁州都要“大旱”了。而朝廷拨下的救济款自然也到不了百姓手里,百姓更是受尽欺凌。

德帝收到奏章后三天毫无声息。第四天却向满朝文武宣布了往梁州巡幸的圣旨。朝臣本都心怀鬼胎,担忧自己此时若出面劝阻,触怒圣威,此时怕要做了刀下之鬼。丞相赵玉溪上奏章力陈利弊,劝阻德帝不可随意巡游,置国事于不顾,甚至称此举劳民伤财。但德帝则表明自己会尽量减少出行用度,又多方劝说,丞相的谏言才算停了。

一月之后,圣驾抵梁州。

云琛这几日,有些微微的焦躁。马上……又要见到那个人了。他日日在梁州内骑马游行,看着一片片龟裂的土地,匍匐在天地之间,无声地呼号呐喊,祈愿,正如同他荒凉的灵魂,在苍茫大地之间独行着。

煜天……是他引来的。却不是为了他。替身李煜德死后,朝廷对外宣称其是乱臣贼子,已然畏罪自杀。母妃探得宝藏下落之后,将李煜德生擒了,嘱咐云琛用此人引李煜天来梁州,再一试其心思手段。

事有凑巧,那宝藏却也藏在梁州,宝藏之说,不免成了第二诱因。所谓贪腐,不过是君臣二人打出的幌子。

李煜天心里也有些异样感觉。可这次出行,他带的侍卫首领偏是从他做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的白力,白力因围猎之事,一直对胜王心存感激。这次来梁州可见到胜王,不免喜形于色,一路上只跟李煜天讲些胜王的好处。他听着,模模糊糊的一些回忆又聚拢了来,压抑而沈郁。

驿站之外,梁州上下大小官员及亲眷家属肃立阶前。李煜天微整衣冠,步出龙辇,又是听见熟悉的见礼之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宛如隔代易世一般杳不可闻。

他没跪。静静在那里站着,低着头,眼睛盯住他的白色衣角。

像是一团燃烧着的雪。

二月天,就算是大旱,也渐渐有了春天的痕迹,绿意微微撩人。

他后面站着他的王妃,清秀婉丽的女子已经因怀孕身材变了形,跪在那里,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没看到他白衣下隐藏着颤抖的指尖,不甘心地窜出来,诉说着那些秘而不宣的隐隐心事。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最糟糕地方的就是他的宠辱不惊,什么样的灾难,好像只要他在就能全应付得了似的,惊慌失措永远都只有一瞬间,过了之后就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表情。又惹人爱,又招人恨。

李煜天威仪道:“免礼平身。”说着,从细细的草芽之上踏过去,接近那如雪的所在,低下头去,小声道:“云王爷真是天生奇才,诸事皆长。连生孩子,都要比我快一步。”

第三十章:密室

白色的如雪火焰渐渐熄灭了,消失了。只残存了一地灰败。

驿站外春色半掩,青草露头,杨柳抽芽,李煜天瞧着,叹气道:“这地方本该是好地方,怎么还会大旱。”

云琛一双亮亮的眸子从侧面盯住他。想煜天整个人,现在正如剖光美玉,硎发利剑,那么光芒十足,震慑宇内。他越来越有皇帝的威仪,这种威仪替代了他本身的稚拙和青涩,可怖如的藤蔓,一日之内覆盖掉了他所有的原貌,换上新颜。

只有云琛,反应迟缓似的,还在原地痴痴相候。

“启禀皇上,罪臣李煜德……”云琛的声音小下去,可李煜天还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走吧,你带路,去看看。”

李煜德被关押在云府在梁州的新宅里。云府是在胜王搬迁道此地之前,仿着九霄城里房屋的样子仓促建成。

李煜天跟在云琛身后走着。府里小路曲曲折折,池水清浅,花影扶疏,稍稍一回转身,即可能迷了路,昏了头。匆匆回首,如堕梦境。

游园惊梦一般惶恐。浓烈的,暧昧的气息在四周不断流转,流转过花心,流转过清波,流转过画桥,最后还是停在身边的某个人身上。

“到了。”云琛说着,二人走进一偏房之内,关了门。偏房之内还有一条幽幽的小道,里面一间窗也没有,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云琛摸索着找寻壁上悬的烛灯。刚一伸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李煜天。

“你干什么?”李煜天怒问道。黑暗之中,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的呼吸因云琛的无心动作紊乱了些。

“找烛灯。”云琛强自镇定,终于摸到了壁上烛灯,在烛灯旁拿起一根火折,点亮了来。昏黄的光只能照到云琛的脸上一小块,有点可怖,但细看云琛相貌,怎么却又觉得这人十分的良善面相,没有丝毫可怖之处。

李煜天扑哧一声笑出来。

云琛被这笑容一惊,连敬称也忘了用,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瞧你呀,装鬼也装不像。”

语气里的亲昵让云琛浑身一颤。

二人又默默走着,云琛拿着火折,不断去点燃两壁之上的烛灯。暗室乍亮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冥道。火光点点,通生死,灭悲欢。

牢室之中,李煜德的面孔扭曲着,一双眼睛燃着愤怒的赤焰,一副想要将二人都吞下去的表情。

李煜德浑身上下被软绳绑缚着,动也动不得。他嘶吼着,嗓子却只发出“嘶嘶”的低哑声音。

“你给他吃了哑药?”

云琛点头,“是,防止他乱叫乱喊。”

李煜天上前去,细细辨认,又在他脸上扣摸,确定不是人皮面具之后,笑着回头对云琛说:“果真是他。”

云琛未及答话,李煜天已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捅进李煜德的要害。鲜血汩汩而出,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李煜天的手上。李煜德挣扎着,眼中恨意比方才强了十倍。李煜天也不以为意,伸手在李煜德的衣服上揩了揩,又问云琛:“可有化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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